六三五 路漫漫（五）
碧水金沙，驕陽似火。
昔曰繁忙的塞拉萊港北面，長長如海堤般的碼頭上空無一人，連接着碼頭和城鎮之間的道路已經被全部封鎖，沙包，機槍和大炮，讓往昔來往於碼頭和城鎮的工人們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繞道而行。
這就是阿拉伯半島東部唯一一座深水碼頭，13米的水深確保了它可以停靠目前世界上任何一艘船舶和軍艦，馬斯喀特蘇丹國也因爲它獲得了源源不斷的稅收，才能抵禦來自內志沙特家族和亞丁人的虎視眈眈。
事實上，今天的馬斯喀特蘇丹國已經算不上國家，這裡更多的是混亂和紛爭，因爲這個國家實在是太重要了，不僅扼守着霍爾木茲海峽，更擁有這麼好的深水良港，素來以控制全球戰略要地英國人自然不會放棄，那套分裂，製造內部矛盾的統治手法已經深深傷害了這片土地。
勝也蕭何，敗也蕭何。
這句話在用在這裡最爲合適了，因爲重要，古老的馬斯喀特蘇丹國曾經是阿拉伯最繁華的地區，也因爲重要，隨着白人的入侵，這裡陷入了長時間的動盪。
現在，動盪再一次來臨，塞拉萊的居民們只能呆呆看着大批的白人士兵佔領這裡，驅走了所有船舶，然後一個個從小船上拋入海灣的黑色大傢伙，更是讓他們握緊了拳頭，因爲這些突然來到的白人士兵正在毀掉他們的生活來源，這些東西會讓這裡很久都不敢有船舶光顧。
“27、28、29。”
遠離海灣的一幢三層民居內，探出一個類似小型天文望遠鏡的東西，鏡頭對着那艘投放水雷的小船，瞳孔中噴灑着火苗。
“姥姥！”
身邊，一位海豹聽到數字，狠狠啐了一口，英國佬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居然拿這麼多水雷投放在海灣裡，如果不是自己這些人提前趕來看到，即使船隊抵達，短時間內恐怕也很難靠岸。
清除水雷對全世界海軍來說都是大難題，對海豹們來說卻並不困難，由於海灣內風平浪靜，只要能提前定位水雷的位置，還是有辦法清理掉的，只是這需要時間。
“艦隊還有多久能抵達？”
常貴擡腕看了看錶，時間的摧殘讓他兩鬢已經帶上了白斑，但這次任務太重要了，所以他還是親自帶着海豹們，搭乘金雕號電子偵查艦來到這裡。
“之前金雕號發來信號說，大概還需要五天。”
“五天。”常貴撓撓頭，這意味着敵人還有五天可以準備，如果再讓他們這樣肆無忌憚的佈置水雷，天知道最後海灣裡會有多少這東西，所以一咬牙，道：“通知大家，今夜行動端掉軍火庫和那艘運輸船，另外。”
“頭，快看！”
常貴話還沒說完，就被偵察兵拉了把，轉身看去只見到兩艘模樣非常奇怪的戰艦開始緩緩入港。
“這是什麼艦？”
大家的眉心頓時擰了起來，從體積和噸位來看，它們應該只有五六千噸左右，船舷高度和驅逐艦差不多，艦艉部被切掉一塊，甲板寬闊平直，船體中央立着三腳桅，頂部設有炮火指揮用的方位盤和觀測所，兩側水線位置的防魚雷艙往外鼓凸了足有5米
。
最重要的是，它上面除了幾門小炮外，竟然還有一門雙聯裝356毫米（14英寸）重型艦炮，這麼小的船體安裝這麼大的艦炮，海豹們還是頭次看到。
這兩艘突然來到的怪異戰艦，讓常貴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14英寸艦炮可不是玩笑，就算是再小的船馱着，沒防備下也會吃大虧！而且兩側如此寬厚的防魚雷隔艙，恐怕靠海豹的小型磁姓雷也沒辦法徹底破壞。
“把情況告訴艦隊。”常貴眼角猛地抽了兩下，甲板上那個只有三米多高的煙囪引起了他的注意。
“通知大家，今晚行動。”——
“將軍！”
旗艦馬來亞號呢，一聲驚呼讓軍官們全都扭頭，通訊官不理目光，快步跑到坎貝爾身邊：“收到科倫坡電報，他們遭到了新華主力艦隊的進攻。”
“上帝。”
消息，讓艦橋內的軍官一下子驚呼起來，科倫坡太重要了，一旦丟失恐怕印度南方將全面淪陷，所以立刻看向了坎貝爾中將。
“主力艦隊？”
坎貝爾深吸了口氣，科倫坡遭到進攻是他想到過的，如果自己是李默，想要牽制自己也必須假裝進攻錫蘭，但如果說是主力艦隊他不太信，以他們那五艘運輸船上幾千陸軍，是不可能拿下擁有十餘萬陸軍的錫蘭島的，所以立刻問道：“有多少戰艦？有沒有運輸船隊？”
“根據目前的觀察，科倫坡港遭到了至少200架飛機的轟炸，炮臺已經全部損毀，至少四艘戰列艦正在炮轟海港，而且飛行員還發現海面上有運兵船。”
“幾艘！”坎貝爾立刻追問道。
“不知道，飛行員不敢飛得太近，敵人的飛機太多了。”
“該死的！”坎貝爾暗罵一聲，他真想把那個傢伙揪到面前狠狠踹他一腳，最重要的居然沒發現。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繼續向。”坎貝爾的“西”字還在喉嚨裡，消息再次傳來：“中將閣下，科倫坡報告，敵人陸戰隊開始登陸了，他們說海面上有很多很多登陸船，起碼上萬人。”
“上萬！”坎貝爾豁然而起——
新加坡。
修繕一新的裕廊海軍基地內，李默手指緩緩從地圖上滑過，穿越600公里無人沙漠區，然後保護步兵搭乘火車，最後還要強行突破50公里寬的敵防區，即使抵達科威特後，部分部隊還需要再走300公里救援阿瓦士！
這僅僅是陸地上，海上也很麻煩，11艘主力戰列艦，2艘重巡，6艘老式戰列艦，還有多達50艘巡洋艦驅逐艦的印度大艦隊如果全撲到塞拉萊，給謝寶璋三頭六臂他都擋不住，所以能否將印度大艦隊主力牽扯到錫蘭來，爲橫跨印度洋和阿拉伯海的運輸隊和護航編隊爭取多少時間變得極爲關鍵。
爲了假戲真做，三艘航母和四艘河北級戰列艦已經開始對科倫坡展開強襲，九個波次，共計500架飛機，總計將投下250噸炸彈，先期摧毀炮臺和有威脅防禦設施後，再由4艘河北級戰列艦進行30輪炮擊，共計發射1440枚高爆彈，海空總投彈1130噸
！
最關鍵的是一個陸戰營和一些水兵，將發動登陸佯攻，而且需要造成大規模登陸的假象。
從火力強度來看，即使自己遭到這麼猛烈的進攻恐怕都會做出錯誤判斷，那麼之前已經離開了孟買，帶領艦隊在印度西海岸的活動的坎貝爾會怎麼選擇呢？
如果他繼續橫跨阿拉伯海，那麼謝寶璋就必須在塞拉萊外海和印度大艦隊決戰，然後強行開闢登陸場，即使擁有三艘母艦，也沒辦法保證能夠護住海港。
如果是南下支援錫蘭，那麼他就必須經過八度海峽，從孟買抵達科倫坡，按照印度大艦隊主力艦的平均速度算，需要48小時，此時謝寶璋就可以指揮艦隊和他們玩對穿，搶先進入阿拉伯海，這樣等到坎貝爾反應過來回身追擊時，就等於失去了48小時。
現在對自己來說，需要就是這40多個小時！
坎貝爾現在應該收到了消息，他是不理錫蘭繼續橫跨阿拉伯海，還是南下支援錫蘭呢？
李默向杜大壯要了支菸，火柴頭上剛剛冒起火光，一個聲音就陡然響了起來，“動了，動了！皇上，坎貝爾率領艦隊主力南下了！”
只見陳平舉着剛收到的電報，快步走到地圖前指着孟買說道：“潛艇在孟買以南發現了印度大艦隊主力，正在以19節的速度南下，我估計是收到了科倫坡的求助，要不然不會保持這麼高航速，現在雪雕號已經接替跟蹤，如果他們保持這個速度的話，將在40小時候抵達八度海峽！
如果推斷正確，那麼我們就至少有40個小時可以利用了！
根據現在的情況，塞拉萊附近只有2艘主力艦和4艘老式戰列艦，打掉他們，清理海灣，強攻塞拉萊港10個小時足夠了，剩下的30個小時內完全可以把部隊送上去，那時即使坎貝爾抵達了，我們的艦隊也可以轉身和他進行決戰！”
陳平激動地聲音讓李默也大鬆口氣，只要海豹能夠保住深水碼頭不被破壞，40個小時的確夠了，如果不是運兵船比較慢，以滾裝輪和登陸艦的卸裝速度恐怕等坎貝爾抵達，早就進入內志沙漠區幾百公里了。
不過還沒等李默鬆口氣，參謀立即將一份電報遞給了陳平，後者看完後立刻擰起了眉心：“皇上，坎貝爾的分艦隊出現了，今天早上海豹在塞拉萊港發現了目標中的三艘巡洋艦，但他們在匆匆補給後又離開了，按照這點看它們應該就在附近。
另外，海豹報告說今天中區，有兩艘新式軍艦進入了海灣深處，它們甲板上安裝了雙聯裝14英寸艦炮！”
“14英寸？！”
李默猛地跳了起來，英國主力艦中沒有那艘軍艦有這個口徑，難道說美國插手塞拉萊港了？
“的確是14英寸，356毫米重型艦炮，不過常貴它們說，這兩艘軍艦的排水量大約只有6千噸左右，而且”
“6千噸？”
李默迅疾知道是什麼軍艦了，沒想到費舍爾被自己弄下心臟病臺後，餘威還在發揮作用，雖然這種軍艦不適合遠洋作戰，但卻是非常好的近海軍艦
。
它們就是譭譽參半，歷史上曾活躍於一戰的怪物，淺水重炮艦！
後世的BB黨中很多人認爲潛水重炮艦根本是玩具，但只有資深者知道，這種軍艦如果用於近海海港防禦還是非常好的，由於噸位小，自身擁有相當機動能力，又有媲美主力戰列艦的重炮，所以可以再狹小的海灣內機動，並不比固定的岸炮差多少。
李默不擔心兩艘潛水重炮艦能擋住自己，但問題是航空魚雷肯定啃不動這種怪物厚達數米的防魚雷隔艙的，所以一旦他們發現擋不住，把炮彈近距離砸向深水碼頭搞破壞的話，那麼就糟糕了！
眼看就要時間搶到了，卻出現了這兩個怪物，李默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咬咬牙說道：“告訴常貴，想辦法拔掉這兩顆釘子，最起碼也要讓它沒辦法開炮！”——
凌晨三點的塞拉萊港內寂靜無聲。
哈夫洛克號和拉葛蘭號如同兩隻怪獸般橫臥在海灣中央，兩旁各自鼓突出五米的防魚雷隔艙，看起來簡直象圍着船體的迴廊，雖然看起來可笑，卻是這兩艘戰艦的精華所在，它們不論可以增加防禦能力，還能讓軍艦更加穩定，還能減少吃水深度。
兩位放哨的水兵打着哈欠，揹着槍坐在甲板上，雙腳垂下剛好可以放在“迴廊”，看起來就像是坐在臺階上一樣，其中一人伸了個懶腰，準備提醒夥伴別睡着時，黑影陡然出現在了身後。
嘴巴被猛地捂住，雪寒的匕首從脖子間滑過，瞪大的眼珠徹底黑暗前，只見到無數如水下幽靈般的潛水員正在從防魚雷隔艙上爬上甲板。
拉葛蘭號居住艙內，兩位水兵正慢慢穿着衣服，準備上去接替夥伴繼續站崗。
“希爾，聽說了嗎？中國人的主力艦隊有可能會來這裡，你說光靠我們能擋住嗎？”
“白癡，當然不能，不過他們必須先通過坎貝爾將軍的大艦隊的攔截。”
“那他們能通過嗎？”
“上帝才知道。”
兩位水兵一邊悄聲嘀咕，一邊背上槍準備向甲板上走去，突然，咚咚幾聲如同重物墜落的聲音陡然從煙囪位置傳來，寂靜中聲音各位的刺耳，所以把兩人嚇了一跳。
“是什麼？”
“去看看。”
一些被吵醒的士兵睡眼惺忪的看向四周，茫然回憶剛纔的聲音，兩位哨兵則立刻往船艙中間煙囪部位走去，等進入了鍋爐艙才見到，兩個不知從哪裡來，像厚厚鐵盤子一樣的“大鐵塊”砸穿了煙道壁，落入了鍋爐艙。
希爾小心翼翼的靠了上去，忽然發現大鐵塊內似乎正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立刻招呼夥伴準備把它辦起來看仔細，但等到兩人費盡力氣這個足有50多斤重的大傢伙翻過來後，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轟。
數十聲爆炸，幾乎同時從塞拉萊港海面響起，兩艘下午剛到的潛水重炮艦和兩艘運輸船升起了火光，尖叫聲，哭喊聲，還有密集的槍聲，霎時淹沒了整個塞拉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