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曹旦作證
大名府城北有一座庵堂,吳老夫人最近十幾年常居於此,每日潛心禮佛,祈求佛祖保佑家人平安、生意興隆。
吳世賓送母親回到庵堂,禪房中,吳世賓道:“娘,耿正剛是兒的生死之交,他求到兒頭上,咱不幫忙不合適,這會讓江湖人恥笑兒不講義氣。更何況李天目是俠義之士,咱應該救他。”
吳老夫人盤膝坐在炕上,手捻佛珠,說道:“賓兒,禿鷹是好惹的嗎?你惹了他,咱家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你不要多管閒事,惹無謂的災禍上身,總之爲娘不許你趟這趟渾水,你給爲娘起個誓,說不管這檔事了。”
吳世賓是孝子,不敢不從,只得照做。回到家宅後,吳世賓對耿正剛道:“老耿,剛纔你都看到了,我這兩下子收拾禿鷹還挺費勁,這樣吧,咱們去找老濮幫忙,他的本事比我大多了,收拾禿鷹應該不成問題。”
開州豪傑濮老英雄的武功的確比吳世賓高,他和耿正剛、吳世賓都是過命的交情。開州在大名府城的南面,兩地相距不算遠,也就一百多裡地。耿正剛不想讓吳世賓爲難,於是答應前去找濮老英雄幫忙。
他們出了前廳往外走,這時勝明急匆匆跑了回來,告知耿正剛,禿鷹把李天目帶走了,很可能是要去潞王府。
禿鷹的確是想押着李天目去潞王府,他原本打算明天再出發,沒想到吳世賓摻和進來,他怕夜長夢多,因而提前啓程,連夜趕奔潞王府。
月色下,一輛馬車奔馳在官道上,駕車的是李四,車廂裡坐着禿鷹和李天目。餘波仲和吳七施展輕功在後跟隨。
李四發現了他們,叫道:“老大,後面有兩個小子一直跟着咱。”
禿鷹從車窗探頭後望,見百十米遠的確跟着兩個人,從他倆的身法看,武功一般般,禿鷹覺得對他構不成威脅,於是說道:“願意跟,就讓他們跟着吧,無需理會。”
這一日,馬車來到衛輝府城北門外,李四見城門口有錦衣衛在盤查進城的人員和車輛,沒敢將車駛過去,遠遠的停下,回身掀開車簾對禿鷹道:“老大,城門口有錦衣衛盤查,咱們進不進?”
禿鷹鑽出車廂,向城門口望了一眼,果然有錦衣衛在盤查,他讓李四前去打聽,想知道錦衣衛的目的何在?
李四來到城門外,排在進城隊伍的後面,隊伍不算長,也就七八個人,很快就輪到他了。一個高大魁梧、相貌甚偉、身着飛魚官服的年輕錦衣衛瞅了他一眼,隨後揮手示意他進城。
李四剛要進城,忽聽有人喊道:“牟大人,他是歹人,別放他走。”
李四一怔,心想:“這是說誰呢?”循聲望去,嚇了一跳,只見那兩個一直跟着他們的人跑了過來。
那年輕的錦衣衛原來是鐵虎牟榮添。數日前,杯莫停掌櫃的田小鳳聽聞潞王要買李天目的命,前去飛虎鏢局相告,想讓李天目有所提防。
那時李天目已經押鏢去了濟南府,田小鳳沒見着李天目,就去北鎮撫司找了牟榮添,讓他設法通知李天目。
牟榮添聞之大驚,立即派人去追趕鏢隊,給李天目送信。他不知道潞王爲何要對李天目不利,因而來到潞王府,想問個究竟。
朱翊鏐在花廳接見了他。牟榮添道:“江湖傳聞王爺出二十萬兩賞銀要買李天目的命,不知可有此事?”
朱翊鏐面沉似水,一臉的不高興,說道:“確有此事。”
牟榮添道:“在下斗膽問一句,王爺爲何如此?”
朱翊鏐道:“因爲李天目殺死了洪兒,本王要爲洪兒報仇。”
牟榮添吃了一驚,說道:“王爺何以認爲世子爺是李天目所殺?”
朱翊鏐道:“張槐當時在場,他親眼得見李天目殺了洪兒。”
牟榮添又是一驚,說道:“張槐這是胡說八道,數日前,我在嵩山縣見過張槐,他說刺客是一個黑衣蒙面的女子。王爺千萬不要信他的話,請把張槐叫過來,在下願與他當面對質,問問他究竟爲何要陷害李天目?”
朱翊鏐道:“張槐怕遭了李天目的毒手,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了。牟大人,你和李天目什麼關係?”
牟榮添道:“在下和李天目是好朋友。”
朱翊鏐道:“張槐就是因爲知道你們是好朋友,才謊稱是什麼黑衣蒙面人殺害了洪兒,他怕你袒護李天目,加害於他,因而不敢說出真相。”
牟榮添道:“在下豈會是這種人,張槐這廝簡直是豈有此理。”
朱翊鏐道:“牟大人,本王希望你偵破此案時能秉公執法,不徇私情。”
牟榮添道:“王爺,如果這案子是李天目所爲,在下定當秉公執法,將其緝拿歸案,絕不會徇私情。但問題是這案子不可能是李天目做的。
“王爺有所不知,前些時世子爺出十萬兩銀子要買李天目的命,有兩個江湖中人,一個綽號飛天鼠,另一個綽號黃鼠狼,他二人將李天目擒獲,想得這筆賞銀。世子爺遇害那晚,李天目還在此二人手中,他又怎麼可能去加害世子爺呢?請王爺明察。”
朱翊鏐道:“這二人的話可信嗎?他們會不會是李天目的朋友?想要袒護於他。”
牟榮添道:“這怎麼可能,此二人是作惡多端的冷血殺手,李天目怎麼會和他們成爲朋友,王爺多慮了。”
朱翊鏐道:“那你就把他們找來吧,本王要當面問個清楚。”
牟榮添道:“王爺能不能先不要追殺李天目?等事情調查清楚再說。”
朱翊鏐道:“那可不行,對李天目的追殺絕不能停。”
牟榮添道:“李天目不是真兇,卻代人受過,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死得豈不冤枉?”
朱翊鏐道:“殺手們不會要李天目的命,只有把他活生生的送到本王手裡,才能拿到賞銀。你儘管放心,本王在未查明真相之前,絕不會對李天目下殺手。”
牟榮添離開潞王府,回到京城,直接去了錦衣衛總署,讓駱養性把飛天鼠和黃鼠狼找出來。
駱養性很快便找到了飛天鼠曹旦,卻沒有告知牟榮添。
曹旦在朱常洪死後,回了峨眉山,藏身於遇佛寺中。這一天夤夜時分,遇佛寺房上來了一個黑衣蒙面人。
屋中炕上躺着三個人,他們是曹旦、花和尚皓寅和銀槍手鄒寧。那黑衣人來到窗外,從懷中掏出仙鶴形薰香盒子,將尖尖的鶴嘴捅破窗紙,伸入屋中寸許,而後一拉鶴尾,一股迷香從鶴嘴噴出。
片刻之後,屋中傳出三聲噴嚏,那黑衣人知道得手了,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見炕上並排躺着三個人,認出其中的一個是曹旦。
黑衣人身上揹着個黑布包裹,這時將包裹解下,打開之後,裡面是一副鐐銬,他將鐐銬給曹旦戴上,又封了曹旦的丹田穴,而後掏出裝有薰香蒙汗藥解藥的小瓷瓶,拔去瓶塞,將瓶口湊到曹旦鼻下。
曹旦嗅到一股香氣,片刻之後,甦醒過來,他發現自己戴着背銬,還有腳鐐,大吃一驚,慌忙起身,借月光觀瞧,只見炕前站着個黑衣蒙面人,叫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能讓你發財的人。”
曹旦道:“怎麼個發財法兒?說來聽聽。”
待那人說完,曹旦笑道:“哈……原來你是李天目的仇家,實不相瞞,老子也是李天目的仇家,他殺了老子的姑母,老子早想將他碎屍萬段。這筆銀子老子掙了。”
那人將一張銀票和兩把鑰匙扔在炕上,隨後離去。
曹旦心想:“這廝會是誰呢?”
幾天後,曹旦來到潞王府,求見潞王。門子進去通稟,朱翊鏐讓門子將曹旦帶到花廳。
曹旦在門子的引領下來到花廳,朝潞王抱拳道:“小的飛天鼠曹旦,見過王家千歲。”
朱翊鏐道:“曹壯士坐吧,是牟榮添叫你來的吧?”
曹旦落座後,說道:“正是。”
朱翊鏐道:“這麼說洪兒遇刺那晚,李天目果真與你和那個叫黃鼠狼的在一起?”
曹旦道:“並非如此,小的和黃鼠狼是曾經擒獲過李天目,但在世子爺遇害前幾日,就被他脫逃了。他當時揚言非殺了世子爺不可,沒想到幾天後,世子爺真的被殺了,小的覺得很可能是李天目殺害了世子爺。
“數日前,牟榮添找到小的,威逼利誘小的給李天目做僞證,讓小的謊稱世子爺被害那晚,李天目與小的和黃鼠狼在一起。小的雖爲殺手,但盜亦有道,這種埋沒良心的事,小的怎能爲之?
“當時攝於牟榮添的淫威,小的不敢不從,便假意答應下來。牟榮添讓小的來找王爺給李天目做僞證,小的就來了,但小的絕不會給李天目做僞證,只會以實情相告。”
朱翊鏐道:“曹壯士,你是好樣的,本王多謝你能以實相告,牟榮添這個卑鄙小人,本王看錯他了。”
曹旦起身道:“既已說明實情,小的這就告辭了,王爺保重。”
朱翊鏐道:“曹壯士留步。”
曹旦回身道:“王爺還有何吩咐?”
朱翊鏐道:“本王想請你在駱指揮使面前揭穿牟榮添的醜事,不知你可否願意?”
曹旦道:“牟榮添是駱思恭的準女婿,他二人蛇鼠一窩,小的不想引來殺身大禍,恕難從命,請王爺見諒。”說罷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