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航一進醫院,陸錚就立馬走過來,遞給他一件手術服,兩人一邊走一邊討論病歷,至於爲什麼不送去大醫院,實在是因爲不方便。
“槍傷?”
“對,槍傷,這人你也認識,我們倆讀書時候的同學。”醫院裡安安靜靜的,也沒什麼人,手術檯上躺着一個男人,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非常痛苦,可他卻只是對着陸錚和蘇航笑了笑。
“你們倆給我動手術,我總覺得有些慌。”
陸錚冷漠的盯着他,“都什麼時候了,廢話還這麼多,能找到人給你動手術,你就謝天謝地吧。”
“你是幹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嗎?”蘇航一邊消毒一邊問他,躺在手術檯上的是陸錚和蘇航留學時候的同學,一起學醫,只是最後人家去當了武警,這麼多年也都斷了聯繫。
“執行特殊任務。”男人咧嘴一笑,“就是運氣不好,受了點傷。”
傷口不在要害處,陸錚想給他推麻藥,但是他死活不肯,固執覺得麻藥會傷害腦子,陸錚知道他從事的是高危行業,不想有一點點的影響,也就隨他去,“挺疼,你忍忍。”
男人笑了起來,疼嗎?
這輩子,還有什麼疼痛是忍受不了的?
“放心,死不了的。我沒事。”
手術很快完成,陸錚出於同情心理,在手術結束之後陪牀,諾大的病房只有他們仨,蘇航坐在沙發上看着陸錚欲言又止。
另外兩個都是人精一樣的存在,被蘇航看的有點煩,陸錚敲了敲桌子,“你到底有什麼話,趕快說。”
這事情蘇航本來想私下單獨問的,一直找不到機會,可是不問出來,梗在心裡面他又難受,“我,有點事情想單獨問問你。”
“唉唉唉,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躺在病牀上的男人適時插話,“你們倆搞分裂小團體,分裂我?”
“你一個武警,我們倆都是醫生,不一樣的。”蘇航面無表情開口。
“不都說軍民一家親嗎?難道你們還搞分裂?”
說到最後,陸錚也沒了脾氣,讓蘇航有什麼話直接問就好,他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蘇航深吸一口氣,還是問出口,“我見到你那個初戀女朋友了,但是她現在好像已經結婚了?”
陸錚的臉色以肉眼可見變得難看起來,蘇航和牀上的男人對視一眼,只覺得這問題相當嚴重,“也許是我看錯,那個……那個……”
蘇航語無倫次的要解釋,陸錚卻有些頹喪的搖搖頭。
“你認識莫瑾瑜?”
蘇航:“……”
行吧,石錘,莫瑾瑜那老婆,就是陸錚那個放在心裡面,愛而不得的初戀女友。
“你怎麼會知道她的?難道,她又受傷了?”陸錚焦急的問道,蘇航和病牀上的男人對視一眼,只覺得這情況有點詭異,什麼叫做又受傷了?
“她,經常受傷嗎?”蘇航弱弱的問,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搞懂這些事情,“那個,我看她和莫瑾瑜相處的還不錯的樣子,那個陸錚……你……還好嗎?”
陸錚有些苦澀的笑起來,好不好,又能有什麼關係,他和望舒之間,早已經是過去,更何況望舒如今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沒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她現在有新的生活,新的開始,新的家庭,我還是不要打擾她比較好。”陸錚並不願意多說什麼,沒等蘇航再問,就藉口要去查房離開。
留下蘇航和另一個男人。
邁克捂着槍口,總覺得陸錚怪怪的,陸錚有一個初戀女朋友,他們都是知道的,那女朋友長得非常非常漂亮,這兩個人還有合照。
他和蘇航曾經也很好奇他們倆分手的原因,只可惜陸錚隱瞞的死緊,根本就不肯說。
“你在什麼地方見到那個女人的?”邁克好奇的問。
“在我發小的家裡,她現在,是我發小的新婚妻子,他們去年結婚的,當時我不在國內。”蘇航見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索性說的清清楚楚。
邁克摸着下巴,“意思就是,陸錚的初戀女朋友,嫁給了你發小?然後還被你看到了。”
蘇航點頭,“按照陸錚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
邁克:“……”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
“這,男歡女愛這種事情,我們也說不好,他們倆是自由戀愛,然後分手,談婚論嫁也是人之常情。”邁克抓抓頭髮,根本搞不懂。
蘇航點頭,“我看他們倆相處的還挺不錯,很溫馨,我那發小,就是塊石頭,這麼多年跟他獻殷勤投懷送抱的女人多如牛毛,從來沒看見過他對什麼人這麼上心。”
“這就對了。”邁克一拍大腿,只覺得肉痛不已,“證明那姑娘是個值得人喜歡的,這……也只能勸陸錚看開點。”
這倆相互看了看,瞧陸錚剛纔那模樣,根本就沒辦法看開點,這麼多年,他每次提起那個初戀女友的時候,都是頹廢的模樣。
“你好好的提起這件事情幹什麼?沒事幹啊!”邁克兇巴巴的開口,“都過了多少年,你難道不知道陸錚是個死心眼嗎?”
蘇航委屈得很,“這是我的錯嗎?你看陸錚那副樣子,他早就知道了好嗎?!”
“他知道歸知道,你非要說出來那就是你的錯。”邁克倒打一耙,把所有的責任都怪罪到蘇航頭上,蘇航非常的冤枉。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都已經搞成這樣,如果你是故意的,那還得了?”邁克把所有的錯誤全部歸咎到蘇航頭上,“你快點去看看那個死心眼現在情況怎麼樣。”
蘇航被人連哄帶趕的趕出病房,走到辦公室,只看見陸錚對着一張照片發呆。他其實見過那張照片的,是陸錚和他那個初戀唯一的合照,照片上的兩個人都笑的非常燦爛。
只可惜,物是人非。
陸錚見蘇航進來也沒回避的意思,這點心思他們倆都是知道的,藏着掖着也沒任何必要,“你不在病房好好看着傷員,過來幹什麼?”
“我過來看看你,情況怎麼樣。”蘇航指了指那張照片,“還留着?”
陸錚沒回應, 照片留不留着,有什麼關係,就算不留着,顧望舒也一直在他心裡,從來沒改變過。
“你過來是有什麼事情要問我?”陸錚開門見山的問。
倒是蘇航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髮,“那個……我,我就是……”
“你想問我和她的事情?”
蘇航尷尬的點點頭,也不是非要挖人傷疤,只是莫瑾瑜是他發小,有些事情不問清楚,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裡一樣。
“你是爲莫瑾瑜問的?”
蘇航尷尬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我還是擔心你。”
“擔心我什麼?擔心我們倆有私情,你不好和莫瑾瑜交代?還是擔心我會受不了? ”陸錚一連串的追問,讓蘇航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節節敗退。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相信我。”
陸錚無所謂的笑了笑,“我和她自從高中分開之後,一直都沒有聯繫,她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卻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既然說過不再聯繫,就不會再聯繫我。”
蘇航只覺得自己像是把陸錚的傷口全部剝出來,明明已經那麼痛那麼難受,還要事無鉅細的交代清楚,“我和她從來沒有聯繫過,只是因爲一次慈善晚會纔會相遇,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經結婚。”
蘇航:“那個要不別說了,我不是特別想知道這些,我就是……我就是……”
他就是想知道顧望舒是否忠貞而已,無論這姑娘和誰在一起,他都不希望糾纏自己的另一個朋友。聽到這裡才知道是自己小人之心。
“沒關係,這些話平時也沒有機會和別人說,知道我們彼此之間關係的,也只有你而已。”陸錚的聲音有些痛苦,那些深入骨髓的愛戀,是他從來都沒有辦法和別人言說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夜之間,他和顧望舒形同陌路,彼時少年心高氣傲,顧望舒什麼都不說,他也不屑去問。
之後的之後……
事情就變得非常離譜,陸錚出國,斷了和顧望舒所有的聯繫,等回到國內,在遇到卻是物是人非,她改名換姓,成了齊思思,成了齊金盛的女兒,成了莫瑾瑜的妻子。
和陸錚,在沒有任何可能。
“她對我避之唯恐不及,不希望我打擾她平靜的生活,也希望我可以早點走出來,不要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陸錚的臉色極爲平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是非常不平靜的。
“這個照片……你還打算留着啊?”蘇航小心翼翼的問,着姑娘在陸錚的心裡,一直都是一個逆鱗,根本就不能碰,不僅不能碰,還不能問,同學那麼多年,他和邁克也只知道這是陸錚的初戀女友,他愛她愛的要死。至於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蘇航,我並不想自欺欺人,照片留着或者丟掉,都沒有任何意義,這個人一直都在我的心裡,沒有辦法磨滅。”
蘇杭只覺得心裡有點酸酸澀澀的,這到底是有多喜歡啊?
他沒有喜歡的女孩子,自然體會不到陸錚說意思,搞了半天也只能說點直男的安慰,“她都已經結婚,是別人老婆,你再喜歡也沒用不是。”
陸錚有些想笑,“你還真不會安慰人。”
“這你讓我怎麼安慰?人家結婚是事實,你總不能去破話人家家庭,那你也要破話的了。莫瑾瑜又不是吃素的。”蘇航小聲嘀嘀咕咕,就莫瑾瑜那種男人,怎麼可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我知道。”
陸錚微笑回答,他相信,顧望舒現在好好的,莫瑾瑜會是一個很好的伴侶,顧望舒和他在一起,也許真的會很幸福。
只是這幸福和陸錚一點關係都沒有,這讓陸錚有些難受,“算了,這件事以後還是不要再說比較好,她已經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跟我沒有關係。”
陸錚還沒有學會,怎麼把顧望舒放下,蘇航直覺這件事還是不要摻和比較熬好,“那個,既然你沒什麼事情,那我就先走,你好好的休息,邁克哪裡,你多關心關心,人家一個人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也挺不容易的。”
陸錚笑着答應,蘇航就特別不放心的走了,一步三回頭,像極了一個妖離開丈夫遠行的男人,“你記住啊,不要胡思亂想,多去看看邁克。”
等蘇航走了以後,陸錚纔去病房看另一個傷員,邁克靠在牀上吃蘋果,“人走了?”
陸錚點點頭。
“你還好嗎?”
“暫時死不了,沒多大事,我還可以爲國爭光。”邁克非常的豪邁,雖然娶了個英文名,卻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和陸錚蘇航在異國他鄉認識,這麼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你不是說回來要找那個姑娘,把當年的誤會解釋清楚的嗎?怎麼好端端的就變成這副模樣了?”邁克忍不住好奇。
陸錚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被追問到這件事,他其實非常非常的心累,“出了一些麻煩,等我再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結婚,現在過得很平靜,她的丈夫對她也很好。看的出來,她也很喜歡她的丈夫,我看我還是不要當什麼第三者比較好。”
就算當第三者,也要本人同意纔可以,顧望舒連當第三者的權利都沒有給陸錚,“更何況她也希望我不要出現,不要去打擾她,我總要尊重她的意思。”
邁克也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話,畢竟都是大直男,雖然長得人模狗樣的,可是他和蘇航兩個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一個勵志當無國界醫生救死扶傷,另外一個拋頭顱灑熱血,把所有的青春和熱情全部風險給邊防事業。
“天涯何處無芳草,雖然你也許找不到比這姑娘長得更好看的,但是!我們還可以找個沒結婚的小姑娘不是嗎?!”邁克自以爲安慰到了陸錚,陸錚只想打死這兩個不靠譜的。
說不靠譜,已經是非常擡舉他們倆,這倆簡直,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判斷,“邁克,你還是閉嘴比較好,邊防事業需要你,我並不需要。”
“別啊,蘇航走的時候還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的安慰你呢。” 邁克是真的那麼想的,“你到底哪兒難受,來,你說出來,我一定會好好安慰你的。”
陸錚沒搭理,看了眼吊瓶就走出病房,找來一個護工照顧人,他怕自己被安慰的死過去,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才認識這兩個人。
窗外月明星稀,皎潔的月光灑在窗臺上面,陸錚看着月光,忽然想起當年顧望舒彈奏的曲子,貝多芬的月光。
他永遠都記得,那個笑顏如花燦爛的姑娘,她說:“陸錚,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當年的陸錚也是這麼以爲的,他真的以爲,他們是會永遠在一起的,可往往事與願違,他們的緣分,和永遠,相差許多許多,甚至連普通人的熱戀期,倦怠期都沒有經歷,直接分手。
當初有多麼的幸福,分手之後就有多麼的苦澀。
可陸錚能說什麼,也只能笑着祝福她,心裡也許還有不甘心,還有苦澀,可這又能有什麼辦法。
很多時候,陸錚都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也許是早就註定的,不然兜兜轉轉那麼多年,他們爲什麼還能遇見。
遇見之後……
爲什麼會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局面。
這一切,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
顧望舒完全不知道蘇航走之後還去找了陸錚,也完全不知道陸錚會有這麼心酸的心裡路程,她正在翻身農奴把歌唱,壓榨莫瑾瑜,“我想吃小蛋糕呢。”
莫瑾瑜每次想到那個小蛋糕,都覺得一陣陣的頭疼,“那種甜膩膩的玩意,到底有什麼好吃的?”
“可是我就想吃小蛋糕呢,你給我買小蛋糕好不好呀?”顧望舒用自己那雙可怕的豬蹄,扯了扯莫瑾瑜的衣角,“我就是想吃小蛋糕呢。我想吃你給我買的小蛋糕。”
莫瑾瑜對於顧望舒的所作所爲,只有妥協的份,不過是一個小蛋糕,他心說滿足也沒什麼關係,便就那麼冷着一張臉,開車去那家蛋糕店買蛋糕。
這一次顧望舒三令五申說不要特別做的,店裡有什麼就買什麼。
他挑挑揀揀,找了兩塊顧望舒可能會喜歡的蛋糕,吩咐店員打包,拜莫瑾瑜那張非常出衆的臉所賜,收銀員早已經認識,“先生您又來買蛋糕呀,這是我們店鋪的新款,您肯定會喜歡的。”
莫瑾瑜不太在意,“是我太太喜歡這家店的蛋糕,所以央着我來買,你還有什麼推薦沒有?”
他不恥下問,店員有些呆滯,怎麼都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不是您自己吃呀?”
“我不喜歡甜膩膩的東西。”莫瑾瑜皺起眉頭,肉眼可見的厭惡,店員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羨慕還是該羨慕。
這到底是什麼神仙愛情,一個明明不喜歡吃甜食的丈夫,卻爲了自己喜歡吃蛋糕的妻子,太特意過來買蛋糕,這到底是什麼神仙愛情?
真幸福!
真的好幸福啊!
店員羨慕的不行,可莫瑾瑜總覺得,這收銀小姑娘,腦子有點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