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長風、杜牧野、李非白、柳芊芊的兄長柳朔風，這幾人都是子絮相熟的人，也都是年紀相仿，此番參加科舉，倒是有些競爭。
“等等，聽。”雲岱空伸手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子絮側耳聆聽，在瀝瀝雨聲裡還真聽到了有鑼鼓之聲。
“張美人不就是在今日出殯？”子絮突然想到了張美人，雖說張美人的身份不足以讓她享受八仙擡棺的陣仗，但皇上念在她是草原郡主爲大靖與草原安寧做出了貢獻，也就賜了她與嬪相等級的出殯規格。
張美人的死來的突然也爲掀起風浪，衆人對她的關注也不過持續了一天，現在她出殯。居然是沒一人去送上一送，冒着雨而獨行，子絮心中難免替張美人覺得有些委屈。
但委屈不委屈，真的是隻有那個身處其位的人才知道的。
就像現在，身處在棺木裡的不過是一個早已死去的婦人，這樣的出殯規格她一輩子也不可能會有，在某一方面來說也是好事，而張美人現在，也算得是樂得其所。
除了服侍張美人的那個花娘，還有聶秀，誰也不會知道，此時的京城城外，張美人就騎在一匹黑馬之上。
京城的一切，離着她越來越遠，這種期盼了五年的感覺到來的這一刻，她有了久久的不可置信，但隨之，她便就歡喜了起來，那座冰冷的皇宮她沒有任何的留戀，這座冰冷的城池她也不會讓自己有所留戀，一切就像是此時她那張凹凸不平的臉，都成了過去。
聶秀已經爲她安排好了一切，她想他是個好人，他不單單是救了她出來，而是真正的做到了救贖她。他爲她安排好了一切，離開京城，去往青州，而後的一切一切。
她相信聶秀對她也不是那般冷酷的，至少在他看着她那張臉的時候，他呆呆的發愣了許久，他該是明白自己的決心的，不然他也不會二話不說就安排好了一切，也許在這之後兩人就不會再有交集，也許在這之後她再也找不回了她的一切，但她走得依然這麼義無反顧。
“姑娘，走吧，不要看了。”花娘頭帶斗笠身着蓑衣，顯然這一場大雨來臨之前她們就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
“走吧。”轉頭勒馬，長鞭揮下，張美人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的煙雨京城，策馬離去。
越來越多的人離開這座城，更多的人涌入了這座城，心酸與無奈，讓張美人與子絮這兩個命運相近的人一次次擦肩而過。
瀝瀝雨聲，漸漸掩蓋了鑼鼓之聲，子絮不由一聲嘆，人死了，真是什麼都不值，好好的美人，就這麼沒了。
雲岱空也是一聲長嘆，他雖未見過這位張美人，但對這位一生充滿着悲劇色彩的張美人他一直都是憐憫的。
冉長風見兩人都是唏噓感嘆，起身說道：“該走的總會走的，但願我在百年之後，也有着一些肯爲了我嘆氣哀傷的人。”
“冉兄說笑了，你比之張美人，不知要好了多少。”雲岱空與冉長風還算是相熟，說話也就沒了那麼多的顧忌，子絮瞥了一眼，並未說話。
“若是這次科舉落榜，我爹定是要把我往死裡打的，你說到底是好了哪裡。”
子絮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些紈絝公子玩世不恭的心態與什麼事情都可以調侃的語氣，有些東西，她覺得是必須嚴肅的，比如生命。
她對生命尊重嚴肅，從不用它開玩笑，但在冉長風嘴裡，什麼都是無謂無畏的。
“至少你不是一個人。”雲岱空雖平素潑皮，但在有些事情上心思也很是細膩，在張美人身死這一件事情上，他與子絮的看法是相仿的。
“唐斌怎麼也不去送送，到底他是草原來的。”冉長風聽出了雲岱空的不快，立即轉移了話題。
“張美人到底是後宮美人，他去送也不合適。”子絮也不是爲唐斌開脫，而是說了一句實話。
“唐斌現在是草原使臣，聽說會久居京城，以後要是無事，倒是可與他多行行酒令了。”冉長風對自己行酒令這一門特長一向自信，但沒想那次卻無緣得以參加行酒令的比試而是參加的琴試，這多多少少在他看來是一個遺憾。
“人家可是大忙人，安州刺殺案是結案了，行宮的刺殺案還沒着手查呢，這一查，也不知道誰要遭殃了。”雲岱空想到唐斌也有怒氣，雖說是自己技不如人，但唐斌在文試最後一場猜燈謎中勝了他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喜。
“太尉蘇術林肯定是跑不掉的，你沒看這兩日，他都是在忙着疏通關係嗎？只是他平時爲人太過囂張，現在他大難臨頭，知道了厲害了吧。”冉長風消息確實是精通，這點倒是難得，子絮觀察了他這麼久，唯一欣賞的便也就是他掌握着許多準確無誤的消息，雖說這些消息不難打聽，但一般紈絝公子誰會去打聽這些，冉長風知道的消息全面而準確，想來也不會是在誰口中聽到的傳話。
“蘇家與杜家不是一直有些交情，這次杜家應該是會出手，父皇對蘇舅舅一向倚重，這次想來也會對照拂一些。”雲岱空倒是沒有禁忌的提起了蘇術林與皇家的關係，而且還直言不諱的說了照拂這樣的事情。
“若真是關乎大靖與草原之間的關係，皇上也能照拂多少，畢竟還是百姓比較重要。”
“冉兄，我們不說這些，這件案子本就一直擱置形勢不明朗，我們猜來猜去也猜不出個所以然，我們還不如說說今日父皇的另一道聖旨。”
另一道聖旨，那也就是指的冊立太子。
大皇子一旦被冊立太子，身份地位全然不同，就是冉長風這扥口無遮攔的人也不敢肆意評論。
子絮到底是公主，說一兩句好話壞話都是正常。
“大皇兄是長子，立爲太子是祖訓規定了，三弟，有些話，說得說不得你可要在腦子裡過一遍。”子絮最怕的就是這樣，一羣紈絝公子在一起逞口舌之快，若是因此種下了禍根，那裡划得來。
“皇姐教訓得是，岱空明白了。”躬身拱手，雲岱空與子絮行了一禮。
“雨也小了，店裡也沒生意，不若與我一同去二哥府上走一遭？”
雲岱空點了點頭，從這道聖旨下來他還未去過二皇子府，現在也該是過去慰問一下。
“既然三皇子與公主有事，那冉某就不久留了，告辭。”冉長風也是識趣，見兩人都要走人，便就拱手告辭。
待冉長風一離去，子絮與雲岱空便就動身去了二皇子府。
在路上子絮與雲岱空告誡道：“以後少接觸這些人，說話沒個遮攔，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你不是百口莫辯？”
雲岱空心知有錯，也就一聲不哼的聽着。
“冉長風這個人，心高氣傲太過張揚，你還是遠離些的好。”
雲岱空依舊是一聲不哼。
“你要是因生意關係要結交一些世家子弟，也可選擇些人品好的，必然李家李非白，杜家杜牧野，連城青，聶齊連等等都行。”
雲岱空聽着努了努嘴有些不情願的頂了一句：“我們在一起又不談論政事，不會有事的。”
“防範於未然，以前還未冊立太子還好，現在太子已經冊立，你就不能無緣無故的說一些與大皇兄不該的話。我這是爲了你好，東宮之主是冊立了，二哥的封王旨意也該不遠了，你可別想皇上會讓你掌管內庫，這麼多年，也沒看你經商經出了什麼成果。”
雲岱空一臉不情願，雖說這些話他聽着多了去，但每每聽人說起他還是會有自己的脾氣。
“說你又不聽，哎…………走吧，與你比起來，二哥可就穩重多了。”
“二哥是穩重，又比我好了哪裡去？太子之位還不是讓老大奪了去，現在他還身負着傷，圖個什麼？”雲岱空不滿抱怨不過又不該說得太大聲，嘟着嘴小聲嘀咕的樣子看着倒是給人感覺有些可愛。
“好，不說你，等下見了二哥，切莫提起大皇兄，雖說這已經是現實，但確實是殘忍了一些，能避開一些，就儘量避開吧。”
雲岱空點了點頭。
子絮行走在前，雲岱空在一旁，千曼在後，三把小傘，隔開了雨幕。
雲明軒氣色紅潤，已經可以下牀行走，見到子絮雲岱空的到來，他趕忙讓管家上了茶。
現在大雨，他也正是無趣的時候，拿着一本詩集坐在涼亭中的他，一直就看着子絮走了過來。
“二哥，我帶老三來看看你了。”子絮上前細細打量，確定了雲明軒確實是身體好了不少。
“幾日不見，又是生龍活虎了。”雲岱空嘖嘖嘖感嘆了兩聲。
“你這小子，好些日子不來我這，可是無趣死我了。”雲明軒一見雲岱空就不忍抱怨。
“這不是見你有唐斌嘛。”雲岱空討巧賣乖笑了一笑，然後走到了桌前坐了下來。
“又拿你二哥貧嘴。”雲明軒瞪了瞪眼，無奈的苦笑了起來。
雲明軒的這一苦笑，聽的子絮大是心酸，如今大皇子上位，這位原來與他爭奪最激烈的二皇子也不知會面臨什麼下場。
“身體好些了沒？”
雲明軒擡了擡頭伸了伸腰說道：“已經大好了，再過兩日就可出去走走了。”
“再過三日都察院就要掛牌了，二哥還真是碰上了時刻。”子絮一笑，拉着雲明軒就坐了下來。
“方纔，安公公來了。”
子絮一愣，誰都知道安公公一來是爲了什麼，安公公可是隻有皇上才能差使的人。
“安公公帶來了一道聖旨，霏瑾，二哥要橫插一腳進入都察院，你不會心有芥蒂吧？”
秋日的風，帶着絲絲的涼意，自從雲明軒傷勢大好之後這屋子就緊閉的窗戶都已經打開。
“當然不會。”子絮笑着如是說道，她本就想邀請雲明軒加入都察院只是被雲明軒拒絕，現在皇上下了這麼一道旨意是爲何？
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說這位皇上的腦子是常人無法猜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