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 秋。
AM 5:30。
操清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電話那頭是他敬愛的兄長,所以就算不爽, 他也得埋在心底, 問話也盡是日常無聊事, 操清很想吐槽他哥哥怎麼最近有點老年癡呆症的跡象, 但表面上還是要乖乖的聽話。“哥, 我知道的,在瀨名市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真的……我真的學習。”
回國第九天,他哥哥還是不放心他在瀨名市生活, 說什麼不太放心他, 想讓他回英國和自己一起生活之類的, 生活二十多年,操清太知道他哥哥心底盤算的是什麼主意, 讓他回英國不過是想拿他當擋箭牌,畢竟他嫂子蒲雲嵐可是一言不合就練舞的人,現在改成一言不合就拉人跳舞的習慣,操清好幾次都被蒲雲嵐拉起來跳舞,美名其曰爲陪練。
“操清, 你打算在瀨名市待到什麼時候?”電話那頭的操延問道這個問題。
爲什麼回瀨名市, 想在瀨名市待到什麼時候, 這種問題操延問過不下於十次, 而操清也遊刃有餘的一一回答。“等我和崔致遠見個面。”
和崔致遠見面, 是他來瀨名市的目的,這點操清沒有撒謊, 他從英國回來時,原本以爲會輕易見到崔致遠,可回來後卻被得知,因爲崔致遠的外甥女崔微微考到瀨名大學心理系,崔致遠高校結課完畢,就帶着崔微微一起離開瀨名市去外地做志願者,他當然能搞到崔致遠的聯繫方式,但操清沒有很急切的聯繫崔致遠,因爲,他將要告訴崔致遠的事情,是足以威脅他的生命安全,之所以回瀨名市也是如此。
大悲教將要舉行祭祀。
這個信息,是他無意間用w系統截取到的信息,w系統尚開發完成,所以操清對攔截的信息處於疑惑狀態,而爲了解除疑惑,他選擇回瀨名市,不僅僅是因爲大悲教自身,也是因爲崔致遠,除了舉行祭祀外,他還破譯了另外一段信息。
崔致遠本身,也被列到大悲教的爭取對象之中。
說實在的,關於大悲教,操清了解的並不多,印象裡大悲教是個組織,專注給人洗腦逼人自殺的組織,它的起源要追溯到2004年,從2004年到2009年如何發展成瀨名市最大組織的,操清不知道,但他想,很快就會知道。
他的突然回國,讓操延抱有懷疑之心,操清只得一邊與操延周旋,一邊等待崔致遠。
秋天很長,又很短。
在等待崔致遠的第十一天,操清戀愛了,或許說,單戀更爲明確。
那天他一如既往的晨跑,一如既往的在沖洗後到樓下餐廳用餐,一如既往的坐在靠窗處點了杯熱可可,一如既往的看着報紙,卻無意間的擡頭,外面晴陽高照,一個身影入了他的眼,再不能揮去,操清有點心動,然而僅限於心動。
操清很明白自己做的事,所以只是心動,並未採取行動。
他不採取行動,可命運似乎和他開了玩笑,他與那個女孩接二連三的遇到,有時在咖啡廳裡,有時在馬路邊,又有時在圖書館,好像兩人之間的紅繩被連接起來,操清沒辦法去想很多,順理成章與女孩成了男女朋友。
因爲,他愛他女朋友。
等待崔致遠的第二十一天,崔致遠終於回來,好友見面,自然免不了徹夜長談。
操清與崔致遠是好友,這份友誼在兩個人初見時已然存在,就算他隨操延移民英國,他也仍和崔致遠保持着聯繫,而對於操清的到來,崔致遠也很是驚愕,然後熱烈歡迎。
他把攔截到的信息說給崔致遠聽,但是隱藏了崔致遠是目標的信息。
“你是說,瀨名市有個隱藏的組織?”崔致遠不太相信。
崔致遠的疑惑,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大悲教的能耐就是迷惑和隱藏自己,那一晚,操清和崔致遠大致講述他蒐集到的信息,因爲大悲教沒有行動,操清沒辦法證明自己攔截到的信息是真是假,所以調查大悲教的事情延遲了些。
接下一月,瀨名市並未發生什麼祭祀之事,到最後就連操清都懷疑自己截取到的信息時,2010年元旦,僅僅一天,瀨名市多處就發生自殺事件,因爲事出異常,崔致遠被派去做心理治療,也就是那晚,操清再次截取到大悲教的信息,元旦的自殺只是小規模的,更大規模的自殺還在醞釀,而這次,崔致遠確定被當成目標。
操清不能束手就擒,並把此次截取的信息告訴了崔致遠,同時也決定深到大悲教臥底,崔致遠當然反對,他卻沒辦法袖手旁觀。
“致遠,你去做心理治療時,應該會感受到那種痛苦的。”操清覺得可以勝任這種臥底身份。“我去大悲教又不是去送死,更何況,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該躲到國外讓你一個人面臨這種危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臥底很順利,他僞裝成失敗的自殺者,成功引來大悲教的教衆,在幾番鬥智鬥勇後,他如願以償進到大悲教,可事實證明,他輕敵了,大悲教並不是他與崔致遠可以搞定的組織。
老師,教徒,教衆。這三種人各司其職,分工明確,只要進了大悲教的名單,便無法逃脫,他們認爲只要獻祭名單上的人,就會引來真神降臨,解脫世間所有危難,從而救贖自己,操清不知道這種結論是如何得來的,可這種結論無疑會帶領人走向滅亡。
他試圖改變過,併成功和大悲教某教徒達成協議,約定一起逃出去。
進大悲教容易,想要退出,實在難上加難。
約定逃跑的那天,操清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來,也不知道崔致遠是否接到自己的信息,他所想的是把關於大悲教的存在曝光出去,他把他在大悲教的所見所聞,錄影,視頻全都封存起來,並帶着胡青檸想要逃出去,可很悲劇,他與胡青檸仍是未逃出去。
有人告密了他的身份,W,而大悲教則想要得到W系統。
操清別無他法,只能佯裝服從,並藉機想從大悲教逃出來,在得知崔致遠已然被當成目標開始行動後,他更是想盡方法的要逃出來,逃出來的那一晚,他看到了所謂的名單,令他在意的是,名單上獻祭的女生,有崔微微。
崔微微,是崔致遠的侄女,他對那個小女生沒太多印象,和他侄子操玠走的不算近,獻祭名單代表死亡,操清沒辦法看到崔微微死去,便私自抹除了崔微微的名字。
從大悲教逃出,並不是件容易事。
逃亡路中,他送胡青檸離開,並給自己錄段視頻,說了很多,朝他的家人,當然最多的是他那個交往沒有三個月的女朋友。
“我很抱歉,也很愛你,我只是沒辦法再說出來了。”他對他女朋友只說了這句話。
臨別的話,算是遺言,他把這些視頻上傳到了W系統,操清能想到誰會是第一個人看到這個視頻,他哥哥整日沉迷推理採景,他嫂子蒲雲嵐是舞蹈家,能發現他臥室裡的秘密,能知道W的存在,能看到這個視頻,只有他的侄子,操玠。
“我在大悲教的獻祭名單裡,發現了致遠外甥女,也就是從小就把你當做長輩看待的那位女生,我已經害了崔致遠,所以我把她的名字劃去了,但我想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崔微微逃脫過獻祭名單,終有一天也會朝她伸出手的。我現在被大悲教發現蹤跡,早晚有一天會被抓住,我沒辦法照顧微微,所以拜託你,請照顧她,這算是我對致遠的贖罪。”
“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是一輩子,而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吧。”
“毀了W,否則大悲教會用它控制住整個瀨名市的。”
他說完這些話,信息已然上傳到W系統,而他也完成了最後的使命。
當槍聲最後響起的時候,他倒在地上力氣盡失時,他想到了很多,也有直覺,這次的他在劫難逃,這種直覺一直伴隨着他,從他到達瀨名市時,或許從他攔截到信息時,他就能預料到的,他的死期,並不遠。
二零一七年七月十五。
瀨名市。
一座淡雅的墓碑,綿綿的細雨,身穿警服的警察們沉默着,他們看着鑲刻在墓碑上的照片,照片裡是穿着警服的女人,笑的很開心。
是李渃水。
不遠處,崔微微手裡拿着一束百合,並未走上前去。
W的事件被馮道康一手遮掩住,沒人會在意她曾是W的事實,只是說她是被人所逼,真兇還在逃亡,所以她不再被通緝,可以自由的重返生活,而李渃水也並非大悲教臥底,聽田俊說是那晚接到線報纔去民宿的,因爲很晚沒有穿防彈衣,因爲很晚,所以在看到她時猶豫了,猶豫的時候,麥頌開槍殺了她,也就是說,她間接害死了李渃水。
她醒來後,去醫院查過自己的血液,沒有異常,可就是沒異常,才讓她更爲不安。
大悲教不會放過她,而她,也不會放過大悲教。
爲李仙歌,爲李渃水,爲了……崔微微眼目稍低,發抖的手被人握住,她擡眸,就瞧到操玠的眼睛,她沒和操玠說話,只是轉過頭來,繼續看向那處。
操玠亦是。
瀨名新橋國際機場。
來來往往的人羣之中,一個戴墨鏡的男人拉着行李箱出來,頎長身影與高貴的氣質無疑吸引很多人的注意,男人並不意外,只是拿着手機,看着發送過來的文件。
一張照片映到他眼簾之中,照片上是個女人,在男人眼裡算不上美麗,勉強清秀。
男人看着照片,笑了笑。
“這就是W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