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會議室出來之後, 向陽一直在猶豫着要不要去找趙初安問問。夏小七是他的朋友,那他會不會也在南京?那他們有沒有可能……也不知道他對自己是個什麼想法,如果就這麼貿貿然地去問, 萬一人家只把自己當一個網友、半點都不想帶到現實生活中來, 那豈不是自討沒趣。
想到這裡, 向陽又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把話說得太死了, 說什麼希望他們的關係僅限於遊戲之內, 他倒答應得乾脆,也半點兒不越雷池,生活上的事一句都不多問。反倒是她, 一顆心被他攪得慌亂不堪的,真是折磨人。
齊錦夏經過向陽座位的時候, 看到她一手託着腮, 眼睛呆呆地看着電腦屏幕, 以爲她是在擔心出差的事,於是停下來對她說道:“海南的事你也別太擔心, 到了那邊你就專心做財務,其他的事你都不用管,三個禮拜的時間雖然有點緊張,但要做完也不是沒可能。上次在深圳你就提前完成任務回來了,這次你也可以的。”
向陽剛剛根本沒在想工作的事, 被他這麼一說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面上卻還要裝得過去:“領導我知道了, 我一會兒就去華夏, 看那邊的事能不能早點結束, 這樣我們就能早點過去了,多爭取點時間也好!”
“行, 那你去吧。”
向陽二話不說就開始收拾起了東西,立馬動身去了華夏,一邊走還在一邊想着:好嘛,這下她算是幫自己做了決定了,一會要是能在華夏遇到趙初安,她就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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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有的時候,機會就是這樣,白白地送到你面前,便宜得讓你不敢相信。
向陽果然在華夏的員工餐廳遇到了趙初安。之前來華夏那麼多次,一次都沒碰上過他,偏偏她今天想要問他事情了,人就這麼送到她面前了。
趙初安不是一個人來的食堂,他旁邊還坐了一個男同事。
向陽打好了飯就朝他們的位子走過去,站在他們對面笑着說:“趙初安。”
趙初安和他那個同事擡起頭來看着她,她繼續說道:“我能坐這嗎?”
那個同事大概是誤會了什麼,急忙扒了兩口飯就起身說道:“趙總我吃完了就先回去了,您慢慢吃。”說完就端着盤子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趙初安一笑:“你看你把我同事都嚇跑了。”
向陽也沒想到她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不客氣地坐下:“他叫你趙總誒,還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我看他還要感謝我呢,他要是一直跟你坐一起吃飯,搞不好還容易消化不良。”
趙初安一臉好奇地問道:“這麼說,你跟你領導坐一起吃飯就容易消化不良?”
向陽拿起筷子一邊吃一邊答道:“知道你跟我們領導熟,別想挑撥我們的關係,而且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會因爲別人而影響食慾的人嘛?”
趙初安點了點頭,煞有介事地說:“也是,剛到深圳那天晚上吃飯我就看出來了,那麼多領導客戶坐一起吃飯,你就仗着自己是女的沒人逼你喝酒,從頭到尾就沒見你停下過筷子,一直在吃。”
“趙初安,你不是吧,我看你一直喝酒喝得挺high的,怎麼還有工夫觀察我吃了多少東西啊?”她睜大眼睛看着他,假裝驚訝地問道,“你不會知道了我是南柯,就對我有意思吧?”
趙初安一臉無奈:“我要是對你有意思,齊……”他突然意識到說錯了話,立馬改說道,“七七還不跟我拼命。”然後又笑得意味深長地說:“朋友妻不可欺啊,我記得我說過的。”
向陽當然知道他不可能對她有意思,他們倆在遊戲裡那麼長時間的朋友,又是遊戲早期一起闖蕩下來的革命情誼,沒什麼玩笑不能開的。
朋友妻不可欺這句話,他上一次說的時候向陽還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們現在沒在遊戲裡,他這麼一個字一個字地當面說出來,竟讓向陽有一種她真的是他的朋友妻的感覺。
向陽微微紅了紅臉,直覺這是個問清楚的好機會,於是下決心問道:“夏小七是你現實裡的朋友對吧?”
趙初安彷彿就在等着她開口問一樣,爽快地點了點頭:“嗯。”
“那他也在南京?”
“在啊。”
向陽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臟,接着問:“那他……知道我們倆也認識?”
“知道。”
她感覺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握緊了手裡的筷子繼續問:“那他有沒有向你問起過我?”
趙初安看出了她的緊張,故意一笑,慢慢地說:“這個嘛……倒是沒有。”他當然不用從他這問到什麼,他自己對你的瞭解比他多多了。
向陽聽到這個答案,幾不可見地舒了口氣,藏着些淡淡的失望,面上卻又假裝不在意地一笑,鬆了鬆緊捏着的筷子繼續吃起飯來,還說道:“是哦,答應了我的事情果然做得挺好。”
“他答應了你什麼?”
“沒,沒什麼。”她不想讓他的好朋友知道他們之間那什麼狗屁約定,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不是。
趙初安看着向陽那閃爍其詞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不說就不說。對了,昨天的婚禮,感覺怎麼樣?”
他這麼一說,向陽又想起來了,面前這個人,還是他們的主婚人呢。“就那樣唄。”
趙初安嘖了一聲:“你這話,要是被你老公聽見了可得氣死。”
想到夏小七在她不在的兩天時間裡就幫她升到了80級,還換了全套的裝備等等,向陽也覺得自己假裝不在意有些過了頭,不好意思地補充道:“也不是啦,我的意思是,還不錯,遊戲裡結婚,不都那樣麼。”
“都那樣?”趙初安說道,“你見過有幾個人在遊戲裡把婚禮辦得那麼隆重的?花點錢倒不至於,關鍵他花了那麼多心思,就爲了把所有之前沒做的都給你補齊了。我可從沒見過他爲了誰能做到這個樣子的。”
向陽被他說得更不好意思了,他這樣子,就好像她辜負了人家多大的心意似的。她又有些不服氣,噘着嘴低聲說:“再花心思也都只是在遊戲裡。”
趙初安聽得一笑,敢情這姑娘是惦記着這茬呢。他挑了挑眉,湊近了問道:“你知道不知道,爲什麼他不在我這打聽你的事?”
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一般,向陽被問得向後躲了躲,端起旁邊的湯喝了一口,假裝不在意地說:“我哪知道。”
“因爲,他自己就認識你。”
向陽就這麼被自己剛要嚥下去的一口湯嗆到了,連連咳嗽,終於緩過來之後才盯着趙初安說:“你說他也認識我?知道我向陽就是遊戲裡的南柯?”
“嗯。”
“他是誰?他什麼時候知道的?爲什麼不讓我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耍着我玩呢!有意思嘛你們兩個!”
趙初安也沒想到他爲了嘴上圖個一時痛快會引來她這麼大的怒火,連忙擺手說道:“別急呀,誰有那功夫耍你玩啊……”
向陽越想越生氣,打斷他說:“那你倒是說說爲什麼,爲什麼明明認識我、知道我是誰,卻瞞着我不讓我知道,把我一個人矇在鼓裡,還要在遊戲裡炒得熱火朝天的?這不是耍我是什麼啊,還真當我傻、那麼好騙吶!”
趙初安心裡叫苦不迭,他算是知道了,他這是提前幫齊錦夏承受向陽知道事情真相的怒火呢。既然這樣,就不要怪兄弟我對不住你啦!他心一橫,說道:“因爲他喜歡你,但是明着又不大好追,所以只好先從遊戲裡下手,等到時機差不多的時候再跟你攤牌。”
向陽被他說得一愣,剛剛突然噌起來的怒火一下子被噎在了喉嚨口,噎得她猝不及防,打了個嗝,又懷疑自己剛剛聽到的話,不敢相信地問道:“你說他喜歡我?”
趙初安嚥了咽口水:“嗯,喜歡。”
“那……他是誰?”
趙初安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夠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完全出乎他的預料,好歹齊錦夏也是他兄弟,不能再漏他更多的底了,告白這種事,還是讓他自己來吧。
“這個,不應該由我來告訴你。”
事實上,向陽也沒有做好知道他是誰的準備,她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這麼大的信息量,她需要時間來好好整理清楚。
他說,夏小七喜歡她,所以纔到遊戲裡去追她。難怪她從深圳回來之後就覺得她的夫君就跟變了個人一樣,跟剛結婚那會兒完全不一樣。那這麼說,他是在她從深圳回來之前就知道她是南柯了?
肯定不可能是她生活中的朋友,他們跟趙初安沒交集,那就只能是工作上的同事或者客戶了。
她平常口風緊,從來不在工作場合說自己在玩遊戲的事情,就是怕同事或者領導知道後會說她有時間玩遊戲、沒時間多在工作上努努力。唯一一次談起玩遊戲的事情就是去深圳的第一天晚上,吃到後面的時候大家都放得挺開,也是趙初安先提起自己在玩《求仙》這款遊戲,她一時沒忍住,就說了出來,也就是那次她跟鬼剎纔在現實裡相認的。
那天晚上一起吃晚飯的人很多,好幾個她連臉都記不得了,這讓她怎麼想。
趙初安還說,他是因爲在現實裡明着不好追她,所以才先在遊戲裡下手……怎麼就不好明着追她了,她又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更不是名花有主,爲什麼不能追呢?
向陽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誰、爲什麼要這樣做,索性就放棄了不再去想。既然趙初安說等到時機差不多的時候他會來跟自己攤牌,那她就等着好了。
這麼一想,向陽心裡輕鬆了很多,想到他也喜歡她,臉上不自覺就露出了笑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心裡在想的是:他“也”喜歡她。好自然的一個“也”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