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碧落山

試煉已過了多日,陳楓一直尾隨着莫老道祖孫三人。在今天,陳楓加快了速度,縮小了與三人的距離,看到他們消失在了前方。

隨着不停頓的跋涉,前方的場景終於變化了。

幽冥域一直都是寬闊的荒原,可是在前方卻就此截斷,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山崖,赭紅的崖壁如同裸露着的黑紅皮膚坦露在天地之間。幾株散落的野花,在這個難得見到陽光的世界裡倔強地開放着。小小如釦子般的黃花朵,點綴在這片巨大的赭紅之間。懸崖下方翻涌着淡的霧氣。隨着暮一點點加深,霧氣漸濃,彷彿要離開懸崖直衝到天際。

懸崖下面就是一個巨大的山谷。陳楓難以想象,爲何在亂雲谷的內谷裡,還會有如此大的一個山谷。山谷是有名字的,有一塊古舊的石碑爲證,上書“黃泉”二字。看來,眼前的這座山谷便叫黃泉谷了。

站在崖頂,陳楓看不到谷內任何事物,哪怕是一絲一毫也看不到。懸崖太高,霧氣太重。

陳楓撿起一顆小石子投了進去,過了一會,大概是帶動起了其它的巨石,引起了雷鳴般的震動,旋即漸漸消失,最終歸於無聲。這山谷可是夠深的!

在附近轉了很久,陳楓才找到一條入谷的路徑。這是一條棧道,被硬生生地從懸崖一個坡度最緩和的地方鑿了出來,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月。由於長時間不用,已經顯得十分古舊,長滿了草木,若不是細心搜尋很難找到。在這種情況下,要從這條路下去便更加艱難了。哪怕如此,回想當初,在高高的懸崖上開鑿出這樣一條路,仍能稱得上是一條壯舉。陳楓猜想當年谷內一定有什麼吸引人的東西,不然,不會有人做出如此大的工程。

一直以來,陳楓最細膩的心境都是由苦難而生悲憫,由狹小而漸至複雜的深刻之境。曾經,哪怕是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陳楓總覺得自已猶如一隻地上的雞蛋,時時擔心被人踩碎。可如今,在僅能夠存得下一隻腳的棧道上往下攀爬,時刻都有送命的危險下,陳楓卻生出了另一番感慨,人能屹立於天地之間本身便是一種壯舉,率性而爲甚至爲所欲爲皆可,何必苛責自己呢?

陳楓想,塵世中人們之所以執着前行,就是因爲感動於人性的光輝,感動於那些磅礴的愛、那些使人感動的奉獻、那些令人銘記的犧牲……我也將一往無前。

今天,我或許在卑微地活着,也許下一刻我將不悔死去,可我將堅持自己的原則。

整個秘界愈發喧囂,每個低階秘者都愈顯孤獨和卑微。可若是從不曾燃燒熱情,從不曾揮灑青春,當黃土掩面時,將會是多麼遺憾!

想到這裡,陳楓心中涌動的盡是豪情:我的情縱然多愁善感,我的心縱然已千瘡百孔,我還將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繼續孤獨且無人理解的征程!

伴着翻涌的霧氣,月亮漸漸升起來了,霧氣中有了些許潮溼的氣息。銀光輝鍍在上方的雲層上,其間偶爾有歸巢的鳥鳴。這是陳楓來到試煉之地後第一次聽到活物的聲音。雖然這鳥鳴叫得不算好聽,但是陳楓卻覺得十分悅耳、親切。

陳楓已經在棧道上往下爬行了很久。說是爬行,毫不爲過,因爲爲了保證自己不一跤跌下去,陳楓只能全身伏在棧道上,雙手還得緊緊抓住兩邊的青藤。此時,他的最外面的袍子早已經被磨得稀爛,手掌上也佈滿了一個個血泡,整個人相當於懸在半空中,心卻異常地平靜。自己尾隨了莫老道這麼久,若是返回,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陳楓認定跟下去,也許是更好的選擇。只要自己小心,就不會出現什麼大的危險。這一方面出於陳楓的自信,另一方面則緣於感應秘術帶來的直覺。

終於,陳楓在多少次回頭後,終於看到了谷底的輪廓。沒想到,在黃泉谷底,竟然是一座小山。

整座山並不算很大,方圓十多裡的樣子。身在空中看去,它也不過是饅頭般的大小。若是讓它置身於連綿高聳的林漠山中,哪怕是一隻鷹,也完全會忽略這座土丘。但在這座山方圓不大的範圍內,卻分佈着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洞穴和墳墓。

看到谷底和雙腳能踩上實地並非是一個概念。陳楓再一次咬緊牙關,將地面上小山的輪廓一點點放大。他的雙手有些地方已經滲出了血絲,他只能咬牙堅持。

當陳楓爬完最後一步,癱倒在地上時,委實虛弱不堪,但是在心境上,卻得到了進一步的歷練。

陳楓擡起頭,已經看不到天,只有有限的幾縷月光從翻涌的霧氣中漏了以來。在他前面,應該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了。因爲,他看到了莫老道祖孫三人在半山腰的身影。不過,最醒目的還不是這三個人,而是數不盡的墳塋。

在他近前不遠,也有一塊古舊的石碑,上書“碧落”二字,看來應該是這座山的名字,名叫碧落山。

靜謐的夜,微微有些寒意,碧落山上埋有成千山萬個靈魂。霧氣的陰影灑在整座碧落山上,編織着一張巨大的網,如同喪禮上的麻布一般。在漫山磷火的映襯下,天空彷彿也鍍上了幽幽的綠,顯得神秘而詭異。

陳楓休息了一下,悄悄地潛到山坡上。山坡上有並不高大的樹林和一叢叢常青的灌木,在昏暗的月光下,黑濛濛的一片。再往上,碧落山就是禿的了,暴露出來的只有星羅密佈的墳尖。

就在這時,山腰處傳來了一聲喊:“萬骨洞裡的前輩,可以出來一下嗎?”陳楓一看,發現莫老道正向山上大聲喊叫。

“可以出來一下嗎?!出來一下嗎?一下嗎?嗎?……”黃泉谷中不斷地傳來回聲,顯得異常悠遠,不過長久卻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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