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又被你看穿了
這天晚上,簡凌躺在牀上想了很久,後來實在想不通了,就爬起來給簡辛打了個電話。
打通之後,響了很久,那邊才接起來:“凌,今天怎麼想起給哥打電話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聽着很舒服。
簡凌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哦,剛纔在洗澡,正好洗完,聽到你打電話來了,衣服都沒穿就跑出來接電話了!”
他似乎是在笑,這邊的簡凌幾乎可以透過通訊器,問到那邊清新的沐浴露香,以前和他靠的近了,簡凌時常能聞到,很熟悉也很親切。
“你都沒看,怎麼知道是我打來的?”
那邊故意將聲音壓低,神神秘秘地說:“不告訴你,這是你哥的小秘密~”
簡凌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是不是給我設置了特殊鈴聲?”
“咳咳,那啥,你吃晚飯了嗎?”
這麼生硬的轉移話題,惹得簡凌忍不住跟着笑起來:“晚上有事兒,沒來得及吃飯,剛讓塔塔衝了杯熱牛奶,又啃了些餅乾。本來是打算睡覺的,結果躺牀上睡不着,就想跟你聊聊天,要不,哥給我講個能催眠的故事吧。”
那邊沉默了一下,聲音有些擔憂:“你出什麼事了?”
簡凌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戳破了,臉上的笑容僵住,半天才回了一句:“沒什麼,就是心情不太好。”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困難了?”
“……算是吧。”
那邊的語氣變得輕鬆了些:“哥很高興,你能在這個時候想到哥,哥打心眼兒裡覺得欣慰。”
簡凌被他說得心裡有些發虛,支支吾吾地應付了兩句。雖然她挺喜歡這個哥哥的,但畢竟不是原裝貨,心裡總免不了藏這些愧疚。
“我和你的工作性質不一樣,所以工作上的事情我沒辦法幫你,不過哥好歹也在科拉基地混了幾年,知道很多事情的無可奈何。也明白很多時候的不得不妥協。但作爲哥哥,我最希望的還是自己的妹妹能過得快樂。你要記住,如果哪天你不想當軍醫了,或者不想面對那麼多的‘不得不’。就回來吧,再大的風雨,哥也能幫你擋着。”
簡凌張了張嘴。聲音卡在喉嚨裡,哽了很久,才吐出一個輕輕的字:“嗯。”
後來。簡辛又和她說了很多的話,大多數時候她都不怎麼說話,只是在適當的時候應一聲,表示自己在認真地聽。
臨掛電話前,簡凌真誠地說:“哥,晚安,還有。謝謝你。”
“要謝我,就照顧好自己。省得我爲你擔心。好了,不早了,你快些睡,明早別遲到了。”
最後一個字落地,簡凌正要掛電話,卻忽然聽到那邊傳來一個輕輕的親吻聲——“晚安,我的妹妹。”
她忍不住笑了笑,對着通訊器回了一個晚安吻。
結束了通話,她叫來塔塔:“能幫我個忙嗎……”
第二天下午,她順利收到從藥局那邊發來的臨牀數據,仔細地看完一遍,她的神情很凝重——這份數據,看起來很標準,每一項指標都達到了及格標準,但就是因爲太標準了,以至於這份數據顯得不太真實。
她將數據拷貝了一份,親自帶去麻醉科,一進門就見到沈秋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她叫了兩聲沒反應,直接走過去一腳踢倒了椅子,沈秋猝不及防,順勢摔了個四仰八叉。
他捂着腦袋,痛得面目扭曲:“你這女人太野蠻了,難道不知道給叔端杯水,讓叔醒醒酒嗎?!”
順應沈秋的抱怨,簡凌當真去倒了杯水,不過還沒等沈秋露出猥瑣的笑容,那杯水就被她直接倒到了他的臉上。
嘩啦啦的涼水,澆了他一個透心涼!
簡凌冷冷地看着他:“這樣醒了嗎?”
看她還要去倒水,沈秋顧不上擦掉臉上的水,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躲到椅子後面,委屈地指着她:“跑到我的地方來欺負我,不帶你這樣欺負人的!”
說完,他還咬着下嘴脣,使勁地眨巴眼睛,想要用苦肉計來博取同情。
可惜他那滿臉的鬍渣實在礙事,明明是處處可憐的表情,在他臉上顯得要多囧有多囧。
——扶額,真不想承認這貨是醫務科的人!
簡凌放下杯子,隨手拉過一條凳子坐下:“不想被欺負,就老實點地坐下。”
沈秋居然還真的演上癮了,躲在椅子後面死活不肯出來,只露出半張老臉,可憐巴巴地瞅着她:“你這女人太壞,叔不信你。”
簡凌不耐煩地揉了揉太陽穴,起身一腳將椅子腿踹成九十度彎曲。
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嚴重變形的椅子,沈秋的嘴巴長成了“o”字形,半天都沒合上。
——這一腳要是踢在他身上,不死也得殘了啊!
——這這這,這不是美女,這是野獸啊啊啊!
這是第一次,沈秋見識到了簡凌的暴力,也明白了這個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漂亮醫生,其實耐心並不怎麼好,惹惱了她,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他立刻沒出息地舉白旗投降:“簡醫生,不知您冒昧來訪,有何指教?”
——敬語不是這麼亂用的啊喂!
簡凌坐回去,瞥了他一眼:“坐。”
他識趣地扶起椅子,然後以一種看似端正,其實極其痛苦的扎馬步姿勢,假裝自己是坐在被踢殘了的椅子上
簡凌伸手拉出一塊芯片,插入旁邊的電腦裡,將裡面的數據拉給他看:“這是我從藥局發來的臨牀數據,大多是關於這次的送來的新型麻醉劑,這方面是你的專長,你看看哪裡有問題。”
不是詢問是否有問題,而是直接問他哪裡出現了問題。她的語氣完全是肯定句。
——如果沒有昨天賈新的好心提醒,她可能還沒這麼確定,但賈新都那麼說了,說明這批藥肯定有隱情,她更加要查個徹底!
沈秋艱難地轉動身體,看着電腦上的數據。神情漸漸從假正經變成了真嚴肅:“這份數據是假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簡凌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
聽到這話。沈秋衝她擠了個曖昧的笑容:“如果我說是麻醉師的直覺,你會信嗎?”
“如果我說我信,你會信嗎?”
簡凌的反問,令沈秋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後又將視線轉回到電腦上,妝模作樣地乾咳兩聲:“其實我以前也幫一些製藥廠做過臨牀數據,知道些內幕。很多廠家爲了提高藥品的合格率,會在私下裡給臨牀醫生一些好處,這在藥局算是公開的秘密。說句不好聽的。現在放在藥局裡的那些臨牀數據,有一半是摻了水分的,不過,像這樣完全作假的數據,倒是很少見。”
很顯然,這個負責記錄數據的臨牀醫生拿的好處肯定極其可觀。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沈秋能一眼看出數據是假的。那藥局裡的檢驗人員沒理由一點都看不出,可這份數據最後還是順利通過了審覈。藥品也被順利送到各個基地,看來這池水遠比想象中還要深。
簡凌想了一下:“我把那批藥弄些樣品過來,你幫忙檢驗一下,看看到底是些什麼成分。”
聽到這話,沈秋顯得有些意外:“你還想查下去?”
“你不想查?”又一個反問。
沈秋捂住臉,兩隻眼睛在手指下亮晶晶的:“真討厭,又被你看穿了~”
簡凌離開麻醉科,去藥庫取了些樣品,醫務科的人很少,藥庫平常很少有人來,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在藥品記錄表上寫明自己的取藥記錄,用途欄裡填上“緊急搶救備用”幾個字。
將藥品交給沈秋之後,她的心情忽然變得複雜起來——現在的她無權無勢,即便查出了問題,又怎麼樣?沒有人會因爲她的檢舉,而去隨便得罪那些位高權重的幕後黑手。
現在所做一切,似乎都看不到未來的結果。
她踩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低頭慢慢走,等她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加護病房外,透過窗戶,她看見昨天搶救過來的那名傷患已經醒來,陪同坐在旁邊的,還有昨晚送他過來的兩位工友。
當她走進病房,那兩個工友立刻站起身,用不太流利的星際語,熱情地邀請她坐下。
簡凌謝絕了他們的好意:“不用忙活,我很快就走了。”
“謝謝您,您救了我們的朋友,您是我們的恩人!”他們從兜裡掏出一個破舊的錢袋,遞到簡凌面前,“這裡,是我們的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他們的雙手很粗糙,手心裡全是厚厚的老繭,指甲裡因爲長年做工,留下了洗不掉的黑色污漬,那個看起來很寒磣的錢袋,在他們手裡顯得彌足珍貴。
“抱歉,你們這樣,會讓我受處分的。”
聽到這話,其中一個工友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黝黑的臉頰因爲緊張而微微泛紅:“那,就不讓人知道,我們不說,您相信我們。”
“可我不缺錢。”
“那,您缺什麼?”
“缺理解。”
“理解?”他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生命無價,不是錢能買得到的,我希望你們能理解。”
這話言簡意賅,立刻讓面前兩個憨實的工人感動了,不善言辭的他們,只能不停地重複那幾個單詞:“對不起,還有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
簡凌的眼神難得的溫和:“我也謝謝你們的尊重。”
醫生的存在,從不需要用金錢來證明。
她察看了一下傷者的身體狀況,將今天的身體數據翻了一遍,然後看了看緊張的三位工人:“放心,恢復得很好,明天去做個腦補ct,如果沒有出現問題的話,差不多半個月就能出院了。”
“謝謝,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他們一直說着這句話,紅着眼眶送簡凌離開。
她雙手插在口袋裡,慢慢走在空蕩蕩的走道上,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心情慢慢地起了變化。
——這個世界太大了,人們無法要求它每隔一個角落都必須乾乾淨淨,每個人的身邊,都隱藏了太多太多的黑暗,可他們不是橡皮擦,無法將這些黑暗徹底乾淨。所以,很多人在發現它的時候,都選擇了忽略與隱忍,這很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是正常的。
——但,我也有我的堅持。
——我選擇成爲醫生,將一些東西變成了自己的責任,扛到肩上,就不打算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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