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達的勇士們再一次大獲全勝。
聲名大盛的斯巴達國王與他的勇士們,在處理好了這座城邦的後續事務之後,正在被他們征服新城邦城外平坦的廣場上,面朝着夜晚的大海享受着勝利的果實。
瑟普斯坐在樹根上,手中端着一杯散發着葡萄香甜氣息的酒液。
他並沒有穿上屬於國王的那一身嚴肅的服裝,他與他的勇士們一樣,身着一身鎧甲,頭盔放在一邊,笑着看他的勇士們彼此展示着自己英勇的戰績與雄壯的體格。
在最初勝利的興奮褪去之後,瑟普斯感覺有些疲憊。
被他們拿下的城邦名爲阿爾戈斯,是一個極爲富裕繁盛的濱海城邦。
天然優良的峽灣和極佳的位置讓阿爾戈斯的海上貿易極爲發達,它距離愛琴海上分佈的那些島嶼距離都不算遠,熟悉航道的船長只需要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能夠完成兩次貿易的往來。
極爲便利的水上交通讓阿爾戈斯即便是依靠收取周圍幾個城邦的借路費也能夠擁有一大筆的財富。
何況阿爾戈斯還並不只是依靠別的城邦,他們自己的領地內也有着豐富的食物出產。
阿爾戈斯的富裕在整個希臘是極爲出名的——當然,比之阿提卡曾經的強盛與富饒要遜色很多。
勇士們今晚興奮得睡不着覺,因爲他們能夠清楚的察覺到,他們安靜的蟄伏了好幾年的國王,要真正拿起手中鋒利的刀刃,向給了他們挫折的雅典揮斬而去!
阿爾戈斯的陷落只是他們走向更多勝利的第一槍。
事實上的確如此。
瑟普斯低頭看着手中的酒杯,酒液反射出瑟普斯略顯的疲憊的臉。
六年時間讓他從少年成長爲青年,也讓他從斯巴達新上任當國王的先知變成了拯救整個斯巴達的救世主。
當然那個稱號並不是斯巴達的勇士們說出來的,而是那些作出貢獻,看着自己的後代被去除了奴籍的奴隸們喊出來的。
勇士們在意的可不是這些,他們更加在意的是瑟普斯許諾過的那些榮譽。
六年時間裡瑟普斯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不斷地完善獎懲制度,還有一些極爲簡單粗暴的規則。
以及發動一些能夠讓奴隸和勇士們深切的明白這些規則制度的施行方式的戰爭。
當然,這些戰爭的目標絕對不會指向那些繁盛強大的大型城邦,而是周圍一些名聲不那麼好又不願意臣服於斯巴達的小城邦。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瑟普斯毫不留情的將這些城邦收攏到了斯巴達的統治之下。
斯巴達需要青壯年的戰力,需要奴隸,需要更多的資源。
而斯巴達在戰爭上的消耗太多,那些資源的採集根本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但這種小打小鬧的損失卻遠遠小於獲得的利益。
原本斯巴達的勇士們並不能夠理解瑟普斯之所以會拿周邊小城邦開刀的原因,但後來斯巴達城防工事和他們身上穿着的裝備的翻新和變化卻讓他們迅速瞭解了國王的用意。
勇士們需要的可不僅僅只是食物。
瑟普斯覺得既然勇士們把自己當作了斯巴達的刀刃,那麼他就儘可能的將這些刀刃的外部打磨得更加鋒銳堅韌,吹毛斷髮雖然做不到,但直接刺破皮甲甚至穿透銅甲,卻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斯巴達勇士們面對那些小城邦完全是以摧枯拉朽的氣勢直接踏破了城門,不願降的殺了,投降的留下,阿瑞斯會讓他們深刻體會到斯巴達勇士們平日裡遭受的是怎樣嚴苛的對待。
過上大半年,那些降了的勇士就成了斯巴達勇士隊伍中的一員。
這六年裡蹦躂得最歡暢的,還是赫拉克勒斯。
他因爲直接把冥王哈迪斯的肩膀戳了個窟窿並且成功從冥土中帶出了刻耳柏洛斯而聲名大盛,那位一直爲難他的國王頓時就萎了下來,至今沒有想到什麼更能夠爲難他的事情。
這直接導致赫拉克勒斯有事沒事就喜歡往斯巴達跑。
而這位永遠都能夠怒刷勇士好感度的大力神,在斯巴達混得如魚得水,聲望直逼瑟普斯。
這一次成功拿下阿爾戈斯,赫拉克勒斯在其中出力不少。
當然,瑟普斯沒少從阿瑞斯和赫拉克勒斯那裡壓榨好處,而普羅米修斯這些年來也一直在教授瑟普斯。
教什麼呢?
教預言術。
瑟普斯沒想過他還真能學這玩意兒。
預言術跟想象中的不一樣,並不是如同它字面上的意思那樣,是預知未來的神術。
而是“說出未來”。
確切一點的形容,預言術是對未來的一種描述。
用更加能夠被人接受熟悉的詞彙來形容,預言術是一種言靈。
那是一種,“由我說出來的就是未來”的神術。
瑟普斯第一次完成普羅米修斯教授給他的預言術,還是在兩年前,他說出了“兩天後西城會開採出一口水井”這樣的預言。
阿瑞斯聽到就讓人去西城隨便找個地兒挖坑去了。
然後瑟普斯大病了一場,虛弱的躺在牀上不能動彈,兩天之後西城還真的開採出了一口水井。
而事實上,瑟普斯並不曾看到這樣的未來。
他只是爲了練習預言術說出了這個未來,然後施術成功,這件事情就發生了。
當然,代價也是需要付出的。
他並不像普羅米修斯那樣是一具神體,他的身體只是普通人類,在成功施展過一次預言術之後,他就輕易不再敢嘗試了。
那樣的虛弱實在是讓人沒有安全感,瑟普斯甚至在昏睡中感覺到了達拿都斯的氣息。
要不是還有提豐之牙在,瑟普斯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在病牀上了。
而普羅米修斯依舊還在教授他更深層次的預言術。
曾經普羅米修斯做過的一些預言。
比如人類終將代替神祗統治世界,是他用預言術說出來的,而並非是身爲先知所見到的未來。
代價就是他被剝奪神格鎖在高加索山上遭受苦難三萬年。
——爲人類偷取火種可遠不至於讓宙斯憤怒成這樣。
世間的一切註定了是要平衡的,普羅米修斯很明白這些,所以這三萬年的苦難他並沒有什麼怨言,沒有人類去探望他,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也正是因爲某種平衡,大部分的先知都不會預言術。
第一是學不會,第二是沒人教。
普羅米修斯對瑟普斯說過,通常只有很糟糕的未來,纔是先知們真正親眼所見的。
因爲面對一片美好的未來,先知們不會多言,他們擔心說出來之後會讓別人心態有所變化而導致這美好的未來發生變化,但一旦他們預見到了不好的事情,就會出言告知人們,希望能夠挽回或者避開。
因爲先知的預見而避開了未來災禍的事例不算少,這也是先知在人類之中頗受追捧重視最重要的原因。
普羅米修斯將很多事情都告知了瑟普斯,頻頻刷新了瑟普斯對先知這個羣體的認知。
正沉思着,赫拉克勒斯叼着烤肉端着一杯酒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一邊咀嚼着烤肉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你每次都不跟他們一起去鬧。”
“國王總得保持國王的威嚴,而且我是個先知。”瑟普斯說着往旁邊挪了挪,回答道。
“你這樣不好,身爲領袖怎麼能不跟屬下打成一片呢。”赫拉克勒斯說道,“軍人的心思很簡單的,我剛剛聽他們說,有很多人仰慕你呢。”
瑟普斯一挑眉,“我只是親征的國王,又不是勇士領袖,仰慕我做什麼。”
赫拉克勒斯的回答相當簡單粗暴:“你長得好。”
瑟普斯:“……”
他覺得他需要好好跟勇士們的領袖談一談,最近在勇士隊伍裡是不是又多了什麼奇怪的傳聞。
在斯巴達勇士的人數多得有些管不過來的時候,瑟普斯終於還是說服阿瑞斯折騰了勇士的等級制度,當然最高領袖不會只有一個,中央集權雖然不錯,但太過於疲累,勇士是要出戰征伐的,不應該費太多的心思在軍隊的管理上。
而勇士們最服的,第一無非是阿瑞斯,第二就是力量了,打架兩兩對拼,贏了的再打,最終挑選出來二十個最優秀的,分別各管理一部分人。
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在別的城邦肯定沒辦法這麼做,但在斯巴達,見效卻格外好。
被選出來的領袖不但沒什麼架子,而且戰鬥力相當的彪悍,其他勇士也很服管,何況他們還隨時能夠向領袖挑戰,贏了,那就是新的領袖。
當然,要是這羣勇士領袖不要總是跑到他面前來做一些奇怪的事最好了。
比如……求愛之類的。
斯巴達的風氣實在是太彪悍,搶婚的習慣顯得尤其的理所當然。
他就曾經被一個勇士拖進帳篷裡搖着尾巴求愛,那時候阿瑞斯和普羅米修斯同樣在他身邊,兩個神祗一愣迅速反應過來把他撈出帳篷,並且對那個勇士嚴正聲明瞭你不能對國王這樣子,瑟普斯感覺自己大概早就遭大殃了。
虧得他心理素質高,換個小姑娘肯定被嚇哭了。
“爲什麼要打阿爾戈斯?”赫拉克勒斯問道,“看你之前那些作爲,我還以爲你只會小打小鬧呢。”
瑟普斯決定攻打阿爾戈斯根本毫無預兆,就連阿爾戈斯都沒反應過來。
這幾年斯巴達的存在感雖然高,但怎麼也沒有離開斯巴達本城邦自己的統治區。
周圍所有的大型城邦都以爲斯巴達是在梳理自己統治區裡不服管教的中小型城邦,把這些年因爲斯巴達大敗給雅典而開始蹦躂起來的城邦重新整服帖,完全沒想過安定了六年的斯巴達突然就對阿爾戈斯動手了。
突襲出現得毫無預兆。
“我怎麼可能只是小打小鬧,我說過,我是要拿下雅典的。”瑟普斯重新聲明自己的目標,“我答應了斯巴達這羣勇士,也答應了阿瑞斯。”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爲了他自己。
赫拉克勒斯托着腮,“那你打雅典去啊。”
“科林斯是信奉阿弗洛狄忒的城邦,有阿弗洛狄忒從中調解能夠跟斯巴達結成最穩固的同盟,而科林斯地峽對面,隔着一條河就是阿提卡地區了,阿爾戈斯橫在科林斯和斯巴達中間。”瑟普斯頓了頓,“我不打阿爾戈斯打誰。”
何況這麼多年了,斯巴達的勇士們也迫切的渴望一場大勝。
不是針對那些小城邦的碾壓,而是與大型城邦針鋒相對的廝殺。
只是沒想到阿爾戈斯的戰鬥力弱得讓人大跌眼鏡。
赫拉克勒斯雖然走的地方多,但對於戰略意義卻並沒有什麼研究,他只是晃了晃腦袋,看着瑟普斯。
“有時候感覺你真無趣。”赫拉克勒斯誠懇的說,指了指瑟普斯的臉,“你的表情越來越少了。”
因爲要喜怒不形於色。
瑟普斯沒想跟赫拉克勒斯多說這些,他只是向赫拉克勒斯伸出手來,“給我。”
赫拉克勒斯一愣,然後迅速反應過來,嗤笑一聲調侃道:“我還以爲你不要呢。”
說着拉開自己的獸皮口袋,把兩張寫滿了字的葉紙翻了出來,交給瑟普斯。
自從上次赫爾墨斯坑了赫拉克勒斯一把之後,這位神使始終感覺內心愧疚,在跟赫拉克勒斯分開的時候拍着胸脯說以後要是有什麼能用到他的地方就直接呼喚他就行。
赫拉克勒斯本來覺得赫爾墨斯之後客套話,沒有放在心上,但在他五年前跑到斯巴達把當年的事兒跟瑟普斯提過之後,赫爾墨斯就淪爲了米諾斯和瑟普斯兩個人的信使。
這幾年瑟普斯和米諾斯的書信往來很頻繁,但赫爾墨斯也不是每天都閒的蛋疼的,每個月給送兩趟已經是極限。
“之前不要是因爲戰前不能影響情緒。”瑟普斯說着展開了信。
跟阿爾戈斯的戰爭並沒有持續多久——應該說,這次戰爭結束的速度快得完全出乎了瑟普斯的意料。
短短三個月,斯巴達勇士們就直接撞開了阿爾戈斯的城門,將國王和勇士的領袖俘虜。
按照慣例殺死了國王和城邦的繼承者,勇士們看情況殺或者留,然後就是驅使奴隸打掃戰場。
從離開斯巴達到達阿爾戈斯,在山脈中休整了三天之後對阿爾戈斯的衛城發動突襲,直接突破衛城一鼓作氣殺到阿爾戈斯本城邦門口到打掃戰場結束,總共加起來不到五個月的時間。
對於已經做好了少說也要對峙個半年打個半年怎麼也要湊個一年多才能拿下阿爾戈斯這樣的準備的瑟普斯而言,阿爾戈斯的戰鬥力實在是太出乎他們意料了。
這麼弱是怎麼堅持了這麼多年還沒被滅的。
瑟普斯始終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而斯巴達的勇士們也被這輕而易舉拿下來的勝利驚呆了,打掃戰場尤爲小心,生怕有什麼埋伏。
短短半個月就能搞定的事情他們足足幹了一個半月,最終的事實證明是他們多心了。
瑟普斯看着信,淺啜了一口葡萄酒。
他並不愛喝酒,但這個時代的男人不喝酒就像個異類,瑟普斯砸吧砸吧嘴,嚥了下去。
米諾斯在冥府呆了這麼多年,看起來跟那些冥府神們相處得還特別不錯。
因爲他字裡行間的語調越來越符合冥府的畫風了,對冥土也有了很強的歸屬感。
六年來米諾斯一直跟着正義女神學習,學的是什麼,任憑瑟普斯再怎麼問,米諾斯也死活不透露。
但這封信上卻終於說了出來,原因是正義女神終於鬆口讓他說了,大意是他差不多已經能夠出師。
米諾斯學習的是制裁,這個玩意兒聽起來特別高大上,米諾斯的形容更加高大上一點。
米諾斯說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忒彌斯所掌控的正義的規則所指的是什麼,而制裁,就是制裁這世間所有不正義的、違背了秩序的一切。死物、生靈甚至是神祗,所有違背了規則的存在將在制裁下無所遁形。
瑟普斯用他高超的智商翻譯了一下,覺得米諾斯想說的應該是這個:學成之後老子就是天下第一了,不服來戰。
瑟普斯哼唧幾聲,聽起來好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