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

按照慣例,這種晚宴往往會稍微推遲一會兒,所幸推遲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場內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只留下正前方臺子周圍的幾盞射燈。尤氏手裡拿着一直話筒,蹁躚上臺。

黛玉聽了一會兒,在例行開場寒暄之後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是一場慈善拍賣晚宴,場內拍賣的物品,大多都由幾位商界大佬提供,寧國集團也出了幾樣。而究竟都有哪幾樣東西,她們朝惜春打聽了幾句,惜春也都說不知道。據說拍賣所得都會捐助給某個慈善基金會,是真是假這就不是黛玉她們所關心的了。

先拿出來拍賣的幾樣東西,大多是些華美的珠寶或是瓷器擺件,拍價都不太高,黛玉看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無聊,又不好找藉口走開。她走了會神,主持拍賣環節的司儀已經讓禮儀小姐拿了一副卷軸上來,打開,是一幅水墨國畫。

“這是一幅很特殊的水墨畫。”司儀得體地介紹着,“這幅畫的完成者,是第二十二代北靜王水桓,這是他送給自家門人的一幅畫作,沒想到後來輾轉流落到一位王姓先生手中,今天,這位王先生也是主動把這幅畫作捐出,以作慈善,讓我們先用熱烈的掌聲感謝這位王先生對慈善事業的支持。”

一陣掌聲之後,對於這幅畫作的拍賣正式開始。黛玉也隨着大流拍了幾下手,只聽旁邊寶釵同鳳姐輕聲說道:“這幅畫若是真跡,那確實值錢了。”

這位第二十二代北靜王水桓,在皇室中也是出了名的才子,其中最爲出名的是書法,畫作僅次之。

鳳姐也有些意外地點頭,“沒想到今天現場還能有這樣的好東西,珍大哥哥真是口風好緊,竟然連咱們家都瞞住了。”她像是對這幅畫有些意動,卻又有些猶豫。

說話間,這幅畫從五十萬的底價起拍,已經瞬間飆上了三百萬。大家正在猜測這幅畫最後會以什麼樣的價錢收官,就聽一側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八百萬。”

這一下就把價錢翻了一倍不只,場內就算土豪衆多,也不禁被這人的豪氣嚇到。衆人仔細看去,才發現喊價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他容貌清雋,身上穿着一身白色西裝,剛剛舉起的喊價用的牌子此時正在他的指尖翻轉。

“他竟然也來了?”鳳姐詫異地道。

寶釵卻是一臉的淡然,“怕是提前聽到了消息,爲了這樣東西特意過來的吧。”

黛玉着意看了那人兩眼,卻只覺得有些臉熟。她想了想,確定自己並不認識,才湊到寶釵耳邊小聲問她,“這人是誰啊?怎麼如此大手筆?”

“這位就是這一代北靜王了。”寶釵笑着對她解釋,“他名叫水溶,前兩年就襲了爵位。細算起來,水桓剛好是他的曾祖父。”

這樣說起來,子孫後代花大價錢拍回祖上的真跡,這種事在當今社會也屢見不鮮。並且黛玉也知道了自己爲什麼會看他有些眼熟——雖然北靜王一支同皇室之間早就是出了五服的親戚,但是這位年輕的北靜王爺,卻奇異地和當今太子水泓長的有些微妙的相似。黛玉知道的皇室八卦不多,但是也恍惚聽人說起過,這兩人的母親好像是表姐妹什麼的,本身就有幾分相似。

鳳姐輕笑一聲,“也就是他家了,數代單傳,祖上又會經營,纔能有這份財力。依我看,現在宗室這些人家裡,也就皇室能比北靜王這一支有錢了。”

“可不是。”探春接話,“他家應該是早年圈了不少地——也不只是地,還有商鋪什麼的,因此改制之後才能從容轉身。皇室自然是不用擔心的,不說他們本就在宗室基金裡拿大頭,就算是爲了國家形象,政府也不會讓皇室就這樣落魄了。但是剩下的宗室基金夠幾家人分的?還不是要靠祖產活着,孩子多的那些,坐吃山空,分着分着可不就沒多少了。”

事實如此,在君主立憲制的制度下,宗室中人也不能再安圖享樂。哪怕就是皇室,黛玉也聽說有幾位小皇子、小公主已經在計劃出來讀公立大學了。

“可不是這樣。”鳳姐也有些唏噓,“前些日子還有新聞在報,不知道是哪家王爺家裡的小郡王,家裡的產業被哥哥佔了,他一個人去別的城市打工,還要同外人合租房子住。若在以前,哪裡會出現這樣的事……”

隨着水溶露出真容,會場內也是着實熱鬧了一陣,她們幾人這樣湊在一起說話,反而並不顯眼。黛玉八卦清楚了水溶的身份之後就不再參與討論,在她看來,改制之後若是那羣宗室子弟依舊仗着身份故步自封纔是最愚蠢的表現。

外出打工和別人合租公寓又有什麼不可?也許,未來那位小郡王的成就更要在他哥哥之上呢!

她輕輕擡頭,眼睛下意識地就又瞄向了北靜王水溶的方向。當然,這種祖產豐厚的自然又與別人不同。如今人們愛說富二代、富三代,但是在更多人眼中,還是這種已經富了不知多少代的纔是真富貴。在他們面前,賈家這種改制之前已經是沒落王爵,藉着改制的機會重新投機中興的家族,就有些不夠看了。

拍賣會繼續往下進行,然而這一波熱鬧過去之後,其餘的拍賣品就再也沒有引發出這樣的關注,偶爾有拍得價高的,也多是百萬出頭,連喊上二百萬的都沒有。就這樣熱熱鬧鬧地過了將近兩個小時,拍賣纔算結束。

場內的燈光復又亮了起來,酒會正式開始。大家這時纔看清楚,今天晚宴真的是請來了不少人,一些商界大佬、或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們就不必說了,鳳姐看到他們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嘆了口氣,寶玉過去同那些公子哥們打招呼,被拉住說了將近半個小時的話才放他回來。另外還有很多娛樂圈內的人士,黛玉隨意一掃,就看見在場內穿梭的一對主持人姐妹花:尤二姐、尤三姐。

她們二人都是尤氏繼母從原夫家帶來的女兒,對外也說是尤氏的妹妹,但是其中曲折,自然瞞不過有心人。此時,她們兩人正各自傍着一位商界大佬的手臂,黛玉粗粗掃了一眼,只覺得憂傷風雅,便轉回頭不再多看。

寶玉剛一回桌,黛玉就聞到了他身上的一股酒氣。

“二哥,你又喝這麼多酒,回去奶奶和二嬸又該罵你了。”就連惜春見寶玉這個樣子都忍不住說他。聽起來,惜春同賈母之間的關係倒是不錯,對老人家的稱呼,就好似賈母是她親祖母一樣。

寶玉似是喝得有些暈了,他一手支頭,另一隻手胡亂擺了擺。桌上沒有茶,探春就給他倒了一杯橙汁讓他喝下,酸酸甜甜的,總算把上頭的酒意衝得淡了些。

“沒想到會遇到他們。”寶玉有些無奈地搖頭,“珍大哥在應酬那些老闆,蓉兒在陪着北靜王爺說話,他們那羣人正愁沒人能作弄,我這一過去可算是撞到了槍口上。”他雖然在抱怨,可是黛玉聽得出來,他同那羣世家公子見,很是熟稔。

不一會兒,鳳姐也笑着端着酒杯走了回來,見到寶玉這副模樣,倒是先嚇了一跳,“寶兄弟這是怎麼了?”她急急地摸了摸寶玉的額頭,“怎麼這就喝醉了?”

“都是馮紫英他們那幾個鬧的!”寶玉又對着鳳姐抱怨,“說是我家的宴會,竟然連北靜王都能請來,面子大得很,非要輪番給我敬酒。我分辨不過,只好多灌了幾杯。”

鳳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望了那桌一眼,回頭給寶玉出主意,“我看陳家那小子竟然也在,他怎麼也敢灌你酒?不怕回頭太太知道了不高興,推了他公司的那部戲?”

寶玉搖了搖頭,又替那人解釋,“他也是無奈,那一桌人也就他和衛若蘭幫我說了兩句,還被馮紫英他們擠兌,最後也只能跟着一起喝了。”

“你們啊!”鳳姐點了點寶玉的額頭,被他說得沒了脾氣。這時又有人熱絡地走過來同她寒暄,她只好放下這邊,又迎上了那邊。

鳳姐和寶玉都有人需要應酬,姐妹們卻都沒有這種任務,她們是真的清閒,陪着寶玉醒了醒酒,正商量着要不要找個機會回去,就見秦可卿領着一位年輕小生,朝着她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黛玉先擡頭看到,不禁一愣,這位年輕小生長相白淨,看上去卻有些靦腆。只是這人之所以能引起黛玉的注意,最大的原因還是他的身份:真是今年上半年新選秀出道的新星,秦鍾。

之所以知道他,是因爲哪怕面臨高考,黛玉班上還是有很多女生在關注這場選秀,還在課業之餘積極主動地爲這些秀星投票。而秦鍾,自然是其中人氣最高的一位,也是那場選秀的冠軍。

比賽之後,他很快出道,並且出了一張新的專輯,就在黛玉來帝都的那天上午,她同賈敏一起坐在賈秘書的車裡趕去機場的路上,還聽到了他的新歌。

她不自覺地想起遠在姑蘇的父母,今天還沒有給他們打電話,但是看着現在的時間,等回家再打電話就有些晚了,不如,自拍一張抽空發條微信過去?

正想着,秦可卿領着秦鍾,已經走到了他們這張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