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後較易犯困。
柏悅93樓南閣內燃的香氛與上午略有區別，據說有提神之用。
不過這些都及不上方年忽然和和氣氣說的兩句話。
話語落下後，整間屋子裡只有方年再度低垂眼簾，緩慢飲茶。
連關秋荷都稍微換了下姿勢，讓雙腿交疊得更加優雅。
包括劉芹在內的五個中年男人臉色都有變化。
各自的一肚子想法忽然被打斷，得重新謀劃，沒人馬上開口。
最後還是劉芹打破了這份安靜的氣氛：“想來方總還有別的條件吧。”
說着，劉芹望向了方年。
其他人也紛紛打量起了不偏不倚剛好坐在居中位置的方年。
在衆人目光注視下，方年不緊不慢的放下茶杯，面露笑容：“不是什麼複雜的條件。”
稍頓，方年平靜道：“從當康還叫貪好玩時算起，至今也纔不過一年零兩個月，我不想讓當康成爲一家短命鬼企業；
如鄺總所說，當康遊戲現金流充裕，遠用不上啓動B輪融資；
但任總帶領的鵝廠遊戲實在過分強大，當康遊戲必須花很多心思與資金去拼搏一些未來的可能性。”
作爲一個作家，方年天然具備有講故事的能力。
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提前慢慢打磨，以在口頭表述時天花亂墜，令人頗覺心馳神往。
方年並不介意利用自己擅長的東西。
“早在上月底，我跟劉總通過電話交換了意見，當時我認爲當康值100億，並願意以100億的估值融資；
而進入這個月以後，資本，尤其是在座的各位對當康有了更強的盈利信心，保守估計估值120億；
理論上當康遊戲不至於要主動賤賣。”
說到這裡，方年望向幾個投資人，沉着道：“以100億估值融資，一方面多少算一份誠意；
另一方面，也是想跟各位搞個對賭協議。”
方年敘述的語氣口吻令大家願意聽下去，沒人打斷。
“當康遊戲將在2011年1月10日前後啓動C輪融資，再拿出10%的股份，估值以2010年全年營收的9倍標準計算，由參與B輪融資的各投資機構全額認投！”
方年說到這裡，在座幾位均有動容，但都沒吭聲。
他們知道對賭協議不可能是這麼簡單。
方年也沒令大家失望，接着說道。
“截止至2010年12月31日，當康遊戲確保遊戲平臺用戶註冊數量達兩億；
確保研發支出符合高新科技企業標準；
確保2010年全年營收60億以上。”
“……”
方年說完之後，有留意到關秋荷嘴角微動了下，臉色都起了變化。
心中微微一笑：‘沒想到我還有這招先斬後奏吧！’
對賭協議的條件，方年昨天跟關秋荷交流時說得很含糊。
現在這麼一說，把關秋荷都給蒙了過去。
這讓劉芹他們幾個察覺到這有多半是方年真正的臨時決定。
心思更加活泛。
張思建第一個表達了意見：“實在不好意思，我需要跟上層交換一下意見。”
接着是任羽新。
然後是朱越。
劉芹跟鄺平沒有動彈，他們都有自主決策權。
不過他們代表的投資機構體量比不上走出去打電話的三位。
方年的意思很清晰，如果當康達成了這些條件，必須要按照P/S方式來計算估值，而且高達9倍。
這對一家本來估值就過百億人民幣的企業來說，很誇張。
按照方年承諾的60億營收來算，明年年初當康估值就變成了540億。
10%的股份需要各家機構投入54億人民幣現金。
要知道特別會資本操作的雷軍，在小米的F輪融資才獲得50億人民幣左右的融資。
而在F輪之後，小米就開始籌備上市了。
換言之，方年這個對賭協議是打算在2011年C輪融資全部完成之後，有協同大家一起直接啓動當康上市流程的意思。
而方年的三個條件也不是隨便說的。
2億註冊用戶代表着當康遊戲平臺要在下半年繼續有巨大噱頭才能達成。
符合高新企業標準則意味着研發支出巨大，一定會有足夠的遊戲產品推出。
而這個條件裡面隱含了一個高新企業享受的優惠內容：企業所得稅優惠10%。
幾乎可以等同於淨利率會多出10%。
綜合第二第三條件，是方年在向資本表達當康有足夠強的盈利信心。
這比只講故事要來得跟更有說服力。
方年這是在告訴在座的劉芹他們，當康遊戲的目標與信心。
也是在告訴劉芹他們，投資回報率極爲可觀。
至於條件沒達成，對賭協議自然不生效，當康純粹是賠本賺吆喝。
要是條件達成了，當康遊戲將毫無阻礙的成長爲一家遊戲巨頭企業，風吹不倒的那種。
嚴格來說，這是方年用三言兩語說服關秋荷之後的一場豪賭。
輸了對當康遊戲影響其實不大。
贏了自不必說。
…………
南閣裡，關秋荷與方年跟劉芹、鄺平有一搭沒一搭的嘮閒。
大家都很講規則的不聊正事。
即便是各有心思，但也沒必要做得這麼難看。
方年並沒有想着這次的商談，心思飛到了爪哇國。
一會想着下週四下午才能考完，一會又想，週五怕是要跟黃秀傑、雷軍談半天；
再又想小米的A輪融資該怎麼搞出色；
最後還想大富豪robin睡得好不好，吃飯香不香，有沒有想91。
不知不覺間，喝完了杯中茶。
剛好任羽新帶頭，仨都回到了南閣。
拖拖沓沓半天，正式商談纔算開始。
不過一開場，朱越便面露無奈，攤手道。
“我們高盛退出當康遊戲這輪融資。”
說着看向方年，滿臉遺憾：“不能跟方總達成合作，相當遺憾；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方總的這份對賭協議我是認同的，條件很豐厚，方總很坦率；
不僅讓我看到了方總的誠意，也讓我看到了當康遊戲的魄力和野心。”
稍頓，朱越最後道：“祝當康遊戲發展順利，有機會再合作。”
方年並不意外，面露笑容，語氣平和：“謝謝朱總對我們當康遊戲這麼看好，不能達成交易，實屬遺憾。”
接着方年面露些許有趣：“我相信未來還有跟朱總合作的機會。”
“哈哈~”朱越笑了起來，“期待下次合作。”
他當然知道方年指的是什麼。
方年可不只是當康的創始人，手上還有一家天使投資公司，短短數月的業績就令業內人士側目。
說不定哪天就在別的項目合作上了。
寒暄幾句後，朱越當先離場。
屋內的氣氛依舊如初。
任羽新身爲當康遊戲最大競爭對手鵝廠遊戲的總裁，什麼場面沒見過，所以緊着開口。
“我先說兩句，作爲在座唯一跟當康遊戲有競爭關係的鵝廠遊戲總裁，我個人對當康遊戲的發展前途十分看好；
就遊戲來說，沒有免費付費之分，TGP是基礎全免費，當康遊戲平臺是混合型，我個人其實也看好當康遊戲建立的體系。
就現階段來說，當康遊戲的B輪融資，我認爲估值130或者150都屬於可接受範圍。”
說到這裡，任羽新頓了頓。
大家都等着他的‘但是’。
迎着幾束目光，任羽新忽然簡練道：“我剛纔直接跟馬珀利馬總溝通過，我們鵝廠完全認同方總提出的對賭協議，願意參與當康遊戲的B輪融資。”
任羽新的話語落下後，方年都微愣了下。
關秋荷眉頭直接挑了起來。
劉芹等人更是面色微變。
只不過……
任羽新的話還沒說完，他接着誠實地補充了一句：“因爲我跟馬總保證，當康遊戲無論如何發展，在剩下六個半月時間裡，都無法完成再增加40個億的營收目標！”
說到這裡，任羽新望向方年，面露歉意：“方總，實在抱歉，無論今天最後是否達成交易，鵝廠遊戲都將更加全面的針對當康遊戲平臺。”
任羽新就是這麼坦誠。
現年35歲，正是年富力強，又被稱爲遊戲之王的人。
任羽新有自己的驕傲。
雖然TGP是跟在當康遊戲平臺的成功經驗之後才推出的，但這不代表說任羽新沒能力！
任羽新當然知道看起來臉嫩如高中生的方年不簡單。
很顯然比他當年甚至比他現在更牛，畢竟他上大學稍晚，25歲才加入鵝廠，30歲之後纔開始發力。
但背靠鵝廠的任羽新，不認爲自己需要畏懼！
聞言，方年微笑道：“市場需要合理競爭，只能說拭目以待吧。”
沒多補充一句，說自己的心思早就不在當康身上這種話。
“……”
任羽新微微一笑，沒再多說，端起茶杯自顧自喝水。
屋內沒沉默多久，劉芹很快開口：“我也認同方總的對賭協議；
我跟方總打過多次交道，從客觀角度來說，方總提出的條件對當康遊戲的限制更大；
沒達成，B輪融資撿了個大便宜，若是達成，當康遊戲有如此強大的盈利能力，自然值得更高的價值；
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頓了頓，劉芹推了推眼鏡，言辭懇切道：“我個人覺得方總誠意滿滿，其實有在遵守與我在電話裡的口頭約定。”
晨興資本本來就是當康遊戲的股東，這麼快支持當康，也算是意料之中。
畢竟除了任羽新以外，大家都是純粹的投資人。
在劉芹同意這份口頭對賭協議之後，鄺平很快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我也認同方總的對賭協議。”
說着語氣溫和道：“方總有如此誠意，如此魄力，我相信當康遊戲會給啓明創投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其實鄺平還欠了方年一份小人情。
或許也算是一種投桃報李。
最後就剩下紅杉資本的張思建沒表態了。
其實相對來說，這種大機構行事作風更穩健。
很難說會願意搞這種形式的對賭協議。
所以一開始朱越迅速表明立場並離場，在座衆人包括方年都不意外。
有三家投資機構願意簽下這份對賭協議，其實對當康遊戲來說，已經足夠了。
至少……
方年的初衷已經達成了。
見大家都看向自己，張思建露了個笑臉：“本來還想跟方總再談談；
但幾位都跟了，我也得到了沈總的授權，紅杉中國也願意簽下這份對賭協議。”
基本達成共識後，方年掃了眼劉芹幾個，笑容友好地道。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件事情了，各位商量商量在B輪分別投多少，這事情我們不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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