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靈菡提出交易後，李慶並未立即作出決定。
他雖不知道無雙大蛇的蛇蛻和自然寶石是什麼等級的寶物，但既然能被龍靈菡拿出來作爲斬殺磯姬的酬勞，想來也絕不會是什麼普通貨色。
磯姬是柱國級的海怪，在海中尤其厲害。若是用普通寶物作爲斬殺磯姬的酬勞，那不叫酬功，那叫結仇。
尤其那兩件寶物，明顯是針對的倪園園和斯嘉麗——無雙大蛇的蛇蛻，應該能夠強化倪園園的血脈天賦。自然寶石則肯定對斯嘉麗有着很大的作用。
李慶心下暗歎，龍靈菡不愧是能統領一支艦隊的將軍，心思果然不簡單。
倘若她許下對李慶自己有用的寶物，李慶說不定還能抵住誘惑。
但她先許諾親自保護倪園園和斯嘉麗，又許出兩件對她倆有大用的寶物，分明是看準了李慶與二女關係密切，要以此令李慶無法拒絕。
多少英雄，爲搏美人一笑，不惜拋頭顱灑熱血，乃至烽火戲諸侯，要美人不要江山？
身爲男人，越是年輕熱血，越會衝動魯莽，越是不願在美人面前稍有怯懦！
尤其龍靈菡提出的，還是讓李慶去幫助美麗的鮫人姑娘們。而英雄救美，幾乎是每個稍有血性的男人，都願意去做的事情。
既能英雄救美，又能換來女伴安全，在女伴面前展現英勇，還可以爲她倆掙來實用的寶物，方方面面綜合起來，當真讓人無法拒絕。
便是李慶，雖然未立即同意交易，卻也沒有斷然拒絕。
他沉吟一陣，看着龍靈菡說道：“將軍，鮫人之前偵察時，是否並未發現磯姬的存在？”
“不錯。”龍靈菡道：“鮫人雖是海的女兒，但也不可能潛入艦隊一海里之內，否則會被敵艦隊強者發現。而一海里的距離，足以令磯姬躲過鮫人的偵察。”
李慶緩緩道：“也就是說，因爲情報失誤，將軍之前誤以爲有獲勝的把握，於是主動尋找天照艦隊交戰。直到磯姬出現後，才發現勝算已然不足？”
李慶的話並不客氣，甚至近乎質問。
他也確實有質問的意思。幫助鮫人，他並不反對。能讓倪園園和斯嘉麗得到龍靈菡的親自保護，並得到不錯的報酬，那自然是更好。
只是，這一場戰鬥，乃是龍靈菡主動挑起。打到現在，居然要他這個中途加入的僱傭兵挑大樑擔重任，去對付敵方最強的水中力量，這讓他不禁懷疑，龍靈菡是否真有爲將的資格。
倘若確定她沒有資格，那麼這個任務，他還是會接下來，並全力將之完成。以換取對倪園園和斯嘉麗有大用的寶物。
不過這一場戰鬥結束之後，他必然會帶着蘇蘇等人離開，另尋合適的投靠目標。
否則一個不好，怕是就會被龍靈菡拖累死——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李慶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在一個無能的將領下效力。
面對李慶毫不客氣，近乎質問的問題，龍靈菡並未發怒。
她看出了李慶的用意，於是語氣平靜地說道：“沒有誰敢說自己有每戰必勝的把握。便是絕世名將，便有十倍優勢，也不敢如此狂妄。狂妄自大者，必自取滅亡。所以即使在開戰之前，本將也只認爲可以一戰，但並未發下必勝的豪言。”
頓了頓，她又淡淡說道：“戰爭本就如此，敵我雙方互相偵察，互相欺瞞，互放假消息誤導迷惑。沒人敢說百分百掌握了敵人的情報。凡是稍具規模的戰鬥，基本上都是如此。
“就算戰鬥打響後，也不能說就完全瞭解了敵人的底細。誰知道對方手裡還握着什麼殺手鐗？誰知道對方會在什麼時候，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呢？”
她眼神平靜看着李慶，緩聲道：“戰爭，跟賭搏一樣，是帶有一定運氣成分的。我等爲將者能做的，只是儘量做足準備，將運氣的成份消減到最小，儘量不要讓運氣左右成敗罷了。”
對於龍靈菡這番說法，李慶還是能理解的。
中國歷史上，絕世名將敗亡的例子有沒有？比比皆是。出道以來未嘗一敗的西楚霸王項羽，最後烏江自刎了。自詡統領騎兵天下無雙的呂布，最後在白門樓被吊死了。水淹七軍，威震華夏的關二爺，最後敗走麥城了。
所以沒有誰敢說自己永遠不敗，哪怕是絕世名將。
十倍優勢於敵，於是自大滋生，終至戰敗的有沒有？也有。官渡之戰的袁紹、赤壁之戰的曹操、“投鞭斷流”的前秦符堅……這些都是最好的例子。
連十倍優勢於敵，都有失敗的可能，那麼彼此兵力接近的雙方，又有誰敢大言必勝呢？
只是，很多時候，打仗並不是非得有了絕對把握才能開戰的。要真是那樣，九成九的戰爭都打不起來。大多數時候，感覺差不多可以一戰，那就能夠開戰了。
這並非決策者不負責任。許多時候，戰爭是不可避免的，是不得不戰的。與其被動地等敵人打上門來，倒不如主動出擊。至少能將開戰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
至於戰鬥的勝負，只能看誰的準備更充分一些，誰在戰鬥中的失誤更少一些了。
“將軍說的道理，我能夠認同。”李慶點點頭，認可了龍靈菡的說辭。
他心說作爲將軍，龍靈菡看來還是清醒的，倒不是那種貪功逞能的庸將。不過他心中仍有一個疑問，當下直接問道：“既然在磯姬出現後，將軍仍然要求繼續作戰，說明將軍還遠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手裡肯定還留着殺手鐗。
“既如此，將軍爲何不使出來？又爲何要讓我去對付磯姬？我只是一個白銀中段的戰士而已，而磯姬是柱國級的海怪，海中作戰，同階無敵，將軍爲何認定在下能幫上鮫人？”
龍靈菡微微眯起雙眼，眼神略一閃爍，道：“兩軍交鋒，不同於強者對決。很多時候，兩軍之間，誰先按捺不住放出殺手鐗，誰就差不多失敗了——沒了殺手鐗，就等於賭搏之時，一把壓上了最後的本錢，是輸是贏，只能祈求運氣，再沒了翻盤的餘地。
“所以倘若沒有你，哪怕鮫人盡數戰死，在敵軍後手盡出之前，本將也絕不會先出勝負手。不過現在你既在此，本將當然要用好你。
“要知道，整個鮫人一族，總人口也才十萬左右。全面開戰以來，鮫人已付出上萬人的犧牲，全族人口已銳減一成。本將爲了國戰勝利，雖然可以不擇手段，不惜犧牲，但能多救下幾個鮫人，還是要儘量多救幾個。至於爲什麼選擇你……”
說到這裡，她瞳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在那光芒一閃間，李慶只覺視線略一恍惚。在那恍惚之際，他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幕奇景——他似乎看到，龍靈菡的雙瞳，變成了蛇睛一樣的金色豎瞳。
但這奇景一閃即逝，等他定睛再看時，卻是什麼異常的奇景都沒看到。龍靈菡的眼神雖然平靜到近乎冷酷，但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對黑瞳。
正奇怪自己爲什麼會突然恍惚，乃至出現幻覺時，李慶便聽龍靈菡繼續說道：“表面看來，你的實力確實只有白銀中段。但本將在你身上，看到了深不可測的潛力。”
她凝視着李慶，意味深長地說道：“本將無意打探你的底細，然而本將相信，你，有足夠的能力，幫助鮫人，乃至殺死磯姬。”
話已至此，確定了龍靈菡並非庸將，李慶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至於爲何她認定自己能幹掉磯姬，李慶縱然心裡不解，但就像龍靈菡說的那樣，她不會打探他的底細，他自然也不能追根究底。
“我還需要一把武器。”李慶這句話，等於默認了同意出戰，“我要一把長刀或者長劍。”
“這把刀借給你。”龍靈菡單手平舉着指揮刀，遞到李慶面前：“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靈器寶刀。刀名龍牙，沒什麼特殊之處，就是鋒利無比，無堅不摧。你身上這種高階的軍官戰甲，可輕鬆一刀兩斷。柱國級強者的肉身，都擋不住寶刀的鋒芒。”
李慶身上的軍官戰甲，防禦力相當於15釐米厚的均質鋼板。這把龍牙寶刀，居然能將之一刀兩段，放到地球上，簡直都能用來砍坦克了。
李慶抽刀出鞘。刀身剛剛露出一截，一股冰冷的寒氣，便四散瀰漫。
寒氣宛如實質，被寒氣一衝，指揮台上的衛兵們彷彿被數九寒天的冰風颳過，齊齊打了個冷戰，倪園園、斯嘉麗亦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唯有龍靈菡與李慶不爲所動，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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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慶抽出寶刀，手握刀柄，細細打量。
只見這龍牙寶刀，造型頗似中國唐刀，刀身呈青色，如一泓秋水。刀刃鋒芒隱現，輕輕一抖，便吐出寸長刀芒，宛如傳說中的罡氣，予人一種削鐵如泥、無堅不摧的鋒利感。
當凝神正視那刀芒時，李慶甚至有一種連視線都被剖開的錯覺。
他眉宇間更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給刀芒刺得隱隱生痛。他知道，這是他身體本能作出的危險預警，代表着這把刀，能輕鬆劈開他的腦門，斬下他的頭顱。
好在，這把刀現在握在他的手中。
“好刀。”李慶讚歎一聲，收刀歸鞘，將刀鞘掛上腰帶，對着龍靈菡略一點頭，“謝將軍借刀。那我這就去戰個痛快了！”
說完，他對着倪園園、斯嘉麗頷首一笑，左手提八棱大錘，右手握在刀柄上，大步走下指揮台，幾步走到船舷邊，縱身一躍，跳到了海面上。
之後，他落腳如雷，在海面上踩出一朵朵水缸大的浪花，在戰鼓一般的砰砰爆響聲中，向着鮫人與磯姬的戰場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