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太快,直到身邊的亡魂已經被崔亦田驅散大半的時候,我還是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望着崔亦田道:“你……這是……傷及無辜……”
我看着崔亦田那動作十分的迅速,好像是早就已經做好準備要這樣做了似的,腦袋裡面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當初我不讓崔亦田出手,自己主動請纓要來將這些亡魂全部召回幽冥府,就是因爲不想讓這些陰魂受到無辜之傷,但是現在看來,我好像只是崔亦田的一個利用工具,他讓我將這些陰魂全部召喚回來,其目的就在於想要一次性將這些亡魂全部給“結果”掉。
崔亦田那動作簡直就好像是肆意的屠殺一般,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崔亦田,在我喊了那麼一聲之後,崔亦田手上的動作竟然沒有停下來,反倒是更加猖狂,頭也不回地對我道:“閉嘴。”
我無法阻攔崔亦田,只見他順着那臺階平步青雲,眨眼間便已經到了我的面前,崔亦田大手一揮,一把便握住了我的手腕,“現在這種時候叫做‘你死我亡’的時刻,你不動手,等着去死嗎?”
面前的崔亦田雖然剛剛顯得英勇無比,但是即便如此,臉上還是掛了彩,我望着崔亦田,只見他臉上的表情仍舊是輕描淡寫,永遠掛着一臉對這世界的不滿和輕蔑。
短暫的對視之後,崔亦田已經縱身擋在了我的面前,一拽我的手腕將我扯到了他身後,面對着面前的寒燁和“萬芊”。
這樣的場景在我看來,甚至有些可笑--那個口口聲聲要守護我的人,此時正守在另一個女人身邊,面對着我,已經呈現出了彷彿即將出擊的姿態,而那個女人仍舊在背後抱着他,表情之中充滿了得意和炫耀,對我來說,就好像是一出充滿諷刺意味的鬧劇似的。
正當我這樣想着的時候,崔亦田已經開了腔,聲音不大,仍舊是那吊兒郎當的語氣,“喂,我說,寒燁,以前還以爲你這傢伙是忠犬啊,現在看來,怎麼覺得連忠犬都不如呢?”崔亦田用那不屑的聲音對寒燁調笑道:“忠犬,至少也會認清楚主人嘛,真叫人失望!”
話還沒說完,背後那女人不知道在寒燁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只見寒燁突然向崔亦田衝了上來,崔亦田隨手揮起手中的毛筆應對,兩人瞬間便扭打成了一團!
我被眼前這情況給驚呆了,崔亦田和寒燁打在了一起,讓我不知道自己該要站在哪一邊,如果換做以前的話,自然是不假思索地站在寒燁的身邊,但是現在事情的情況卻並非那麼簡單就能做出判斷的。
只是,現實情況並不需要我做出那麼多毫無意義的思考,趁着寒燁和崔亦田扭打一團的時候,那個“萬芊”已經向我衝了過來,還不等我做出反應,她的手突然已經插進了我的胸膛之中!
那隻手就好像是無形的存在,輕而易舉已經戳入了我的胸口,似乎在我的胸前翻找着什麼一般。
“你啊!真是討厭!”面前的“萬芊”一邊在我胸中翻江倒海,一邊不屑地哼笑一聲道:“真的是夠了,好像個跟屁蟲一樣甩都甩不掉!簡直夠了!”
說到最後的時候,“萬芊”大吼一聲,那隻手已經在我胸前攥成了拳頭,好像要將什麼東西從裡面拽出來似的,我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這隻手,下意識地連忙死死摁住了她,下意識覺得好像如果這隻手將什麼東西從我胸中拽出來,性命也會隨之而去一般。
正當我兩隻手死死攥着“萬芊”的手時,崔亦田瞬間反應過來,從“萬芊”身旁繞過去,在躲過了寒燁攻擊的攻勢,大筆一揮,對着那“萬芊”纖細的手臂就是狠狠落了下去,霎時間,便看到“萬芊”那白皙的手臂上出現了一道刺眼的傷痕,皮肉好像被瞬間燒焦了一樣。
然而那皮膚下面出現的,竟然不是血肉,或是陰氣,而是一陣幽幽的紫色光亮,那光亮在我看來非常熟悉,就是那隻紫玉匣子散發的光亮!
紫玉匣子?難道說她的身體是紫玉匣子?不可能!除非紫玉匣子成精了!開什麼玩笑!
正當我這樣想着的時候,面前的“萬芊”暴怒地大喝一聲,無力地將她的手抽了回去--在這種即將得逞的時候被人打斷,隨便是誰,恐怕也會暴怒不止吧!
與此同時,面前的崔亦田冷笑一聲,當他正想要繼續對面前的“萬芊”揮出手中的毛筆時,寒燁卻好像是出自本能一般擋住了身後的“萬芊”。
“啊哦……”崔亦田發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聲,側着臉對身後的我道:“沒想到,比你想象中還讓人失望吶!”
我咬着嘴脣沒有說話,覺得自己好像快要將嘴脣咬破了似的,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感受,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幾乎快要窒息過去似的。
崔亦田望着面前的寒燁,我能夠感覺到寒燁看起來比剛剛更加緊張,正在死死護着背後的“萬芊”,此時我突然很想知道剛剛那個“萬芊”到底對寒燁說了些什麼,而他爲什麼態度好像突然轉彎一樣去保護那個“萬芊”?
是因爲被蠱惑?還是因爲,真的是突然發現了背後那個,纔是他真正應該保護的人?
這種感覺讓我覺得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空了一樣,身子一軟差點兒坐在地上,幸好在這個時候,崔亦田向我伸出了手,我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唯有這樣才能讓我稍稍有些力氣,能夠支撐着我站穩身軀似的。
我抓着崔亦田的手臂,而此時,崔亦田和對面的寒燁都一動不動地望着對方,兩相對峙着,誰都沒有放棄的架勢,但是似乎誰也不想冒然出手。
“這樣拖拖拉拉的是不是很煩?”崔亦田側着頭,好像是在對我說話,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你說好了,我能不能傷害他?”
我本來正沉浸在一種漫無目的的絕望情緒之中,聽到崔亦田的話之後,頓時覺得心好像都抽緊了一樣,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崔亦田。
能不能傷害寒燁?這是一個我之前從未想過的問題,被他突然這樣說起來,整個人立馬有些手足無措似的。
只是……我擡起頭來,凝視着對面的寒燁,望着他臉上那種堅決如同寒鐵般的表情,頓時感到自己的心也好像石頭一樣,漸漸地,一點點地變得堅硬起來。
我咬着嘴脣低下頭來,對着身邊的崔亦田,低聲地,用一種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道:“可以。”
“哎?”我知道崔亦田明明聽清楚了,只是在明知故問,“你說什麼?聲音太小了我聽不清楚呢!我問你可不可以傷害這個老殭屍啊!”
我知道崔亦田是在逼着我做出決定,做出一個不光是我知道,連寒燁也知道,包括面前這個“萬芊”,只有我做出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決定,才能讓自己真正的毫無退路可言。
是的,崔亦田的話就好像是將我一步步逼上了懸崖似的,讓我再也沒有可以後退的餘地,我咬着牙高聲道:“可以!”
只要這句話一說出來,我便等同於已經從懸崖上跳了下去,只要做出了這個決定,便再也沒有可以回頭的選擇。
我不知道此時的寒燁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聽着我說出的這話,如果他是打定主意要守護他身後的那個“萬芊”,認定了那個纔是他真正要保護的人,那麼我這樣說與不說,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而即便他只是被蠱惑也好,也和我沒有關係,我註定了結束這件事情之後就要和崔亦田一起去陰曹地府,去接受那個屬於我的審判,就好像是要被捉拿歸案一樣,既然如此,或許斷了和寒燁之間所有的關係,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事實上,這種事情想得太多便會讓人感到厭煩,好像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替寒燁考慮着,替他留後路,爲我自己留後路,可是我和他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我們”,更是根本談不上後路這種事情,而我這種可笑的舉動,多餘的前思後想,讓我想到了之前方甜對我說過的那句話。
“在感情裡,往往只有高攀的弱者,纔會舉步維艱小心翼翼,強者,是不需要考慮這種事情的。”
雖然說起來讓人覺得那麼難以接受,但是,卻是實實在在地反應了我現在這種愚蠢而又好笑的行爲。
我說完這話之後便別過頭去,不敢再去看面前的寒燁,也不知道他將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之前,寒燁一直護着那個“萬芊”,以至於崔亦田沒辦法對她下手,這下如果決定連寒燁也一併算在其中的話,或許事情會比我想象中更快結束。
崔亦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忍不住哼笑了一聲,餘光瞥了我一眼,我分不清他眼中的是輕蔑還是別的什麼,緊跟着便看到崔亦田已經揮起了手中的那支筆。
崔亦田乃是陰曹地府的判官,手中拿着的自然就是判官筆了,儘管不知道崔亦田到底有什麼本事,但是既然是陰曹地府的判官,想必不可小覷,而之前他雖然沒有和寒燁正面交手,但是幾次的博弈下來也是不分伯仲。
就在崔亦田將那支判官筆揮向寒燁的瞬間,我心中所有勉強努力僞裝起來的硬殼在這一瞬間崩塌,所有竭力僞裝出來的理智在這時候全部崩塌瓦解,不假思索便衝到了寒燁面前!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正當我即將衝向寒燁面前爲他擋住那支判官筆的時候,背後的崔亦田突然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然後在我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感覺到背後有人抓着我的手腕,將我猛地往旁邊推了一把!
下面是層層的階梯,我腳下站不穩,一隻腳懸空,瞬間便往那臺階下面摔了下去!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迅速向我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