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陽光,並沒有掃去武侯軍衆將士心頭的陰霾,即便他們早已見慣了生離死別,仍是會被淚水浸紅了眼眶。
昔日把酒言歡的兄弟,前夜或許還在口中吹噓着自己家裡的婆娘與娃兒,不過轉眼間的功夫,卻連完整的屍身都無法尋到。
望着洛王城的殘骸與滿目瘡痍,悲傷溢滿胸腔。
烈英聽着將士的傷亡彙報,淡淡的應了一聲,長刀卻是緊緊攥在了手中,手指都微微有些發白。
僅僅一夜過去,從奉天城出征的兄弟,便少去了五分之一,而那還不是最終的決戰
他想到了迦樓羅王的虛影,想到了那黑白之氣中的龍吟,想到了當初鎮靈關之戰的慘烈,接而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鎮靈關百里之外,神侯軍早已在此安營紮寨。
昨夜的動盪,他們自然看了個真切。
迦樓羅王的虛影宛如神祗,懸於南域上空,那是以往的他們,從未面對過的存在。
心中的恐懼,近乎是來源於本能。
那滾滾的黑白之氣,如同奔流入海匯入靈山,那一聲龍吟,即便已經過去了一夜,仍舊迴盪在衆將士的心頭,讓他們心驚膽戰。
那一記記錘鐵的鍛造聲,如同滔天兇獸的心臟鼓動一般,規律之中帶着無與倫比的震撼。
衆將士開始互相調侃,直至有人說道:“要不這樣如何,我們找個地方把信藏進去,總有人能把信給帶回去不是?”
可是眼下的這股燥熱,似乎穿透了他們的血肉,直達他們的神魂。
當!
噹噹!
“天監國師那邊如何說的?”明皇問道。
大戰臨近的消息,如同長上了翅膀在整個大幹傳播開來。
“要我說二狗才是福大命大,名字取成這樣,那命得硬成什麼樣?我們乾脆把信都留給他算了!”
沒過多久,李公公急匆匆地趕回,氣喘吁吁。
那些迦樓羅族被殺的潰不成軍,想來就算到了鎮靈關,結局也是一樣的。
明皇聽到洛王身死之時,手中的毛筆微微一顫,臉上的皺紋似乎也多了一些。
后妃卿回過神來,連忙應和道:“可不是嘛,我聽家裡老爺子說了,洛王城的一戰便是大獲全勝。
這封信我寫了許久,若是運氣差些,勞煩叔替我帶回去可好?”
元老爺子所在的閣樓頂層,熱氣升騰。
“回稟陛下,國師回答,超凡必然降世,兩日後,鎮靈關大戰在所難免。”
篝火噼啪作響。
“親家母,我們也別說這些掃興的,廚房裡燉了魚湯,我一人也端不動,你和我一道去吧。”二孃笑着說道。
他知道,大戰無法避免,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寧靜罷了。
秦建安的身份,后妃卿自然也是從二孃那邊得知了,驚訝的同時,也萬分慶幸。
二人離開大堂,沒走多久,她們全身的力氣就好似被抽乾一般,倚靠在了柱子上,身子微微發抖。
明皇眉頭皺起,轉身望向內屋,那畫卷隨風微動,清冽的劍鳴聲,一閃而逝。
“不瞞你說,老子便是想着這玩意兒帶在身上太不吉利,所以纔將信留下的。
你們兩個呀,也不用太過擔心,秦楓到底只是個文聖道者,不可能衝在最前線,更何況天祿與親家公也在呢。
此刻的元老爺子右手握着碎魂錘,渾身血肉鼓起,淬火刺目中一柄長槍不斷褪去它的雛形。
“好好!”
他輕吐一口氣:“朕,知道了。”
衆將士紛紛行動,不消片刻那偌大的石洞竟是被塞滿了三分之一。
他們定然會護好秦楓安全的。”
“去你大爺的,照你這麼說,你名字叫石頭,誰有你命硬?”
唯有柳天祿坐在戰馬背上,手中握着一道錦囊,神色凝重地看向靈山的方向。
二孃考慮到柳劍璃兩個兒媳婦懷有身孕,自然不能思慮成疾,便強顏歡笑道:“雖說那迦樓羅族十分兇殘,但今時可不同往日。
親家母,你說是不是啊。”
按道理來說,他們常年在火爐旁鍛器,早就應該習慣了高溫纔是。
神侯軍衆將士本以爲,與迦樓羅族的大戰會一觸即發,可那靈山卻是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靜。
二人打開了話匣,其餘將士也打趣了起來。
神工坊,院中正在熱火朝天干活的一衆卷王,忽然覺得燥熱無比。
“不錯不錯,風吹不着,雨打不着。”
此戰九死一生,衆將士心知肚明。
奉天城御書房內,獄羅司乙面將洛王城與南域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武侯軍與神侯軍皆在,還有斬妖司許多高品戰力,再加上龍族與劍道盟的人,那迦樓羅族根本不足爲慮。
大堂中,二孃、柳劍璃、蒼飛蘭還有社牛丈母孃都在,誰都沒有開口,但眼中的擔憂卻是掩藏不住的。
一將士笑道:“其實照我說,咱都是命硬之人,這些信咱根本用不到。”
或許是看氣氛太過壓抑,有老兵打趣道:“鐵柱,我之前就看出你命硬,迦樓羅族那幫鳥人定然收不下你,幫叔一個忙。
話音落下,卻是無人動身。
兩天一夜的功夫過去,南域鎮靈關外,大軍集合。
柳天祿與烈英當初在奉天城說過的話,如今又再次說了一遍——家中還有老幼妻妾需贍養者,可選擇離去,他們不會以軍法處置。
衆將士的回答,早就在當初奉天城的時候,便已經給出。
明皇又派出數以萬計的將士前往鎮靈關,南域各方戰力也在匯聚。
奉天城秦府內,安靜的氣氛如同巨石壓在衆人的心頭,壓的他們喘不過氣。
正如他們此刻的心情一般。
火光在夜風吹拂下,飄忽不定,照的衆人面色也是忽明忽暗。
有人眼尖,看到一處石洞,便說道:“就放在那裡如何?”
鼎鼎有名的北鬼首也在,再加上那南天龍,衆人定然能安然回來。
道道龍吟,在那烈火中咆哮。
此話一出,當即得到了衆人的認可。
鐵柱當即回道:“牛叔,這話應當是由我來說纔對,你隨烈將軍出征無數場,如今還活蹦亂跳的,我娘說,你這是賤命,老天爺不收的。
若是我栽了跟頭,被閻王請去喝茶,這封信幫我帶回去給你嬸。”
到時候把信帶回奉天城,還能和自家婆娘嘮嘮嗑,被她哭紅着眼,罵一句死鬼,想想還挺來勁。”
衆人一陣大笑,心中的恐懼似乎也被笑聲帶走。
秦楓見此一幕,默默將不遠處的二弟叫到了僻靜的地方。
“大哥,怎麼了?”秦安好奇道。
“二弟,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