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們好，叔叔見你們骨骼驚奇……”
“不要《如來神掌》。”
“什麼《如來神掌》？我是威風影業的星探，專門發掘新人偶像的。我看你們長得很漂亮，很有當明星的潛質。這樣，我們公司最近正在籌拍一部講述人魔愛戀的電影，很需要你們這樣的年輕姑娘，要不要來試試？”
“哎哎，不要那麼着急走啊，就去看看吧，不會有什麼損失的，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我叫劉凱……記得打電話啊！”
——
“鈴鈴……鈴鈴……”
蘇清雪打開出租屋的房門，埡口掛着的風鈴響起美妙的鈴聲。
看着有些幽暗的走廊，蘇清雪嘆了口氣。
“爸，我回來了。”
蘇清雪喊了一聲，沒人應答，只有吵鬧的遊戲聲音。
她已經習慣了。換上拖鞋，放下剛買回來的芹菜和豬肉，蘇清雪穿過短短的但貼滿海報的走廊，進入不大不小的客廳。
客廳的窗簾拉着，蘇清雪懷疑這窗簾壓根就沒打開過。不過就算打開也沒什麼用，因爲這間出租屋是背陰的。
很黑，沒有開燈。
客廳正中央擺着一張破舊的硬皮沙發，現在它已經磨成了軟皮。沙發上面橫躺着一個頂着雞窩頭，眼睛浮腫得厲害，鬍子拉碴的中老年輕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對面的液晶電視。
兩隻手將手柄按得噼啪響，像是上輩子有什麼深仇大恨。
“你小子是不是不把我京城十三少放在眼裡？太囂張了，還敢罵我？好！不服sala！我讓你兩隻腳的！”
“嗨呀，你還敢罵我媽？我們祖安人什麼時候怕過這個？”
中老年輕人破口大罵着，手上動作一點也不見落下。
又在說他那怪言怪語了，要不是聽了他講的故事，我今天才不會脫口而出什麼“不要《如來神掌》”呢！丟死人了！
蘇清雪心想着，便見到中老年輕人好像罵舒服了。他輕蔑地笑着，隨手抽過一根三塊錢一包的劣質香菸。
打火機剛要湊到香菸前，中老年輕人忽然回過頭，看向蘇清雪。
齜牙一笑：“小雪回來啦？今天學得怎麼樣？”
“就那樣。”蘇清雪又嘆了口氣，將書包扔到沙發上，然後開始收拾地板上的垃圾袋。
“能不能少吃一些垃圾食品啊，吃這些東西對身體不好的，你想想你才二十九歲，天天抽菸玩遊戲吃垃圾食品，你還能活多長時間？別沒等我成年你就掛掉了！”蘇清雪一邊收拾着，一邊教訓着。
中老年輕人忽然頓住，思考了三秒鐘，慎重地點頭道：“小雪說得對，不過你還有三天就成年了，我還是能撐過這三天的——你把那邊的薯片遞給我唄？”
蘇清雪又又嘆了口氣，只能遞給他一袋薯片。
她是拿這位中老年輕人沒什麼辦法，因爲這是她爸。
中老年輕人，之所以叫他中老年輕人這個彆扭的稱呼，是因爲在蘇清雪的眼中，這位只有二十九歲的年輕人，基本上和安享晚年的隔壁王大爺沒什麼區別了。
在蘇清雪的印象裡，好像自從上了初一之後，這個家就全都靠自己來維繫了。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倒垃圾甚至是交電費，都是蘇清雪乾的。
而這個便宜老爸，整天就知道打遊戲上網聊天吹牛皮編瞎話看動漫和看電影。
整個一報廢人！
蘇清雪以前也問過自己這個便宜老爸，他不工作是怎麼把蘇清雪拉扯到十八歲的。
那時候老爸特憂鬱地說：“遊戲代練。”
信了你的鬼！連我都打不過的死宅男還敢說是靠代練？！
笑掉我的虎牙！
蘇清雪清楚老爸的實力，所以壓根不相信他那一套。什麼代練啊？就他這種用手打遊戲誰都贏不了用嘴打遊戲誰也別想贏的手強青銅嘴強王者，哪個傻子會找他代練？
老爸要是說畫未成年人不準觀看的漫畫賺稿費蘇清雪可能還會相信，畢竟他的牀底下藏了滿滿一紙殼箱子……
用力搖搖頭，蘇清雪努力將腦子裡的齷齪畫面甩掉。
到今天，蘇清雪已經十七歲三百五十三天。還剩三天，她就會迎來十八歲生日，正式成年。
而她的老爸，今年只有二十九歲。
年齡差距如此之小的原因很簡單，蘇清雪是被撿回來的。
那是九年前的一個冬天，蘇清雪還記得她和阿姨走丟後，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街頭。
天上飄着清冷的雪花，她的臉凍得通紅。
街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向她伸出援手。
直到……一個披着長髮的男人晃晃悠悠走過來，和她對視了良久。
小時候的很多事蘇清雪都忘了，但她還記得和老爸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第一句話。
“喲呵，難道這就是我的金手指嗎？養成計劃？這個我喜歡！”
男人的嘴角帶着不明意味的笑，眼眸中有銀河。
然後蘇清雪就成了男人的女兒。
這個男人叫蘇夜。
“爸，你能先別玩了嗎？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蘇清雪收拾完垃圾，手心裡握着一張薄薄的硬紙片，對蘇夜說道。
“嗯？咋了？要交學費？還是補習費？”蘇夜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你先別玩遊戲了，你聽我說，正事！”蘇清雪道。
“沒事沒事，你老爸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一心二用那是事兒嗎……我靠沒看着***你敢偷襲你爺爺？”
蘇清雪默默起身將燈打開。
“有點晃眼哈……”蘇夜嘟囔了一嘴，見女兒處於爆發的邊緣，明智地選擇閉嘴。
“我真的有事要說……”蘇清雪很滿意蘇夜現在的態度，雖然他還是在玩遊戲。
“你談戀愛了？”蘇夜忽然頭也不回地問。
“我……”蘇清雪懵了。
“恭喜恭喜，恭喜你抓住了青春的尾巴。我尋思你早就應該談了，高一就得談，往死了談，你能堅持到現在老爸我刮目相看。想當年你爹我初一就……”
“爸！你搞錯重點了！誰要談戀愛啊！”蘇清雪快被蘇夜這神邏輯打敗了。
初一就？你初一懂個毛線啊！
“蛤？沒談戀愛？不應該啊？沒人追你嗎？我看大家都挺喜歡你的啊。像是隔壁蕭大爺，隔壁葉大爺，隔壁聶大叔，隔壁王……”
“我是中老年偶像嗎？爲什麼喜歡我的都是大爺輩啊！”蘇清雪怒道。
“哦哦哦對，學校裡的。學校裡也有很多喜歡你的吧？”蘇夜問。
蘇清雪認真想了想，班裡確實好多男生喜歡自己。
“學校裡確實有很多人喜歡我……”
“對吧對吧，我就說我家小雪這麼漂亮，沒人喜歡那能對勁嗎？不說別人，就說你們學校腿特長的劉老師，皮膚特別嫩的白老師，還有身材特別好的李老師……哇噻！”
蘇清雪：“……爸你說的是你喜歡的吧？”
“咳咳，所以到底是什麼事？”蘇夜義正言辭地說。
“暴露了自己的癖好之後強硬轉移話題嗎？”蘇清雪撇撇嘴。
然後，她拿出了那張已經握得有些變形的硬紙片。
蘇夜接過來看了看，是張名片，什麼威風影業劉凱經紀人。
“爸，我要去當明星。”
蘇清雪認真地說。
蘇夜“唰”的一下扔掉手柄坐直身子：“你再說一遍？”
蘇清雪用掉了自己所有的勇氣：“爸，我想當明星。”
蘇夜撓了撓頭：“小雪，我們得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