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哈一笑,道:“我這不是怕你這豬腦子聽不進去嗎?”
阿曹笑道:“不會不會,答應你的事兒我得做到,你在醫院好好做手術,弟兄們等你回來。”
我說:“不必擔心我,沒事兒的,一個小小的鼻囊腫要不了我的命,我先掛了?”
阿曹說:“就先這樣吧。”
掛了電話,我沒急着給肖瑩打電話問個究竟,緣分可遇不可求,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不來,經歷了一些時候,我的心坦然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患得患失,一有風吹草動就心燥不安……
風吹草不動是一種成熟穩重的標誌……
我逼着自己轉移注意力,不去想肖瑩,不值得的,我爲她付出太多了,我受夠了愛她比她愛我多。
四院坐落在古城一條街的東側的一個小衚衕裡,這條街曾經是我們最喜歡遊玩的地方之一,給我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往南不遠處是南城門,城門緊挨着這座城最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南湖。這時候,冬季的湖面一定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我想到湖邊看看,想了想又沒什麼看的,算了吧……
我止步望向北,北城門遠在幾公里之外,城門再往北就到了本市最大的汽車站——古城汽車站,那兒是我坐車回家的地方,我對它再熟悉不過了,上個廁所竟然收費五毛錢,“所長”是個三四十歲的大嘴老孃們兒,此人十分傲慢,你跟她說話,她懶得搭理你,看也不看你一眼,像是所有人欠她錢似的?我想不明白,這類“所長”有什麼好神氣的?想起她那副摸樣,我突然很想笑……
我頂着北風一路向北,一直走到由十字交叉路口組成的大禺口,路口東西兩個方向直達古城的東城門和西城門,我們遊玩結束後,要麼坐上小二路汽車往東回學校,要麼各自散夥兒回家,我突然又想起了死去的耗子,心中閃過一絲難過。
我望向天空,幾片枯黃的樹葉在空中翩翩起舞,冬季結束後枯木又逢春,樹木有機會重獲新生,生機勃勃,長滿綠葉,而人一旦死去後卻沒有樹那麼幸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傳說中的“六道輪迴”真的存在嗎?佛是真的存在的嗎?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佛曰“六道之內,衆生皆苦”,竟然如此,六道之內的生靈又何必做一個有生命的東西呢?他們在命運面前沒有主動的選擇權吧?
歷經同齡人不曾經歷過的滄桑的我對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的“病”之痛苦深有體會,我不知道未知的後半生還要經歷什麼滄桑,我對我生命所經歷的坎坷心生恐懼了。
我在苦痛的掙扎中一天天長大,一切都過去了,我多奢望熬過手術這一關後,之後的日子能一帆風順,我不求一生大富大貴,但求無疾而終。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還年輕,這才哪到哪兒啊,未來迎接我的是什麼不是我能掌控的。我能做到的是,咬緊牙關,勇敢而積極地面對屬於我的獨一無人的人生,因爲我不想做一個逃避的懦夫……
我像是有了心魔,再怎麼轉移注意力,還是不得不想和肖瑩之間的事,她到底在想什麼?她對待這段脆弱的感情是怎麼個態度……橄欖頭無疑是我的情場強敵,論天時地利,我不是他的對手,他們兩家的交情不一般,他家境條件優越,我很清楚肖瑩是一個很物質的女孩兒,她小時候“窮”怕了,她必定會嫁給一個有錢人,哪怕他的錢是靠富二代的身份獲得的,哪怕他是一個吊兒郎當的二流子。
據他們說,橄欖頭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社會青年,抽菸喝酒、打架鬥毆樣樣精通,我比他好的地方是我的學生身份吧?
我無精打采的走到一棵禿頭樹下,迎面吹來的北風吹的我暈乎乎的,我靠在樹幹上,眼前出現了一副奇妙的畫面:
一個死氣沉沉的傍晚,世界寂靜無聲,烏鴉盡情悲鳴,大地被染成一片血紅,我四肢無力地靠着一棵枯藤老樹,一片片殘破的枯葉晃晃悠悠地落下。我心中萬般無奈,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姑娘步步離我遠去,向着一個穿着名牌服裝的橄欖頭走去。
天空如閃電般“騰”地一聲巨響,瞬間閃過一道綠色光芒,一頂綠色的閃閃發光的帽子從天而降,我出神地望着它,來不及躲閃,帽子落到我的頭上,照亮我的灰暗世界,我的世界變成了綠色,我跪倒在地,心中默唸,橄欖頭,老子他媽跟你拼了……
我站起來,殺氣騰騰地朝橄欖頭衝過去,口中大喊“橄欖頭,放開我的姑娘!”,他們的身影若隱若現,像是腳底踩了滑板,速度極快地“滑”向前方。
我一邊詛咒橄欖頭的全家,一邊奮力追趕,只見肖瑩回眸一笑百媚生,看了我一眼後又挽起橄欖頭的胳膊。
我跑的岔氣了,脫下露着腳趾頭的布鞋,將兩隻鞋子疊加在一起,衝了幾百米,使勁地把鞋丟向他們,我要砸死他們!肖瑩,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你爲什麼和這混蛋聯手一起欺負我!到底爲什麼?
橄欖頭回頭鄙視我一眼,他那一嘴大黃牙清晰可見,他摘下脖子上的粗如腳趾頭的24K純金項鍊朝我扔過來,我被重重地砸倒在地,手腳不能動彈了,不要緊,嘴還能動,我仰天長嘯,神啊!救救我吧……
像是有什麼東西嘩嘩地落到我的頭上?我回過神,見漫天雪花飄舞,街上行人匆匆,猶如鬼子進村了,怕死的人慌忙逃難似的。
站的久了,腳麻了,我跺跺腳,又拍了拍麻麻的臉,向四院走去。
大雪紛飛,沙沙聲響傳入耳中,人們紛紛抱頭鼠竄,與我擦肩而過,我的意識逐漸模糊,我忽然想起了蘇潔,她在哪裡?爸爸說她在電話裡說過今天來醫院裡看我的,爲什麼不見她的蹤影,她是忘了嗎,還是不便與我再相見?我們之間徹底完了,最後一次,我傷害了她,要不是因爲我,她怎麼可能離開二高,是我把她“逼”走的,同學們到現在還矇在鼓裡,我沒臉想她,我愧對我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