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國人的社交規則,講究的是一團和氣,你好我好大家好。
哪怕是仇人見面,表面上也會面露微笑,讓外人絲毫看不出異樣。
所以在島國社會中,很少會看到有人直接指出對方的錯誤。
而彥真輝剛纔的話,就犯了忌諱。
彥真輝平時不怎麼關注藝能界,所以從來沒有聽說過窪地大叔的名字,但其他人卻很清楚這位大叔的身份。
雖然從來沒有出演過什麼重量級的角色,但他確確實實在藝能界有着比較高的資歷。
被點名的窪地大治第一時間鞠躬道歉,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錯:“對不起,監督,是我表現得不好,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也是島國人的習性,遇到事情先道歉,看起來顯得很有禮貌,但對解決具體的事情,並沒有太大影響。
窪地大治道完歉之後,立刻開始自我反思。
剛纔這一段戲,他自認爲即便不是生平最佳的表演,至少也在平均水準之上,尤其是在這個幾乎以外行人爲主的劇組裡面,唯一能夠跟他競爭的,就是燃燒事務所送來的另外一名女性老戲骨。
難道是剛纔自己的演技太好了,影響到了整個電影的效果?
這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整部戲演員的演技都很爛,在這其中出現了一個演技屬於中等偏上水準的人,立刻就會被襯托的鶴立雞羣,於是電影就會受到更加廣泛的惡評。
彥真輝並沒有想到,窪地大治居然會有這麼多內心戲,當即點了點頭:“這段重新拍。”
窪地大治如蒙大赦,同時又向宮武大日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宮武大日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看到有什麼問題。
窪地大治有點懵,重新調整好了狀態,稍稍把自己的演技放低了一些。
但沒想到,他剛纔說出半句臺詞,再次被彥真輝叫停了。
“大叔,戲不是你這麼演的呀?”
窪地大治蒼老的眼中,已經有了淚水在打轉。
這是他踏進演藝圈之後,第一次被人說不會演戲。
哪怕他剛剛出道的時候,也曾經被稱讚,說他的演技相當成熟。
只是因爲長相沒有什麼特色,加上時運不濟,也從來沒有拿到過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所以窪地大治從來沒有火過。
但他的演技,確實得到了圈內人士的廣泛認可的。
被彥真輝當面指責,窪地大治是真的快哭了。
島國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感性,總之,這是一個相當神經質的民族。
窪地大治強忍着淚水,再次向彥真輝道歉:“監督,對不起,請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好好表演。”
彥真輝輕輕嘆了一口氣:“大叔,你先不要着急,咱們先慢慢聊好嗎,你先別哭。”
他這人心軟,一看到有人流眼抹淚的,就有點看不下去。
何況窪地大治已經五十多歲了,兩鬢斑白,還整日裡無所事事,只能在劇組裡混點吃喝,日子過得這麼悽慘,彥真輝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去。
窪地大治急忙轉過身,擦了擦眼角,強顏歡笑道:“請問監督,我的表演是哪裡有問題嗎?”
劇組其他人也紛紛豎起耳朵偷聽。
像是來自燃燒事務所的櫻井阿姨,更是對此格外關注。
她也是圈內小有名氣的老戲骨了,單論演技,她自問不是窪地大治一個級別的,剛纔那一組鏡頭,櫻井阿姨完全沒有看出有什麼問題,她怕到時候輪到自己演出的時候,也會被點名。
島國人是一個將榮譽感深深刻進自己骨子裡的民族,在公開場合被點名,甚至會讓他們感覺羞恥到想要自殺。
彥真輝本來都有些心軟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初衷,立刻又強迫自己硬起心腸:“窪地大叔,你仔細想想你剛纔的表演,問題出在哪裡?”
窪地大叔閉上眼睛仔細回憶了片刻,一臉的茫然。
是自己的情緒不到位?
還是表情不夠?
窪地大叔自己看不到,只好哀聲懇求:“監督,能讓我看看剛纔拍出來的鏡頭嗎?”
彥真輝點了點頭,窪地大叔急忙跑到攝像機前,翻看着剛纔拍出來的畫面。
他看到畫面中的自己,怒目圓睜,說話的時候唾沫飛濺,完全是恨不得把女主角生吞活剝的樣子,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在他原本的理解中,土方委員是一個非常崇敬音樂的守舊派,任何不按照樂譜進行演奏的行爲,在他看來就是在褻瀆音樂,就是他的殺父仇人。
窪地大叔當初看的時候,心中還在站臺,《四月是你的謊言》是他演藝生涯幾十年來見過的少有的好劇本,劇中幾個主要人物性格鮮明,很容易就能讓觀衆產生深刻的印象。
土方委員雖然是一個反派,但這種爲了守護心中的信仰的形象,卻是他生平少有的好角色了。
對着攝像機畫面,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窪地大叔更加不明白了。
自己演得沒問題呀!
無論是情緒,還是表情,甚至是那個憤怒的頓足的動作,都很好地表現出了土方委員現在的激動和憤怒。
但他不敢說自己的表演沒問題,只好向宮武大日投去求助的眼神。
“唉……大叔,不是我故意想要刁難你,而是你的表現真的讓我很失望,你是咱們劇組裡面資歷最老的,入行時間也已經很長了,但你卻沒想到,你的表演其實很浮誇嗎?你注意看看鏡頭裡面你的表情,那是生氣嗎,我甚至以爲你是想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