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踏足加勒比海,蘇凜的心情十分複雜。
她一身清涼打扮,站在碼頭上方,眺望着茫茫大海。美麗的風景,入目後,卻剩下一片蒼涼。
加勒比海的冬天,氣溫維持在21°—29°。很是舒爽,是個度冬的好地方。若是換做其他時候,蘇凜定然心情愉悅,只是斬神的局勢,讓她無論看到什麼,都笑不出來。
四天前,他們得到了柳下惠傳來的消息。
琴,死了。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
琴一路被追殺,受了好幾次重傷。若不是柳下惠在一旁,恐怕早早就入了地獄。
他們在越南停留了幾日,就試圖轉道去緬甸,尋求當地黑道的幫助。然而,他們都沒想到,那個很將義氣、曾欠了柳下惠一命的黑幫老大被屬下背叛,不但他爲了幫柳下惠與琴而死在槍林彈雨之下,琴爲了保護柳下惠也死了。
柳下惠的一個疏忽,讓同伴死去,縱使他有通天醫術,也無法從已經得手了的死神手裡搶人。
他受了嚴重刺激,頓時發狂。在場一百多人,盡數死去。除了黑幫老大和琴,其他人幾乎是死無全屍,現場情景讓人作嘔。
而柳下惠也受了不輕的傷,被緬甸的警方和黑道雙雙通緝。他好不容易聯繫上了蘇凜,卻未曾與蘇凜抱怨任何。只說,他會找個地方躲起來,讓蘇凜放心。
“老大,給。”
蘇凜回頭,諸葛昕拿着一瓶椰汁,遞給她。她默然片刻,接了過來,卻沒有喝。
諸葛昕目光黯然,也回首,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此時,陽光燦爛,白雲漂浮。涼涼的風,拂過加勒比海,鏡一般的海面,折射出斑斕光線。四周喧譁,碼頭的工人忙得熱火朝天。
“老大,你在想琴嗎?”
一艘快艇忽然出現在他們的視線,如點點繁星,逐漸擴大,直到清新可見。蘇凜握了握手中椰汁,朝下方走去。她一邊走,一邊說:“諸葛昕,別在懶洋洋了。再不認真,就沒有認真的機會了。”
諸葛昕垂眸,陽光下淡金色的發,幾乎將眉眼全部遮掩。他抿着脣,沉默的跟在蘇凜身後。半響後,他幽幽道:“啊,我知道。”
琴的死,對他們無疑是巨大打擊。蘇凜當上斬神老大後,就發過誓,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夥伴死去。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但那是她的信念,是她的堅持,是她的目標。
如今,因爲一把鑰匙,她不懈努力了好多年的成果,一朝破碎。那不僅僅是生死之恨的問題了。
二人站在碼頭泊船處,快艇停在二人前方。
船上走下的人,是哈蒂斯。他衣着狂野,背對着陽光,整個人顯得更黑,也更加健壯威武。他哈哈大笑幾聲,迎了蘇凜二人上船。
很快,快艇再度飛馳在加勒比海上。岸邊有一些人認識哈蒂斯,震驚的同時,在疑惑上船的一男一女是何方神聖,竟然讓巴爾巴洛沙的二號人物親自前來迎接。
快艇上,諸葛昕笑言道:“您就帶着幾個人前來,也不怕有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哈蒂斯狂笑一聲,十分囂張道:“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在加勒比海,敢動我的人,我還真沒見過。”
諸葛昕含笑不語。的確,敢在這片地方動巴爾巴洛沙二號首領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沒出生。他們是不折不扣的地頭蛇,土皇帝。
就算他在岸上殺人,警察也不敢管。
“怎麼,蘇老大今天看起來心情很不爽?誰招惹您了?”哈蒂斯看着坐在船邊,默然的望着海面的蘇凜,道。
蘇凜最初沒搭理他,哈蒂斯很不識趣的又說了幾句,就在說得開心興奮的時候,忽然接到蘇凜冷冷的眼神。他心一怵,尷尬的笑了一聲,就撇開視線,和他幾個兄弟聊了起來。
他擦了擦冷汗,該死的上帝啊,那是什麼眼神?簡直和他們首領生氣時相差無幾,被看一眼,就猶如遭受凌遲之刑。
諸葛昕擔憂的看着蘇凜。
他很想說,她不必如此。身爲首領,即便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完美周全。他們做的,都是些賣血賣命的事情,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她上任後到琴死之前,組織裡的人真的一個沒死,已經能當做奇蹟了。
這是老首領都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所有的話,在看到她時,都說不出口,只能哽在喉裡,藏在心裡。
大半個小時候,快艇停在了一座小島的碼頭。
哈蒂斯從手下那拿過兩朵不知名的紅花。花開鮮豔,色澤如血,十分妖嬈。
“這是……?”諸葛昕疑惑。
哈蒂斯道:“爲了你們的安全,我可不想帶兩具屍體去見首領。”
諸葛昕和蘇凜對視一眼,將花插入口袋內。
小島一眼看去,恍如原始森林。叢林密佈,參天大樹成羣。不時有野生動物跳躍在枝頭。他們走在一條小道上,隨意一瞥,就能見到隱匿在樹林草叢間、或者纏繞在樹上與書同色的蛇,用極度冰冷殘酷的目光盯着他們,卻沒有發起任何攻擊。也有五彩斑斕的蜘蛛吊着跟蛛絲往上爬,將黏在蛛網上的獵物吞噬。鳥鳴聲和獸吼聲,不時傳來,彷彿在警告外來者。
諸葛昕暗歎,難怪沒人敢攻擊他們。單單就是這座島的生物防禦,就足以讓人喝上一壺。更別說其他。
“這裡的風景,真是不錯。”諸葛昕涼涼道。數不清的蛇都盯着他們,那種感覺,讓人頭皮發麻。
“哈哈哈,我們兄弟裡有個喜歡玩蟲子,不知不覺就養了許多。蘇老大和諸葛兄弟不用害怕,它們很乖,不會隨意咬人。”哈蒂斯大聲笑道:“前提是,你們別將花丟掉。”
諸葛昕瞭然。
哈蒂斯他們常年生活在這座島上,這些生物自然不會攻擊他們。而作爲外來者的他們,就會被視爲敵人。若不是有這朵花,他們二人恐怕早就成爲這些蛇和蜘蛛的腹中之物了。
走了大約十來分鐘,一棟白色別墅隱隱可見。
別墅風格非常具有當地特色,是復二層的。周圍是一個偌大花園,遠遠就能聞到迷人的畫像。
等走進之後,他們才發現,這一片奢靡的紅色,竟然是罌粟!
罌粟花期是4-6月。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方法,才能讓罌粟在這個時候開花。
花開燦爛,妖嬈醉人,婀娜多姿,隨時隨地挑逗着人的心絃,彷彿夜色中翩翩起舞的美豔女郎,讓人剋制不住,想要去探索,去沉迷。
這一篇美麗之下,卻是如此劇毒,卻阻擋不了渴望的腳步。真可謂是,紅顏之下,必定枯骨。
花園中央有一塊空地,擺放着白色木質桌椅。
路德梵西捧着一本書,靜靜的讀着。藍色西裝將身材迷人的曲線勾勒盡顯,優雅而神秘。
髮絲隨着微風輕輕拂動,聽到腳步聲,他擡頭,皓月般的眸子,含着淡淡而溫柔的笑意。他輕啓薄脣,如頌歌般道:“你來了。”
他如此說,也彷彿在說:你終於來了,我知道你會來。
“嗯,我來了。”蘇凜漠然道。
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身後拉長的陰影,竟也有着幾分他的味道。溫暖的光,附和着淺淡也柔和的笑容,格外炫目,讓人禁不住腦海一片空白。
“爲什麼這麼看着我?”路德梵西合上書,白皙修長的手搭在書面上。書封暗紅色,金色的紋路蔓延,厚重的年代感十分明顯。他不時輕輕摩挲着書面,微弱可不計的沙沙聲剛發出就消失在天地間。他銀色的眸子,柔和的看着面容僵硬得冰冷的蘇凜,徐徐道:“我可不記得,我有做令你不悅的事情。”
一瞬間,蘇凜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蛋。
自嘲一番後,她走了過去,將他對面的白色椅子往後一提,剛好壓在一株盛開的罌粟上。緋紅妖冶的花朵扭曲變形,卻有着破碎的殘虐美感。
“我來,是爲了求你一件事。”蘇凜直言道。
“請說。”
“不論什麼條件,幫我滅了裡格斯家族,與他們合作的各個勢力,也必須付出代價。”蘇凜淡淡的聲音飄揚在空中,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決絕,讓人怵目驚心。
“包括嫁給我?”路德梵西眼波流轉,銀色的光芒彷彿在流轉間溢出銀白霧氣,朦朧在眼瞳之上,讓人迷炫的同時,徹底無法看清他眼中表達的情緒。
“是。”
半響後,路德梵西忽然一笑,再度翻開那本書,垂首看着。
蘇凜只認得那是西班牙文,卻不知那本書,寫的什麼,讓路德梵西如此沉迷,沉迷到竟然連話都不回的程度。
被無視的感覺,讓蘇凜很是不爽。她壓抑着心中的憤怒,等着路德梵西的迴應。然而,等了許久,也不見他有任何動靜。蘇凜惱怒又焦急,他們耽誤不起時間。琴的死亡,從某方面來說,摧毀了她一直堅持的理念和信心。難以控制的想,現在是琴死,之後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