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握住我的手了。”
這句話好似晴天霹靂，在林爍耳邊炸響。
他陡然明白過來，明白了柳牽機發笑的原因，也明白了自己看不到神機門門主的原因。
所謂的神機門門主，並不是一個人，而是眼前的這些機械。
但……但這怎麼可能？
雖然連林爍自己都是金鐵改造而成的機械之軀，但從本質上來看，就算他已經沒有完整的血肉之軀，但他依舊是一個人。
所謂的機械之軀，只不過是用機械取代了四肢，用金鐵取代了某些部位的血肉軀體，但他的絕大部分的臟腑和大腦、眼睛、耳朵等等這些最重要的器官，依舊是正常的。
如果不明真相的人看到林爍，一定想不到他是機械之軀，因爲他和正常人並沒有什麼分別，至少從表面上來看就是這個樣子。
哪怕是身旁的柳牽機，就算是她的身上安裝了太多的機關，就算她的四肢已經變成了複雜的機械裝置，其實她依舊是一個人。
但這位神秘的神機門門主卻完全不這個樣子。
在林爍的想象當中，就算神機門門主用精湛到難以想象的技術不斷改造自身，最多也就是加強版的柳牽機，至少應該保持着最基本的正常人類形體，但事實絕不是這個樣子。
這些組合起來的複雜機械就是神機門主？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但林爍卻依舊不敢相信：機械就是機械，人就是人，不論怎麼改裝都改變不了那些最基本的東西：雖然金鐵構造比血肉之軀更加強悍，雖然很多精妙的機械裝置遠比人類的關節更有力更靈活而且覆蓋範圍更大，但機械永遠都比不了人，因爲機械沒有頭腦也沒有思維。
頭腦和思維，這就是機械和人最本質的區別。
影響力遍佈天下的神機門竟然讓一組成套的機械當門主，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就算是親眼看到林爍也不敢相信。
“爍公子，你雖然已經擁有了半人半機械的軀體，但你的思維依舊
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分別。要想改變這一點其實很難，因爲連我自己有時候都忍不住的按照人的思維去思考問題。”機械發出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擁有軀幹四肢雙足直立行走纔算是人，真是幼稚到可笑的想法。難道那些無法站立的癱瘓之人就不算是人了嗎？”
“癱瘓之人雖然無法直立行走，但……但他們最起碼還有人的基本形態……”
很多傷殘之人雖然沒有了雙腳或者雙手，但作爲人最基本的那些器官還是有的，比如說軀幹，比如說腦袋。
若是連軀幹和腦袋都沒有了，那還算是人嗎？
當然不算。
“軀幹只不過是臟腑的載體，腦袋也不過是腦子的外罩，最多再有一點組合五官的作用而已。而這些東西我都有……”
機械也有頭腦和五官？
真的嗎？
至少林爍看不到神機門主的腦袋和眼耳口鼻等五官，雖然他很確定的知道神機門主一定擁有這些東西，因爲他可以象正常人一樣思考象正常人那樣和林爍對話，還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但一個機械怎麼會有五官和頭腦呢？
這顯然一個無解的謬論。
“好吧，我可以給你看看我的真身。”
當着聲音響起的時候，林爍面前那個如同衣櫃一般大小的機械緩緩動了起來，其中的一大塊銀色隔板慢慢打開，露出裡邊的東西。
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林爍顯然被嚇壞了，忍不住的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原本還算是正常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嘴脣不住的哆嗦着。似乎想要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但極度的恐懼讓他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從喉嚨裡發出“呼“”呼”的無意義音節，若彤一隻被扭住了脖子的鴨子。
柳牽機似乎早就料到林爍會有這樣的反應，始終用平靜的目光看着他，沒有半點要拉他起來的意思。
林爍終於看到了神機門主的真身，也知道了神秘的神機門主究竟是怎樣的一副尊榮，但他寧可永遠都看不到，他甚至因爲自
己的好奇心而陷入無限的後悔當中：即便是在最可怕的噩夢當中，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恐怖的情形：
在機械內部的隔板之後，是一個如同水晶魚缸一般完全透明的東西，裡邊裝着一多半看起來好像是清澈的泉水，卻比泉水稍微濃稠一點的液體，浸泡在液體當中的，就是神秘的神機門主。
那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甚至連一個算不上，只能算是一堆或者是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更準確一點來說的話，那連模糊的血肉都不是。
只有一團灰白色的看起來好像凝固的油脂，那好像是一團大腦，大腦的邊緣還懸浮着一小截很有可能的骨髓之類的東西。從大腦裡邊伸展出千百條細的幾乎看不到的絲線，如同在河水中飄蕩的水草。在這片詭異而又可怕的“水草叢中”，還懸浮着一個大的不像話的眼球，眼球竟然還在靈活的轉動，似乎正在和林爍對視。
沒有軀體，沒有四肢，甚至連腦袋都沒有，只有一個懸浮在濃稠液體中的大腦和眼球。偏偏那團彷彿油脂一般的大腦還在微微動彈，眼珠也很靈活，說明這是一個真正的生命體，而不是從屍體上解剖出來的已經死亡的器官。
從大腦中延伸出來的透明絲線，又和周遭的機械聯繫起來，控制着所有機械的運轉……
除了大腦和一個孤零零的眼球之外，可以稱之爲身體的一切都沒有了，這就是神機門門主的真實面容……已經不能用面容這個詞了，因爲他連面龐都沒有。
“你自己就是不完全意義上的機械之軀，去被真正的機械之軀嚇成這個樣子，只能說是葉公好龍……”因爲沒有嘴巴和喉嚨，神機門主當然不能象真正意義上的人那樣講話，他的聲音是通過一個精巧的發聲裝置產生的。那個裝置通過幾十條細細的絲線和懸浮在液體中的大腦相連，在大腦的控制之下，十幾個大小不一厚薄不同的銅片相互摩擦、震動，竟然可以發出和正常人講話一樣的聲音來：“老實說，你這個樣子，真的讓我很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