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少,關於您的病情,我們院裡的專家,昨天討論了整個通宵,也沒能得出一個具體的答案來……您先別生氣,是這樣的,您的狀況實在有些特殊,具有某些疾病的特徵,但是又不完全一樣。我們初步懷疑是疾病出現了變異,所以還得再來一趟,做一些輔助檢查,以便我們進一步研究您的病情。”
雲驍聽完之後,沉默了一陣子,才低沉地說了一句:“好,我等下就過去。”
目前的結果,實在讓他非常不安。
變異、罕見之類的詞彙,往往意味着難以治療,甚至一開始時無法治療。他可不希望最終結果會是那樣,更加不願意去當醫學小白鼠,用自己的身體和性命,去給後來的病患換一個切實可行的治療方案。
雲驍心裡百味雜陳,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抱住,蘭沁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
“雲驍,這麼早誰打的電話呀?”她剛剛睡醒,大腦還比較混沌,沒怎麼聽清電話裡的內容。
“沒什麼,一個朋友。”雲驍輕描淡寫地回答。
“哦。”蘭沁沒有多想,安靜了幾秒鐘之後又睡過去了。
她的睡顏還是和多年前一樣,像個單純的小孩子,看着讓人很想保護她。過了一會兒,蘭沁可能睡得不太舒服,又在雲驍的身上蹭了兩下,找了個相對舒服的位置,繼續安穩地睡着。
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滿臉甜蜜。
雲驍輕輕地嘆了口氣,暗暗向老天祈禱,千萬不要讓疾病把自己和她分開。
他一向是個信自己超過信鬼神的人,求神拜佛的事情,幾乎沒有做過。可是這一次,他卻真的希望世界上可以有神靈,可以聽見自己的祈禱,滿足自己的心願。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用自己所有的財富,去換一個跟她永世相守的人生。
雲驍小心翼翼地側過身體,把蘭沁抱在懷裡,靜靜地感受着她柔軟溫熱的身體,以及髮絲間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
真想就這樣抱着她一輩子。
可是他不得不起牀離開,今早得出一個具體的結論,他才能安排後續的計劃,那纔是他最應該做的。
雲驍戀戀不捨地離開她,準備下牀。
可是睡衣的衣角忽然被她抓住,雲驍回頭,發現她還在夢中。
原來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那樣依戀他了,即便是睡着了,也那麼害怕他離開自己。
雲驍的心裡柔軟得發疼,他只能安撫似的摸摸她的手,又拍拍她的頭。
蘭沁緊皺的眉頭,這才稍微展平了一點。但是她的手,依然緊握着他的衣角,像是一種無聲的挽留。
雲驍不忍心掰開她的手,只好把睡衣脫下,留在牀上,自己則悄悄地換了衣服出門。
這一次,他沒叫三少陪自己,而是獨自一人去了醫院。
這個世界上,有些困境終究只能一個人面對,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時時陪伴。
檢查的項目比上一次還好多,雲驍一直面無表情地配合着。
坐在VIP候診室裡等待結果的時候,他又想抽菸了,走到販售機前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蘭沁勸過他要少
抽菸。
他怔了一會兒,轉身默默地離開了,繼續回到自己剛纔坐過的沙發上,安靜地等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腦海裡,蘭沁的音容笑貌清晰浮現,他的心就這樣平靜下來,嘴角甚至還掛起了一絲淡笑。
那個看起來柔弱無比的小女人,總是能夠讓他心安,讓他自己的自己充滿了力量,無所畏懼。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
下午的時候,檢查結果終於出來,腦科專家們又一次召開了研討會,一直討論到傍晚時分,也還是沒能給雲驍一個真正的答案。
“雲少,實在抱歉,我們這些人學藝不精,看不出來您究竟患了什麼病……您的症狀,跟目前世界上已知的任何一種腦科疾病都不相同……”
跟雲驍說話的,是目前國內最權威的腦科專家,已經七十多歲了,鬚髮皆白,如今卻只能滿懷歉疚地說出這番話來。
連他都這樣說,看來在國內是不可能查得出來了,就更別說治療。
雲驍的心沉到了谷底,臉上卻保持着對這位學術界泰斗的尊敬:“張老您別這樣講,永遠都是先有疾病後有治療方法的……”
張老先生更加慚愧,又說了一些自己的猜測以及建議,這才離開。
雲驍面無表情地走出醫院,坐進車裡,給爺爺打了個電話。
“爺爺,我的記憶力問題變得更加嚴重了……”他把自己的狀況一五一十地跟雲老爺子說了,並且告訴對方,可能需要尋找下一任接班人了。
雲老爺子嘆了口氣,說道:“阿驍,你儘快把手頭的事情安排一下,來美國檢查吧。這邊的某些技術,還是比國內要先進的,說不定就能查出個結果來了。”
“嗯,我也是這樣打算的。”雲驍平靜地說:“我大概需要個兩三天的時間才能出發,到時候再給您打電話。”
“好,路上注意安全。”老爺子叮囑他。
“知道了,爺爺放心吧。”
雲驍掛斷了電話,心裡頭沉沉的。
本以爲可以跟蘭沁一起過個好年,卻不成想,到最後搞成了這樣。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跟她在一起過的最後一個年,但是可以肯定,這是自己作爲雲家掌舵人,過得最後一個年。
事情發展到了這種程度,無論最終結果如何,他都不可能再繼續擔任雲家的掌舵人了。
這樣也好,他不用跟索菲亞結婚了。事到如今,雲驍也只能用這件事情來安慰自己。
雖然他從前一直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恢復自由,跟蘭沁一直相守,可是現在的狀況跟他幻想中不太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和狀態來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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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很複雜,也很沉重。
他就那樣坐在車裡,靜靜地看着夕陽西下,像是在跟這座城市無聲地告別。
金紅色的餘暉灑在他依然年輕俊朗的容顏上,卻愈發凸顯出了他的孤單和寂寥……
雲驍沒有回家,因爲他害怕跟蘭沁當面告別,他怕自己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寧願放棄治療也不肯離開他。
唯有不見,他才能保留自
己的理智,清醒地做出最合理最有利的選擇。
他給蘭沁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寶貝兒,我臨時有事情,要回京城處理一下。再過幾天,要飛美國。”
蘭沁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才輕輕地問他:“那你今天不回來了麼?”
“嗯,我今晚就直接回京城。”
蘭沁輕輕地嘆了口氣,囑咐他:“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情或者想我了,就儘管給我打電話,我會二十四小時都開着手機的。”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暴露了自己對他的依戀和不捨。
雲驍聽得心裡一陣發疼,不敢再繼續這場對話,匆匆忙忙地掛斷了。
夕陽的餘暉之下,黑色的邁巴赫漸行漸遠。開往機場的方向,也開往……不斷遠離她的方向。
雲驍的心一直很沉重,胸口憋悶無比,巨大的悲傷在他的心頭碾過,不斷地挑戰着他理智的極限。
每一秒鐘,他都在跟自己鬥爭着,用盡生平所有的意志力,壓制住腦海中瘋狂的,想要不顧一切地掉頭回去見她的衝動。
與此同時,江城市中心的公寓裡,蘭沁握着手機,呆呆地望着滿桌子的好菜,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她本以爲他會回來的,特意做了這麼多他愛吃的菜,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結果到了最後,卻只能是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吃這頓燭光晚餐。
牛排是心形的,她特意切成那種形狀的。
甜點是她照着網上的攻略現學現做的,失敗了無數次,耗費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才終於做出了最完美的造型。
可他看不到。
也嘗不到。
最後只能是她一個人吃進肚子,然後再把吃不光的倒掉。
蘭沁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所有她精心營造的浪漫氛圍,此刻都變得無比諷刺,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孤單。
她靜靜地坐了很久,忽然起身點起了桌上的蠟燭,關燈,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溫暖的燭光,映襯着她形單影隻的落寞,她登陸自己已經數年沒有登陸過的微博賬號,把照片貼了上去。
一句話都沒有,僅僅只是一張照片而已。
她太孤單了,想要有人陪伴自己,哪怕緊緊只是網絡上的文字和符號,也可以。
但是她消失得太久了,當年瘋狂追捧《大唐驚夢》的粉絲,如今都已散去,轉而追捧其他人的漫畫作品。
她捧着等了足足十分鐘,轉發數寥寥無幾。評論和留言,全都是零。
連那些曾經無比狂熱的粉絲,如今也拋棄她了。
蘭沁嘆了口氣,打開燈,吹滅蠟燭,慢慢地享用這頓一個人的晚餐。
可是隻吃了一口,她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她用手背抹了抹,給米雪兒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熱熱鬧鬧的,以軒和以然輪流接聽電話,告訴她,他們在米阿姨家裡呆得非常開心,正在一起吃晚飯呢。
蘭沁輕笑着告訴他們,媽媽明天就去接他們回來,聽着他們倆的歡呼,她的心情終於稍微好了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