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這道在寂靜之中突兀傳來的蒼老聲音響起的同時，豪大堪堪睜開雙眸，可沒有察覺到殘魂的存在，也不免心中一驚，頓時一道劍意鋒銳刺出，驟然間山洞之中轟隆作響，地面震動，不少碎石雨落而下，只因爲豪大這沒有實質動作卻簡簡單單的一個念頭。
一道一字線從從豪大的雙眸凝結，然後陡然間切割在了洞口的一處石壁之上，平滑的切割線出現的一剎那，一塊巨石轟然堵在了洞口之中，將所有人的光線全部擋住，房間內頓時恢復了一片晦暗之色。
尋狂看着洞口的巨石，眉頭一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後雙耳一動，只聽楊丹隱約從洞內傳來的聲音——“老師我們沒事。”
古怪的神色浮現，尋狂笑罵一句，卻沒有再過多理會。
自己這兩位徒弟的性情雖然中正，膽識也比尋常弟子強上百倍，卻劍走偏鋒，時長不按常理出牌。
洞內，楊丹鬆了一口氣，隨後訝異看着豪大的那一劍，心底越發讚歎，如果是自己全力一擊，恐怕也不會切的這麼完整吧。
與豪大對視一眼，二者相互一笑，也好在豪大將洞口封住，因爲他們都能感覺到，身體內的這縷萬劍殘魂不希望被其他人感知出來，如果老師真的進來的話恐怕會失去與這位怪脾氣老者一次難得的問道機會。
沉靜了半晌，確認一切正常後，豪大還是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敢問前輩是何人，爲何我能聽到您老的聲音？您現在又在何處？”
這些問題似乎讓那位封存在劍道之法的年邁老者有所惱怒，冷哼一聲。
“老夫是何人與你們說了也沒有用，你們只要知道，老夫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劍道高手便可以了，其他的就算你們天賦在好，但憑你們兩個小娃娃的閱歷，想來很難理解。”
楊丹並不在意，也默認了老者的意思，一縷殘魂的印記便如此強大清醒，那麼本體如果在巔峰時期，又會強成什麼樣子。
微微感慨，楊丹感懷一笑。
這一輩子的修行道路，他眼見太多強者一步步走上了強者的巔峰之境，而伴隨着自然會有很多苦修了半輩子的絕世天才，不行隕落。
世事無常，旦夕禍福，能像這位老者這樣，沉寂在萬劍之法的蘊意當中，不知近千年或者是近百年，依舊能在此時對着兩個小輩笑罵，或許便已經夠了。
感慨了一瞬間，楊丹還是無奈地閉目開口。
“前輩，既然您的意識如此強大，爲何我前些日子在千技閣剛剛修成劍意之時你沒有理會我？”
能夠感受到，這位老者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出現，必然會別有深意。
那老者的聲音傳來，噙着不滿與嘲弄。
“要說你們的天賦，倒是還看得過去，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雖然你們在這個年齡便已經超越了很多劍道天才，可要想真正窺探劍道的天機卻差的十萬八千里，不過這小子今日破了萬劍法的劍意之境，倒的確令老夫爲之驚訝，這種速度放眼天下間恐怕也找不出十個人來。”
沉默了片刻，那道蒼厚的嗓音繼續傳來。
“你們二人對劍道的理解各有不同，之所以我最後決定跟你們說說話，還是因爲你們的劍心相對其他劍修澄明通透不少，要麼然老夫哪有興趣跟那些無聊的廢物多費口舌。”
楊丹和豪大的劍意發出了輕微的劍鳴，彼此早已經在心裡相視，都從對方的意蘊中感受到了一抹震驚。
清清嗓子，楊丹已經不敢怠慢，恭敬問道：“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那老者沒有立即回答，但卻發出了一句悠長滄桑的感嘆，隨後淡漠說道：“尊姓大名......百年之久，老夫也已經忘記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了，我一生與劍爲伍，參悟天下間至強劍道，本以爲可以以無上劍意永恆於這蒼茫大地之間，卻不想，依舊敵不過歲月悠悠的無情。”
“屢變星霜，蹉跎歲月，想來前輩一定是百年前大陸之間的至高強者。”楊丹聽到這裡同樣心生無盡嘆息，這一輩子，上一輩子，天界，人間，極地，無盡輝煌，無盡苦難，最終都會被時光的洪荒所沖刷，猶若天邊一顆死星，閃瞬寂滅。
“哼，臭小子，年華無盡，歲月錚錚，你個小屁孩兒有懂什麼，但既然你們想知道老夫的名號，告訴你們也未嘗不可。”老者的聲音此時停留了一瞬，似乎這個名字說出口後，卻要將很多不願回憶的過往傾述喚醒，需要很多的勇氣。
“老夫劍萬崇，曾經的兄弟擡愛，大陸上的朋友送了一個外號——無盡劍道。”
隨後氣氛爲之寂靜，洞口的光芒明暗不定，似乎在黑暗中輕輕飄動。
這句話吐露，豪大的神色倒沒什麼變化，只不過想來前輩的名字這麼霸氣，生前一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
可楊丹的臉色卻變得極爲怪異，劍萬崇......劍萬天......
在老者說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剎那，楊丹便已經知曉了老者的身份。
楊丹曾經是鬼皇天宗的首席大弟子，也是千百年來修爲最強的第一天才，而孕育楊丹的極地宗門鬼皇天宗其實存在着七位天下鬼絕，也就是楊丹的師傅和六位師叔......
鬼皇，鬼佛，鬼丹，鬼手，鬼劍，鬼魅，和鬼宿.......
七人被評定爲大陸巔峰的鬼絕強者，久不出塵世，而自己的五師叔鬼劍的名字便是萬劍天。
前世楊丹的劍技之法多半便是師承鬼劍，所以楊丹自然對劍萬崇這個名字甚是熟悉。
萬劍的師叔祖，也就是五師叔的師祖。
我靠，也就是說劍萬崇便是自己的師叔祖！
心底震驚了半晌，楊丹纔在閉目調息的情況下強忍着內心的撼動，舔了舔有些發乾的脣角。
真是太巧了。
可就算是如此，楊丹卻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當下只是裝出了一副震驚無言的樣子。
“哎，以你們兩個小娃娃怎麼可能知道老夫百年前的事蹟，說了也是白說，對牛彈琴。”那老者見二人只是無言，有些不高興，最後無奈地沉默了一會兒，繼而道：“很少有人能從萬劍技書中發現老夫的存在，既然你們二人能同時聽到我的聲音，自然是適合修習劍道的人才，老夫的一縷魂念也已經孤獨了近百年，所以能有你們兩個小鬼陪我說說話也算是緣分。”
二者就這麼聽着，絲毫不敢插嘴。
“既然有緣，老夫便送你們二人一個見面禮，倒是不能確定你們願不願意接受。”
二者身軀一震，不禁愣住。
這老者聽起來雖然脾氣不怎麼樣，也喜好倚老賣老，但這性情看起來轉變倒是頗快，既然能得祖師真傳，二人又怎會拒絕。
當下連忙不約而同地齊聲應和，卻被老者的聲音打斷。
“得我傳承聽上去誘惑力很強，但也同樣需要代價，這個代價老夫現在也不敢確定，但你們二人必須在此立下誓言，如果決定了便絕不反悔。如果有失諾言，老夫雖然只剩下了一道劍意殘念，卻也能輕鬆擊殺你們兩個毛頭小子，你不知道你們敢不敢答應。”
老者語氣越發變得冷厲無情，到了最後已經令楊丹二人汗毛倒豎。
楊丹自認爲天地之大，自己已然不懼任何東西，但在此卻依舊難下抉擇。
他能感受到老者殘念的執着意味，想來必然是受萬劍所趨，每一位劍道修行者都有着自己心底的執念與偏頗，如果惹怒了這位祖宗，他的殘魂雖所剩無幾，可猛然攻勢決計不會遜於任何一位六境以上的天魄宗師。
六境，輕輕鬆鬆擊殺他二人。
楊丹開始爲難起來，這個時候豪大也同樣不再吭聲，似乎想聽聽楊丹的意見。
而出人意料的是老者似乎沒有強迫的意思，決定權已經完全交給了自己二人。
或許老者也明白，他求得的條件難度不是兩個少年所能解決的，但依舊將這個選擇權利交給二人。
那老者的聲音沒有立時響起，看來是想給二人足夠的時間來思忖這件事情。
過了很長時間，楊丹吐了口胸腔之中的濁氣，然後平靜說道：“我雖然不知道前輩的身份與來歷，但卻應了您老一句話，相遇便是緣分，更何況是一位當世的強者之言，小子楊丹不才，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前輩明示。”
聞言，豪大幾乎不假思索接過話來，“前輩有何難處，我二人雖不敢保證能夠解決前輩的憂慮，卻能做到鞠躬竭力，同心同爲。”
二人說話的時候心裡不起波瀾，這讓那道蒼老的殘魂很是凝重，隨後多了一些異樣的情緒。
“好，既然是這樣，我現在也敢將自己的畢生絕學傳授給你們二人了，我劍萬崇果然沒有找錯人，雖然你們兩個資歷尚淺，但劍意道心卻出奇罕見，以後的事情便以後再說，現在你們可以考慮考慮先拜師了。”
老者的聲音響徹此處突然間頓了頓，並不是因爲老者是一個輕信他人之言的人，而是這兩位少年的話語是出自劍意道心，而劍萬崇又是封存在萬劍法劍意之中的殘魂，必然對二人心靈有所掌握，如果二人所言有假，這位老者不介意暴怒之下斬殺這兩個油嘴滑舌，口是心非的小鬼，這樣的劍道後人修習萬劍只會爲萬劍之法留下無數罵名。
可老者能夠真實地感受到二人的言語出自肺腑，沒有半點虛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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