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文愣愣的轉頭看着身旁的範亢,憨厚的臉上已是寫滿了極度的震驚,他實在想不到,這個沉默的傢伙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沒有說出這個傢伙的名字以求自保,純粹只是因爲自己的良知,剛剛確實只是自己一直在說話,而這個傢伙除了回答過他自己的名字,就再沒有說過任何話。
他卡文雖然算不上什麼正人君子,這點良知還是有的。可結果卻是,這個傢伙非但沒有暗自僥倖自己沒潑他髒水,竟然還主動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這世上居然真有比自己還“傻”的人?
範亢沒有轉頭,在平靜的說出那句話後,他只是忍不住暗暗苦笑了一聲,他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不過他並不後悔,因爲他本就是這樣的人,他覺得陷身於這身不由已的輪迴世界已經足夠可悲了,如果還不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只是求得心理上的安慰,那還有什麼繼續拼搏下去的意義?
當然,範亢也是經過綜合權衡的,他並不認爲此舉會給自己帶來何種毀滅性的後果,也就是可能造成任務難度稍有上升而已,一切都在可控之中,那就更沒理由袖手旁觀了。
辛頓很快就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他也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麼傻的人,居然自己主動往槍口上撞?不過撞得好,本就怕你不撞,這下看你往哪跑!
“範亢!你說什麼?責任全在你?”辛頓朝範亢冷冷說道,“你敢承認就好,剛纔我就看到卡文是在和你說話,說,你爲什麼說責任全在你?”
範亢不卑不亢的回道,“報告將軍,諸位長官,屬下因爲此前從沒擔任過高級軍官的護衛,唯恐經驗不足犯下錯誤,甚至鑄成大錯,所以忍不住向卡文少尉請教如何才能成爲一名合格的護衛,只是屬下初來乍到,沒成想犯了將軍定下的規矩,這些全是屬下的錯,屬下甘願接受一切懲罰!”
辛頓再次一愣,似乎全然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能說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請教如何成爲一名合格護衛的經驗?還有比這更可笑的謊話嗎?剛纔光看辛頓那一臉興奮,唾液橫飛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在說他家裡的事,
不過範亢既然都主動承認了,辛頓理應滿足了纔對,接下來就該懲罰範亢了,不過辛頓卻是氣惱剛剛卡文居然敢忤逆自己的意思包庇範亢,當即他臉色再次一沉,朝卡文冷冷喝到,“卡文,範亢說得可都是真的?既然如此,你剛纔爲什麼要說謊話,難道你不知道欺騙將軍是更嚴重的過錯嗎?”
卡文全身一晃,卻還沒等他說話,只聽範亢說道,“卡文少尉並不是要故意欺騙將軍,他之所以沒有說實話,只是因爲他見屬下不久之前僥倖制止了一場針對將軍的刺殺,覺得屬下身手不錯,能更好的保護將軍和諸位長官的安全,爲了將軍的安危着想,他纔要把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閉嘴!”辛頓一聲怒喝打斷了範亢,他又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這麼會說話,暗拍馬屁的功夫好像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再看將軍,臉色果然比剛剛已緩輕了不少,好像聽得極爲受用,所謂前穿萬穿唯有馬屁不穿,深悟此道的他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當即臉色鐵青的繼續朝範亢說道,“我問你了嗎?!另外少來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給自己脫罪,想騙將軍,你還差得遠!”
“騙?”範亢冷冷一笑道,“屬下句句屬實,哪裡是騙?辛頓上校剛剛可曾聽到我們的談話?如果聽到了,爲何明知卡文是與屬下說話,卻明知故問?這難道不是騙將軍?如果沒聽到,又怎知我們是在說謊?屬下既然敢主動承認,就是本着實事求是,知錯就改的態度,向將軍坦誠,並願意接受一切懲罰,既然如此,屬下還有什麼說謊的必要?因爲屬下不想看卡文少尉良苦用心卻遭到不公正的對待,因爲屬下也明白,將軍明察秋毫,公正英明,一定能理解卡文少校對聯邦的衷心。倒是辛頓上校您,處處針對我們,難道非要把像卡文少尉這樣對聯邦一片忠心的人打倒踩在腳底下才行?難道您就不怕寒了其他對聯邦,對將軍心懷忠心士兵們的心嗎?!”
“你……你說什麼……?!”辛頓的肺都快氣炸了,長久以來除了比自己職務高的,誰敢這麼衝自己說話,就算是職務比自己高的,哪個對自己不是客客氣氣的,卻沒想到今天不但碰到了,對方卻只是個小小的上尉,這臉當然掛不住了,
反正範亢眼見辛頓只是一味咄咄逼人,此事已然難以善了,心中快速一合計,便乾脆說個痛快得了,而在說完後他不經意間看了哈里森一眼,只見哈里森正在淺淺的品着一杯紅酒,就像是根本不知道外面正在發生大的事。
其實想想也正常,哈里森跟辛頓鬥歸鬥,卻只會是在一個“可控”的程度內,撕破臉皮的事是絕對不會做的,那樣只會兩敗俱傷,他當然就不會因爲範亢和辛頓翻臉了,即便範亢不久之前剛剛救過他的命,
範亢無所謂的收回目光,他本就沒指望哈里森會替自己說話,如今能否保全卡文,就只能看自己厚着臉皮、昧着良心說的話有沒有打動將軍了,
再看那將軍,冷漠的表情上不見一絲情緒,令人很難猜到他的想法,其實對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他都看得很清楚,毫無疑問,辛頓是在小題大做,借題發揮,他甚至還有點欣賞範亢敢於犧牲自己,維護卡文,以及敢於直面頂撞辛頓的勇氣,
不過,這些都並不足以成爲他要主持公義,站到範亢一邊的理由,因爲範亢終究不過只是個小小的上尉,而辛頓卻是跟了他多年的老部下,更關鍵的是,辛頓對他實在太重要了,辛頓無才無德,之所以這麼受他重用,除了辛頓是個出色的財務主管,這些年把他的帳目做得非常漂亮,着實給他掙了不少面子,更因爲辛頓的絕對忠心,像這樣一個知道他幾乎所有的帳目秘密,又聽話的部下,不重視纔怪,所以這些年他才一直對辛頓的胡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也包括這一次。
將軍想定正要說話,卻聽一個人忽然說道,“將軍,我覺得,這件事最好先別做出具體的處罰結果。”
範亢略有些驚訝的看向說這話的哈里森,不知道這小子怎麼突然又要說話了,
辛頓也在看着哈里森,眼神中既是驚訝,又是厭惡,又是疑惑,他本就是算準了哈里森不會趟這趟渾水,所以才無所顧忌的要治一治那個膽敢頂撞自己的傢伙,順便落哈里森一個面子,難道自己猜錯了?哈里森會爲了一個小小的保鏢跟自己當着將軍的面狠鬥一場?
再看將軍,他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哈里森,告訴我你的理由。”
哈里森點點頭,放下酒杯說道,“毫無疑問,卡文與範亢都犯了錯,無論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麼,都理應受到懲罰,這就是規矩,所以辛頓上校做的沒錯,我也贊成處罰他們兩個。”
這話說得衆人都是一愣,直接有點不明白哈里森這葫蘆裡究竟準備賣什麼藥了,只聽他語氣忽然又一轉說道,
“不過咱們還有十幾分鍾就到蟲族星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戰前處罰部衆,恐對此行不利,所以我覺得,不如先給他們記下來,等談判結束後,返回旗艦,再行處罰也不遲吧。”
衆人終於都聽明白了,這個哈里森,看起來是在贊成辛頓,實際上卻是在替範亢與卡文開脫,等回到旗艦,誰是否還活着就先不說了,如果到時候他二人再立了什麼功勞呢?到時候再將功補過?
將軍沉思片刻,立刻決定採納這個建議,不是說這個建議有多合理,而是哈里森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個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不好不給面子,再說他也沒直接替那二人脫罪,不過是暫緩執行罷了,這個婉轉的面子還真不好不給,
“好,哈里森,就按你說的吧。”將軍點頭道,同時對一臉憤怒與不甘的辛頓說道,“等回了旗艦,具體的處罰由你決定。”
又是一次兩邊都不得罪,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辛頓與哈里森都只能點了點頭。
此事已經告一段落,衆人重新恢復到剛剛的進程中,一切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卡文繼續站在範亢身邊,範亢立刻迫不及待的重新建立與小黑的心靈感應,只是就在這時,旁邊一個小得像蚊子哼哼的聲音說道,“範亢,謝謝你……。”
範亢心中無奈的苦笑一聲,這個卡文,這纔過去幾分鐘?怎麼就是記吃不記打呢?他也只好嘴角淺淺一笑,同樣用極小的聲音說道,“不用,應該……,”
“範亢!”
一個聲音忽然在範亢身後響起,卡文直接嚇得打了一個冷戰,範亢也驚訝的轉回了頭,難道剛纔偷說話又被逮了?這運氣也太背了吧。
只是回頭一看,這次說話的卻不是辛頓,而是一個年輕的軍官,範亢記得,這傢伙是哈里森的秘書,
“範亢,上校請你過去。”
範亢往前一看,只見不知何時,哈里森已經不坐在沙發上了,而是在遠離沙發的一個窗戶前站着,似乎在欣賞外面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