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烈的金鐵火焰之氣。
從那兩個大陣所在的方位,先後遁出兩個人來,劍魔與林峰!
劍魔衣不蔽體,身子像剛從紅染缸浸泡過一般,仰天狂笑,眉心那妖異紅芒徹底消失,飲血劍不見蹤跡。
“無能小輩,本尊已煉就血睺之軀,豈是你們能殺的了?哈哈哈,風塵道兄,香妃娘娘,教主所託之事已結,就此別過!”劍魔身子一震,捲起一道血光遁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風塵魔君正與智元神僧拼到關鍵時刻,哪裡管的了那麼多,沈茵楠見劍魔臨陣逃脫,冷哼一聲,卻是無瑕顧及。
再看場上圍攻劍魔的七人,個個身負重傷,鮮血淋漓,面無人色,其中以孫英明傷勢最重,硬接了劍魔一招,五臟六腑都已錯位,金丹潰散,能否存活只看天意。反倒是林峰因離形衣的保護,沒有大礙,迅速與羽曦接應衆師兄,于山頂開闊處坐下,就地療傷。
蒼白浪服下一粒太一玉還丹,仰頭嘆道:“我等中魔道奸計,未曾剿魔,卻已損傷大半,法寶毀壞無數,愧對掌門,愧對天下同道啊……”
衆師兄弟中屬他資歷年齡最大,此刻見其悲聲失色,衆人也皆沉默不語,說不出的痛心。
“哇!”突然間,孫英明噴出一口鮮血,吞入口中的迅風真露丸夾在其中一起滾落,臉上瞬間沒了血色,歪倒在廉煥中懷裡。
“大師兄!大師兄!”廉煥中大驚失色,悲聲呼喚。
衆人皆怔在場,面露沉痛之色,一個個低下了頭。
“各位師兄弟,我等修真數十載,自當以除魔衛道爲己任,殺身成仁,死而後已,方不負歷代祖師教誨,即便身死,我等之名,當千古流芳,與那日月同輝!”風逸遠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眼神堅定望着這一個個憔悴面孔。
衆人默然點頭,但就在這時,忽聞一聲驚叫從西方傳來,大家回頭望去,頓時盡皆站起,個個面露驚詫與不敢相信的神色,瞬間又轉爲悲呼:“師尊!”“師伯!”
漫天的劍雨中,燕東絕倒射而回,白袍上血花點點,後心處那道傷痕急速蔓延開去,血水沾溼了半邊衣襟。
蒼白浪等人顧不得傷勢,連滾帶爬迎了上去,倒是林峰與羽曦衝的最快,一左一右接住了燕東絕倒退而墜的身子。
“師尊!師尊!”衆人惶然失色,手忙腳亂將他扶到山頂,各自取出身上靈丹,恨不得都叫燕東絕吃下。
雲層中,萬魔天教使、香妃娘娘沈茵楠執劍獨自佇立,玉顏蒼白,眼中竟有一絲驚慌和苦楚,向着燕東絕深深望去。
“魔女!我與你拼了!”蘇神武定軍神斧已壞,重又祭出兩柄黑色旋風大斧,欲向沈茵楠砍去。
“老三,莫去……你不是對手……”燕東絕輕輕擺手,睜開眼來,向周圍望了望,緩了口氣,低聲道:“不妨事,扶我坐正,取一粒天青玉露丸來。”
衆弟子急忙紛紛獻出靈丹,燕東絕服下一粒,便閉目不語,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衆人這才鬆了口氣。
此刻,這附近療傷的正道諸人紛紛趕了過來,面帶關切擔憂之色,圍攏在燕東絕身旁。
錚!陳羽曦忽然仗劍在側,遙指前方,衆人猛然醒悟,一時間法寶四起,卻是空有其表,力有不足了。
那魔女冷笑一聲,蓮步輕移,向這方走來,身姿婀娜,肌膚賽雪,美貌動人心魄,但在場諸人看來,卻是與鬼魅惡魔無異。
嗡——正在這時,衆人耳畔傳來一陣激烈顫響,漫天莊嚴的佛家禪唱突然消失大半,智元神僧座下金蓮臺寶光盡褪,虛空藏菩薩肅穆莊嚴的額頭中央竟顯出一道詭異黑氣,周邊白蓮海如遭颶風駭浪,起伏不定顫抖不停。
風塵魔君周身盤繞三道魔氣,頭頂那血龍虛影更加凝實,不知從哪裡猛然發出一聲狂嘯,那猙獰血龍張牙舞爪遁出,轟然撲下,撞入無邊佛家蓮海,穿梭其中,其勢破竹!
智元神僧雙目突睜,口中急速唸誦佛家箴言,無窮佛蓮沸騰退散,組成一道巨大的“卍”字,萬道金光齊射,擋住那兇猛血龍,龍頭撞上佛號盡數被金光寶氣絞碎,狠狠鎮壓下去。但那破碎的龍頭龍軀卻升騰起漫天黑氣,向智元神僧圍攏過去,就在這一剎那間,神僧身後那虛空藏菩薩嘴角顯出一絲猙獰冷笑,手掌向神僧背後輕輕拍下!
轟!金葉木蘭袈裟無風鼓盪,金光佛語黯然失色,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那恍如仙佛一般的神僧張口噴出一團黑血,背後聖潔的虛空藏菩薩寶光盡散,幾經動盪,展現出一副兇惡至極的魔神分身,黑麪獠牙,赤手空拳,全身肌肉充滿爆炸的神力,剛擺出進攻的姿態,便消散在虛空中。
“智元!滋味如何?你竟能強撐至此,倒是出乎本君意料。”風塵魔君身邊黑煞盡散,神情瀟灑自若,仿如世家公子,哪裡像個絕世魔君。
“阿彌陀佛,貧僧技不如人,無話可說,施主魔功雖高,但要倚仗此技爲害天下同道,老衲卻是不能如你所願。”
智元神僧雙掌合十,隨後雙目緊閉,默運妙法華嚴經恢復傷勢。
正道這方,衆人眼見兩大高手接連受傷,不詳的預感瞬間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風塵魔君冷然一笑,喝道:“傳聞佛徒涅磐會留下舍利靈骨,今天本君便要驗證此言是否空虛,智元,拿出你的佛寶,與我再戰!”
“阿彌陀佛,老衲這副皮囊,早已存之無用,棄之又嫌可惜,也罷,了卻此間因果,待看天意如何!”
智元神僧雙掌平攤,佛家錫杖橫於膝上,十二金環奪目,頂上白色寶珠耀眼,此寶一出,智元神僧緩緩自蓮臺站起,筆直聳立在雲端,金環隨風搖曳,閃十字光華,神秘莫測。
衆人皆被這方惡鬥吸引,沈茵楠也停下腳步,側目看去,似乎胸有成竹,不把眼前衆多正道中人放在眼中。
“好!且看本君五行罡煞劍陣!”
魔君左手迎風一揮,瞬間便見漫天劍雨搖曳,飛沙走石,火光雷光齊鳴,劍芒閃耀中,毀滅之氣旋轉,衆皆駭然失色。
唯有智元神僧傲立天宇,那矮胖身軀此刻卻顯得擎天般高大,手中錫杖、腳下蓮臺齊齊怒放寶光,腦後隱現一圈佛光,恍如佛祖在世,威嚴不可直觀。
“金罡劍煞!”
轟隆!萬道金劍如槍林箭雨,佈滿天空,朝神僧怒射!而幾乎在同時,智元手中錫杖白光爆增,甚至將他整個身軀也裹了進去,萬千十字星芒比黑夜中的繁星更加明亮刺眼,星光爆射,迎着金罡劍煞擊上,山崩地裂般劇烈爆響!
“木腐狼煙!”
衆人未曾來的及喘息,第二道劍煞又自降下,其中一片黑煙粘稠似墨,其狀如狼形,不知是何種毒物,順着魔君手指澆到神僧頭頂上方。這黑煙幻化成劍,無聲無息,卻不知蘊含了多少殺機。
“見血封喉,狼毒草!”燕東絕臉上又失色幾分,眼中已是充滿嘆息之色,不忍再看。
這狼毒草別人不知,百花宗衆弟子可是耳熟能詳,此物還有一個名字,便是斷腸草!風塵魔君以這劇毒之物祭煉劍煞,殺傷力不知要強大多少倍,觸之即死。
“阿彌陀佛!”智元神僧高頌佛號,平步輕移,迎上這毒劍罡。錫杖上十二金環憑空脫節,組成一道光網,牢牢擋住這恐怖劍光,待到盡頭,金環已完全融毀。黑色劍氣落入塵埃,雲層下山石草木盡皆枯萎毀滅。
“冰菱城下!”魔君兩臂擴攏,劍意噴薄而出,閃爍着幽蘭光輝的六角菱柱劍罡猛烈撕破氣流,平行射出,每一道都蘊含無窮威力,夾雜着蒸汽一般的極冰寒氣。
智元將錫杖立於身側,隨後嘴脣一張,突然一聲巨嘯:“吼!”
強大的氣流、音波震碎空間,狂風澎湃,將這道冰煞劍氣完全粉碎。正道諸人發出陣陣歡呼,沒有人看到,那音波中被振盪開來的一團血霧已隨風而逝。
智元和尚稍顯紅潤的臉色更加嬌豔,額頭一滴汗珠悄然滾落,閉目盤膝坐於蓮臺上,衆人不明所以,皆屏息而視。
燕東絕微微嘆了口氣,心知老和尚已難抵擋這魔君,怕是凶多吉少了。他身邊諸多弟子都把心思集中在那兩人身上,唯有林峰聽見師父這一句嘆息,心下好奇,仔細一想,卻是明白三分,不由替智元神僧擔憂起來。
“智元,還有兩式,看你能撐到何時,這便一起接下吧!煌裂天涯!……石來運轉!”
風塵魔君化爲一道旋轉流光,沖天而起,無窮劍意鋪張,電閃雷鳴,身形仿似一柄高速離旋的巨劍,凶煞之氣驚天動地,在九天高空轉個大圈,朝智元神僧一氣扎去!同時壓下的,還有魔君修來的無窮重力,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破滅虛空,空氣中接連出現片片漣漪裂痕!
這一方天地,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惶然以對,暗自捏出一把冷汗。
“唵……”
“嘛……”
“呢……”
空明佛音宛如天籟,在這瞬間毫無徵兆響起,敲在人們心上卻是一片寧靜、祥和,包涵萬千韻味、佛理,讓人產生出一種醍醐灌頂的感受。
六字真言每出現一個音符,智元神僧腦後便多出一道光圈,那金葉木蘭袈裟上飛騰起無數密語佛經,漸漸匯成一道卍字圖案,護住神僧法體。
“叭……”
第四真言剛剛誦出,無窮威壓劍罡已然襲到。
轟隆!金色的霧氣,火紅的電光,呢喃的佛語,彙總在一起,彷彿最劇烈的浪潮一般在天際涌動,這一刻無法看清其中的真相,無窮無盡的爆炸聲響徹在棋盤峰上空,恍然,周天同響起萬佛梵音,七品蓮花處處盛開,雲霧散去,一道彩虹橫跨天際。
“師叔!”靈癡等人眼含淚光,拼力殺出,向着天際跪拜,久久不能起身。
毒王等魔道中人立於一旁,冷眼旁觀,卻是未趁機下殺手。
“蒼天無眼!如此神通蓋世的神僧,竟然真的隕滅在魔道之手,要這梵音禪唱何用!天道無情啊,人死了,竟會出現彩虹,莫非老天竟也以此爲樂!”
衆人皆悲傷無助,怔怔望着這奇異景象不能言語,林峰凝視着那朵朵白蓮,心中卻掀起莫名憤慨。
風塵魔君自那散去煙霧中抽身而出,精緻面孔上卻是傷痕累累,衣袍幾乎不能蔽體,一雙眼睛充滿憎惡之色,遙望衆多正道殘餘人等,殺機頓現。
驀然,萬千白蓮向一處彙集,層層金光盪漾,刺目光輝幾不可視。
“老和尚果然修成了舍利!”風塵魔君心念一轉,遁起便欲抓向那萬道金光。
然而,那猶如太陽般璀璨的光輝霍然以更快十倍的速度避了開去,如流星一般向正道中人這邊飛來,未等衆人明白過來,已停在林峰身前,遽然印入他額頭正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