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回山

黃昏時分,輪迴峰。

清晨從麒麟山萬狐古窟出發,一直到黃昏日落,雲小邪與郭爽這才進入了峨眉山輪迴峰地界。

遠遠看去,矗立在夕陽下的那座巍峨山峰,就像是一位亙古便存在的擎天巨人。

論起氣勢,峨眉山或許比不上泰山。渾厚比不上崑崙山,秀麗比不上黃山,莊嚴比不上須彌山。在峨眉山之險峻蒼茫,卻是世間其它山巒無法相比的。

輪迴峰就是八百里峨眉山中最雄偉巨大的山峰所在。

在蜀山派立派之前,輪迴峰並不是叫做這個名字,而叫不老峰,就像是一個永遠不會老去的巨人,撐起整個天地。

雲小邪與郭爽御着法寶仙劍,從西面麒麟山的方向飛來,在慢慢接近輪迴峰時,郭爽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雲小邪微微回頭,見她俊美俏麗的臉頰有點蒼白,眼中盡是複雜難言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動。

郭爽離開蜀山十年,這一次重回山門,真不知是對還是錯。

“哎。”

雲小邪微微嘆息一聲,放慢速度,道:“郭師姐,你沒事吧?”

郭爽自己長大的山脈,看着昔日那如自己家一般的輪迴峰,臉色頗爲複雜。

勉強笑了笑,道:“我沒事。”

雲小邪猶豫了一下,沉吟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心中還不願回來,就暫且不要回來了,天大地大,總有容身之地。”

郭爽苦笑一聲,道:“天大地大,真的有我的容身之地麼?這十年來,我多半時間都是隱居在萬狐古窟,與狐族爲伴,躲避蜀山弟子的追蹤,如果不是小狸姑娘幾次冒死相救,我早就死了。其實我早該回來,當年我從南疆獨自離開後不久心中就後悔了,哎,這一次回來,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再逃避。”

雲小邪默默點頭,道:“放心吧,蜀山畢竟是你的家,我爹爹不會傷害你的。”

“但願吧。”

郭爽低低的自語了一聲,隨即與雲小邪從天火峰山腰穿梭而過,飛向了輪迴峰。

剛接近輪迴峰,立刻就驚動了外圍守護的弟子,數個蜀山弟子御劍截住二人。

這幾個外圍守護的弟子,年紀都不大,並不認識郭爽,卻認識雲小邪。

見雲小邪忽然回來,這幾個弟子都是大喜過望,紛紛上前,其中一個領頭的年輕弟子抱拳道:“原來是雲長老回來了,真是太好了,這些日子以來,蜀山上下都爲你擔心着呢。”

蜀山有數萬弟子,雲小邪只和幾個內門的精英弟子相熟,像這種外門弟子,他卻是很少認識的。

見此人有點面熟,也叫不上名字,於是微微點頭道:“我沒事,對了,我們蜀山的防衛似乎嚴了許多?怎麼在這裡都設有暗哨了?”

那弟子點頭,躬身道:“雲長老說的不錯,自從死澤之事後,掌門就將所有的蜀山內門與外門弟子都召了回來,防衛頗爲嚴格,不僅在此設了暗哨,在輪迴峰方圓百里,都有弟子暗哨。”

雲小邪眉頭一皺,心中微驚。暗想眼下局勢,比自己沒回來前想的更加緊張。

和這幾個外圍守衛的弟子說了幾句話,天色已經迅速的暗淡下來,雲小邪便招呼一聲,與郭爽一起往輪迴峰山腰弟子居住處走去。

月華高懸,雲煙繚繞。

慢慢的,從山腰雲煙處漸漸的出現了二人的身影,極目看去,眼前是一片燈火通明的山峰,想來剛剛入夜,弟子都還沒有休息,大部分的弟子房間都點着燈,燭火燃燒照亮一小片的天地,連接在一起,遠遠看去,給這座世人眼中的仙山,添了幾分人世的蒼涼。

郭爽停在了青石小道上,看着不時從自己身邊走過巡邏弟子,忽然不自覺的拉住了身邊雲小邪的手,雲小邪感受到來自那冰冷手掌上的顫抖,心中微微一嘆。

他輕輕的拍了拍郭爽的肩膀,道:“師姐,沒事的,有我在。”

郭爽望着雲小邪那堅毅英俊的臉頰,又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時竟抓住了他的手,慢慢的鬆開,抽了回來。

她輕輕的點頭,沒有說一句話,更沒有一個字,只是邁開步伐,朝着掌門居住的靜雨樓的方向走了過去。

雲小邪數月未歸,回到蜀山肯定是先要去拜見爹孃的,然後才能回到弟子房舍見自己的妻子李鐵蘭。

於是,他便和郭爽一起走向了靜雨樓。

郭爽,在蜀山是一個神秘名字,就算許多輪迴峰的弟子,但凡年輕一點的,都不認識她。

她本是昔日蜀山大長老玄壁道人的四弟子,出自江南蘇杭一帶的貴胄世家,家資豐碩,富可敵國,據說,她們郭家幾乎壟斷了江南的絲綢、茶葉、瓷器等生意,每年朝廷皇室所需要的絲綢、茶葉等,多半都是在她們郭家的店鋪採購的。

就是這麼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卻走上了一條艱苦卓絕的修真路。

奈何天妒紅顏,昔日的蜀山九伶,再也不能像四十年前那般的無拘無束。

雲小邪回山的信息,早就通過外圍守衛弟子傳到回了輪迴峰,大部分弟子雖然還不知道,但靜雨樓裡面的人,卻都是知道的。

雲小邪與郭爽一起走進靜雨樓,大師兄古玉峰、二師姐藍蠻兒,師姐白雪、木琴,還有姐姐雲小妖等人就已經等候多時了。

最讓雲小邪感到意外的是,妻子李鐵蘭也在!

兩人一出現,立刻被這幾個人撲了上來,待一看清跟隨雲小邪一起回來的人竟然是郭爽,氣氛有點尷尬緊張。

雲小邪被姐姐等人又掐又摸,確定這臭小子沒斷胳膊斷腿,這才放下心來,相比於衆人熱情,李鐵蘭的反應就比較平淡了,她並不是一個擅長流露情感的人,只是對着雲小邪笑了一下,然後說了一聲:“你回來啦。”

這一笑,頓時讓周圍人驚爲天人。

李鐵蘭嫁入輪迴峰已經超過十年,別說古玉峰等人,就算是枕邊人云小邪,也沒見過李鐵蘭笑過,此刻李鐵蘭動人一笑,讓人有種錯覺,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秘密,只有雲小邪與李鐵蘭二人知道。

當日進入死澤前,雲小邪曾給李天提了一個要求:“我從未見過你笑,能不能笑一下給我看看。”

當日李鐵蘭拒絕了雲小邪這個非分之想,回答道:“等你安全回來,我每天對着你。”

雲小邪如今安全回來,李鐵蘭遵守了當日與雲小邪的諾言。

當半個時辰前,鳳起小師妹火急火燎了跑到自己住所,告訴自己小邪回來的時候,她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如此的開心,如此的喜悅。

一陣寒暄之後,雲小邪、郭爽在靜雨樓弟子的簇擁下,走進了內堂。

那是一張寬大的桌子,上面已經放置了許多精緻的小菜,當今天下最出名的人物雲滄海,正威嚴的坐在上首,身邊是妻子紫雲仙子。

而沒有出門迎接雲小邪的那個鳳起小師妹,正在桌邊忙碌是整理碗筷。

趕早不如趕巧,正好是飯點!、

見到兒子回來,紫雲仙子面露喜色,起身道:“小邪,你回來啦,真是太好了,這段時間擔心死娘啦!”

雲小邪跪在地上,給爹孃行了個禮,請了個安,道:“孩兒不孝,讓爹孃擔心了。”

紫雲仙子微笑扶起,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們還沒有吃飯吧,來來來,一起坐下吃飯吧。”

郭爽也被拉了坐了下來,一言不發,滿懷心事。

雲小邪和李鐵蘭坐在一起,因爲有掌門在場,大家也不像開始見面時那般的隨意,說話都很小心。

雲滄海一直沒有開口,很久之後才道:“小邪,當日聽說你在死澤受傷不輕,又被魔教的人搶走,是魔教的人救了麼?”

雲小邪微微頷首點頭,道:“是。”

雲滄海嘆了口氣,道:“如今幽冥宗的鬼王宗主,正是當年曾寄住在我們蜀山的那個小丫,當年爲父就看出她資質過人,天賦異稟,幾次欲要收她爲關門弟子,結果都被她的爺爺徐前輩拒絕,實在是可惜呀。如今看來,她心懷善念,重恩念情,不似其它魔教妖人濫殺無辜,也算是一大幸事。”

雲小邪點頭道:“爹爹說的不錯,小丫姑娘本性善良,只是十年前發生了變故,這才淪入魔教,她與孩兒有點交情,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她重返正道,造福蒼生。”

雲滄海點點頭,其它也沒有再說什麼,現在人多嘴雜,很多事情不方便在飯桌上講。

隨即,他的目光移到了一直默默無語的郭爽身上,沉吟道:“郭師侄,你回來就好,當年玄壁師兄臨終前曾讓我好好照顧你們……”

“掌門師伯!”

郭爽站起身了,戰後跪了下去。低聲道:“蜀山第十五代不孝弟子郭爽,欺師滅祖,違反門規,私自逃離,這一次回來,就是來請掌門師伯責罰弟子。”

紫雲仙子起身扶起郭爽,笑道:“傻孩子,蜀山是你的家,你又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你的心我們怎麼不會不懂呢,當年的事情早就過去了,你如今自行回來,就說明你放下了,以後不要再做傻事就行了。”

“師伯……”

郭爽嗚咽一聲,再也忍不住,淚水嘩啦啦的流了下來,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不禁森然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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