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坐在枝椏上,看着下面慢慢走近的兩個人,有些愣住了,他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們,想要確認自己的眼睛沒有出毛病,那兩個人真的是楚聲和秦羽嗎?
他從未想過會在這裡碰見他們,更何況這是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們一前一後來到這片樹林中,楚聲緊緊跟在秦羽的後面,他們走路有些悄無生氣,在快要接近高興這邊的樹時停下了。
“好了,就在這裡吧。”秦羽說話了,對於這個聲音,高興還是能隱隱約約的聽清楚的,畢竟距離不算太遠。他伸着脖子想要聽清楚聲的話,這個畫面有些令他驚訝,對於這個自己還沒有弄清楚的男人,高興非常想知道他在其他人面前時是什麼樣子。
“嗯,就這兒吧。”楚聲的聲音有些無所謂,“再往前面走就是另一個劇組了,估計他們下午要吊威亞。”說着還踢了踢吊威亞專用的架子。
高興生怕對方發現自己,他緊張的不敢動彈,心裡祈禱着楚聲同秦羽不能看見那個固定在地面上的鋼絲,如果被看到了,現在的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纔好了。令人慶幸的是,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上面還盤踞着一個人,他們或許根本不會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畢竟這樣的巧合很難遇到。
高興看到兩個人只是隨便看了看那個架子,沒有仔細研究,這才鬆了一口氣。他豎着耳朵聆聽着兩人的談話,像做賊一樣有些心虛,但更多的是即將知道什麼秘密的好奇與刺激。這兩種心情交織在一起,令高興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幹什麼非要在這裡對戲?”楚聲斜着眼睛看秦羽,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共事,他已經可以氣定神閒的與影帝交談了,更何況他也有一個楚家二少爺的身份,與其他演員不同,他是可以不用對前輩點頭哈腰前倨後恭的。
“呵呵,”秦羽感覺楚聲的話有些可笑,“你不覺得,下午要拍的一場戲,我們應該找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好好演練一下嗎?或者說,楚少爺覺得根本沒有必要?”
聽到秦羽的反問,楚聲難得的低下了頭,沒有反駁。以高興對他的瞭解,這是楚聲害羞的表現。
得出了這個結論令少年更加好奇了,他開始時沒有想到這兩個人可以一起拍戲,更沒有想到會同時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對於他們兩個,高興是一個畏懼一個想要逃避,這樣突兀的出現會令他有些緊張。而現在,聽了兩個人的交談,高興好奇的事情變了,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戲份會令楚聲這個久經沙場的人也會感到害羞。他沒有出聲,繼續看着。
“廢話少說,開始吧。”楚聲有些惱羞成怒。他索性拋開了自己的矜持,主動擡腳找到了一片空地,張着嘴對這邊的秦羽喊道:“就這裡吧!”
秦羽邁着穩健的步伐來到楚聲的所在地,他同楚聲說了些什麼,可是因爲兩個人離着高興有些遠,小孩兒沒有聽清。少年努力將身體在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向那邊傾斜,可是沒有用,風起了,樹葉的沙沙聲很大,掩蓋住了樹下兩個人的聲音,少年什麼都沒有聽到。
他只能讓自己的視線從樹葉的縫隙中窺視兩個人的身影,他看到那兩個人開始交談,或許是在對戲吧,可是肢體語言很豐富,像是真實發生的一樣。兩人的演技讓高興就算是聽不到聲音也可以感受到裡面的氣勢。
現在的少年已經不是當初拍攝《最後的戰爭》時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他已經跟隨崔濤學習了那麼久,並且將知識融會貫通,形成了自己的感悟。他的演技已經上升了一大截,可以說天天同崔濤呆在一起也令他的眼界提高了,現在的高興可以輕易的察覺出其他演員的缺點,他自己也是在跟着張裕拍攝《長河》的時候感受到這一點的。
在剛剛開始拍攝《長河》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這個劇組中的演員貌似都不是很好,他們演戲會帶有強烈的表演色彩,很不真實。他有一次私底下同張裕聊天時將自己的想法隱晦的說了一下,張裕聽了就是一愣,但是馬上哈哈大笑,拍了拍高興的肩膀,說了一聲:“不愧是崔濤的徒弟。”之後就轉身走開了,沒有留下任何解釋。
高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看到張裕不想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強求。但是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令他有些寢食難安。他悄悄給崔濤打了電話,將自己的事情說了一下,然後詢問自己的老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對方沉默良久,只是說了一句:“高興,因爲你以前只看過我演戲啊。”
這句話令少年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了。原來如此,以前只認真看過崔濤演戲,就連看的影片都是崔濤精挑細選之後的精品,可謂是經典中的經典,所以自己的眼界已經是在這種境界下鍛煉出來的,此時再看到同行的表演,就會覺得很粗糙了。
從那天開始,高興再也沒有說過類似的話,因爲他已經親眼看到了其他演員同自己的差距,也因此看到了自己同崔濤的差距。這種差距不是量的累積可以堆砌而成的,而是需要他日積月累後發生一個質的飛躍。
此時此刻,他坐在樹上,看着下面自己很熟悉的兩個演員的肢體動作,突然感覺到了他們那種撲面而來的氣勢,這是一個成熟演員所必須具備的素質,也是高興現在所欠缺的東西。看到秦羽與楚聲兩個人揮灑自如的表演,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高興也看到了他同下面兩個人的差距。
秦大哥和楚哥都好厲害,他不禁感嘆道。
當然,下方的兩人是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已經爲人所看到,他們只是盡一個演員的義務來對戲。高興也樂得當一個觀衆,看着眼前這出啞劇在自己面前一點點上演,有些怡然自得的感覺。
可是,這種悠哉的感覺僅僅持續了一會兒,他便因爲下面兩個人的動作而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下面,想要確定那是真實發生的。心情也再也沒有剛剛那種悠閒,也變得亂七八糟了起來。
他眼睜睜的看着秦羽在爭吵過程中一把抓住楚聲的手臂,將對方拉了過來,然後期身向前,一下子吻上了楚聲的嘴脣。
後來發生了什麼,高興已經不知道了。他現在腦子裡面亂亂的,絲毫沒有頭緒。等到他再反應過來向下看的時候,兩個人已經離開了。樹下的落葉彷彿在昭告剛剛事情的發生,高興有些茫然的看着它們,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表現。
秦羽吻了楚聲,爲什麼?是了,他們是在演戲,可是戲裡怎麼會有這樣的情節發生?楚聲,怎麼會接這樣的電影?
高興滿腦子都是這些,他感到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氣憤。這種氣憤是讓人背叛的氣憤,他覺得既然楚聲已經向自己表白了,怎麼還可以接拍這樣的影片!但是瞬間他又想到,他的這種氣憤有些毫無道理。他們在演電影,不是嗎?
想到這裡,高興一下子像一個被扎漏了的氣球一樣瞬間癟了下去,他很難過。說不清楚到底是爲了什麼,他就是感到非常的難過,心痛的感覺從四面發放涌來,充斥到自己的胸口,久久不能消散。鬱結於胸的感覺令高興舉步維艱,他想要動一動,但是身體已經有些不聽使喚,只能依靠着自己靠着的樹幹靜靜的發呆。
少年的眼睛茫然的盯着前方,像是回到了自己拍攝《父愛》的時候,彷彿自己就是一個盲人。此刻的他覺得他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盲人,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到底是什麼樣子,或者,也不想看清了。
眼圈又有些紅了,少年覺得自己很沒用,動不動就想哭,一點兒也不英勇。他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想要維持自己上午的形象,可是臉上始終露不出笑容。他緊緊的抱着樹幹,全身有些顫抖,像是哭了一樣,等了一會兒,擡起頭的時候,卻又沒有眼淚。
我這是怎麼了?高興想。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難道就因爲看到了對戲中的秦羽吻了楚聲嗎?他有些疑惑自己現在的狀態,感覺很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不對。他只能憑藉自己的經驗在努力調節自己的情緒,現在不是應該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下午的戲就要開始拍攝了,高興,你應該打起精神,先過完這個下午再說。
下午拍戲的時候,張裕覺得高興有些不對,雖然高興一板一眼的照着劇本說這話,但是完全不是張裕想要得到的結果。平常的時候那種靈性彷彿一下子消失不見了,雖然少年並沒有因爲第一次吊威亞而抱怨很多,可是這樣子拍出來的戲,張裕一點兒也不想要。
他不明白高興是怎麼了,殊不知,高興現在已經麻木了,他只是機械的在運作,揹着臺詞,表演者肢體語言,如果崔濤在這裡,他一定會說:這樣的表演,沒有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