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引起馬五的懷疑,這一切就都白費了。
陳江站在門口,裝作不知所措的樣子。
昨晚田俊傑已經和他講了號子裡面的一些規矩。
但他的身份是第一次進來,所以此時的表現就是什麼規矩都不懂。
就聽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2014,因爲啥進來的?”
陳江向右扭頭,就看見剛纔的那個人在和他說話。
陳江看了一眼他胸前編號:1021,這時他明白了,這人應該就是田俊傑說的頭鋪了。
“殺人!”陳江回答的很筒短,此時他的腰板已經挺直起來,雖然穿的單薄,但屋裡人多並不冷。陳江說完以後,坑沿上有些人的目光裡就有了一些吃驚,尤其是馬五,他也是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都他媽往裡串點!來,坐我旁邊!”
1021,也就是那個頭鋪,衝裡面惡狠狠的喊了一嗓子,其實,他的位置還算寬敞,越往裡越擠。
陳江掃了一眼,估計房間裡至少得有二十多人。
這些人都不情願的往裡挪了挪,頭鋪右手側又空出來一些位置,他拍了拍寬炕沿衝陳江說:“上來坐下,你戴着腳鐐,不用盤了,垂着腳就行!”
陳江也沒客氣,走過去就坐在了頭鋪的旁邊。
房間裡不再有人說話,所有人都靜靜的坐着,別人不說話,他也只能閉着嘴巴乾坐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走廊傳來“嘩嘩”的小推車聲音,頭鋪喊了一聲:“開飯!”
所有人都把腿放了下來,但都沒動,頭鋪拍了一下陳江道:“跟着我去拿飯盒!”
陳江一愣:“沒給我發飯盒呀!”
“不用發,這裡的飯盒都是一樣的,用完都刷的很乾淨,你隨便拿一個就行了,有多餘的!”
陳江就跟在頭鋪身後往過道盡頭走,路過馬五的時候,馬五瞪着眼睛看他,他並沒有在意,還是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看都沒看他一眼。
陳江隨手拿起來一個招飯盒,飯盒頂端邊上有個洞,穿過去一條小鐵鏈,鐵鏈另一頭拴着一個不大的塑
料勺子,“沒筷子?”他問頭鋪。
“以前有,後來有人拿筷子插死過人,從那以後就都改成塑料勺子了!走吧!”
陳江看見所有人都是按照坐炕沿上的位置順序,排着隊過來取飯盒,人羣就像一條迂迴的蛇,又都跟着頭鋪的後面折回到入口的鐵門處等着。
“嘩啦”一聲,鐵門下面的長方形洞口打開了,外面有人敲了敲飯盆邊緣,發出了“鐺鐺”的聲響,一個有些不耐煩的蒼老聲音響起:“都他媽麻溜滴!”
頭鋪趕快哈腰,把飯盒伸了過去,一個大鐵勺從洞口伸了進來,一勺子白菜湯倒進了頭鋪的飯盒裡,隨後又遞進來六個金黃色的窩窩頭。
所有人都默不出聲,很有秩序的排隊過去打飯,然後都坐在炕沿上開始吃飯,只聽見一片“呼嚕”聲,如果閉上眼睛,一定以爲掉進豬圈裡了。
陳江注意了一下,頭鋪得到了六個窩窩頭,他和剩下所有的人,都是四個。
飯盒裡面的白菜湯很淡,沒有一點油,上面就飄着幾片白菜葉子,喝到最後才發現,飯盒底下還有一片厚實的白菜幫子和少量泥沙。
不到十分鐘,大家應該都吃完了,就都排着隊去水池邊刷飯盒,這個時候就響起了“嗡嗡”的說話聲,陳江見頭鋪沒有說話,估計吃完飯是可以聊天的。
“你叫啥?”洗刷完以後,頭鋪拉着陳江來到了水池旁的廁所,拿出了一根菸遞給了他。
陳江沒想到號子裡還能抽菸,很開心。
“陳江!”說完,他美美的吸了一口。
“把誰殺了?”
“一個愣頭青,算完卦不給我錢!”
“算卦?”頭鋪驚訝的看着他。
“嗯,混口飯吃!”陳江嗯了一聲。
“捅了幾刀?”頭鋪也沒再多問,畢竟這號子裡面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進來一個算卦的也沒啥稀罕的。
“用剪子捅的,有一下捅大動脈上了,當場就掛了!”
此時他也不明白爲什麼這個頭鋪對他這麼好,不過也懶得用讀心術去查看,自己一身神通,還能怕他們這些人?
“行,老弟,你牛逼!”頭鋪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小子還挺狠。
頭鋪姓韓,大名韓一恆,他家在冀州下面的紅青鎮,在社會上混了接近十年了,都叫他韓老酒。
韓老酒在家裡排行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弟弟,他家裡祖傳釀酒,所以才得了這麼一個綽號
陳江發現號子裡的人都不是很愛說話,他就問韓老酒:“大哥,我該怎麼稱呼你?”
“我姓韓,叫我老韓就行!”
“韓哥,我發現咱們屋裡這些人都不怎麼愛說話呀?”陳江怎麼可能叫他老韓暱。
“看守所不是監獄,這裡的人都在等着宣判,都各懷心事,誰有閒心聊天呀!”韓老酒說完,又狠狠的抽了兩口,把抽到頭的菸屁股扔進了茅坑裡。
往回走的時候,韓老酒叨咕:“鐵打的號子,流水的兵,誰他媽都呆不長!”
兩個人穿過過道一半的時候,聽見一個人在小聲的哭泣着,韓老酒上前揚手就抽在了他的頭上,罵道:“哭!哭!哭!一天天的就知道他媽哭!喪氣!”
捱打之後,這人馬上就沒了聲音,但眼淚還在流着。
陳江注意到,這是個少年,估計也就十七八歲,眼睛不小,倔強地瞪着,長相十分秀氣端正,長長的睫毛下,眼淚順着臉蛋往下淌,看着就可憐兮兮的。
這少年旁邊坐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腦袋不大,一雙三角眼四處亂掃,瞅了一眼陳江後,馬上眼神就飄向了別處。
陳江注意到這個人被剎了光頭,腳上也有腳鑄,估計也是一名重刑犯。
陳江右側這個小子,也就是他來之前的二鋪,是個二十出頭很壯實的小夥子,短頭髮,小眼睛,嘴脣比較厚,看見陳江走過來以後,鼻子裡哼了一聲,扭頭沒有和他說話。
陳江暫時還弄不明白這裡面的人際關係,也就沒搭理他,剛坐炕沿上,相隔不遠一個人問:“小夥子,啥事進來的?我幫你量量刑!”
陳江探頭向右側望去,見說話那人和他隔了四個人,這人約有三十七八歲的樣子,明顯以前是帶眼鏡的人,因爲鼻樑和太陽穴都能看得見眼鏡壓出來的痕跡,還有就是他看人的時候,眼睛是咪着的,可能是沒有了眼鏡,這樣眯着眼睛能起到聚光的作用。
“啊,你好!我是因爲殺人進來的!”陳江還是很禮貌的回答。
“操!李老實,你煞逼吧?他帶着腳鐐,不是殺人還能是啥?用基吧你給量刑呀?”不遠處一個聲音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