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聽後,目光閃爍,卻微微的笑了,同樣悠悠的說道:“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你竟然這麼讓人不省心哩。”
現在的陳江,再不是當“祭品”時,那麼青澀,他感到三姨有心事,卻也不好刨根問底,便直接站了起來,對陶三點頭道:“感謝三姨款待,我得走啦。”
說着,人就要向外走去,陶三慌忙擡腿,小鞋踏到對面的座椅上,擋住了陳江去路。
陳江不小心瞥到那綾羅長褲內,現出的白皙小腿,不禁有種上前摸一摸的衝動,但他心裡又非常清楚,三姨的腿,不是好動的。
陶三,越來越讓人覺得,不對勁。
“我們在海里船內,你出不去。”
陶三眯了眯靈動的雙眼,輕輕淡淡的幾絲皺紋,竟是那麼的調皮可愛。
陳江看的有些神往,言語卻帶了些威嚴,撇嘴道:“本妖孽還是離你們天神組織遠點,越遠越好!”
陶三眉頭輕皺,便起身站到了門前,感到眼前的身影,已確實不是當初的青澀少年,才幽幽嘆道:“我又不吃人,你怕什麼?”
“十分怕。”
陳江並沒有顯出一絲情緒,只平淡地回了一句。
雖然當初與陶三並未相處幾日,但二人卻是共患難過,現在又遇故人,他還是有些百感交集,有些心軟。
誰說妖就沒有七情六慾呢?
陳江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那毛絨絨的頭髮,自從魔凡尼離去,他的心其實一直是悲傷的。
陶三像是未感到絲毫差異,只是輕聲說道:“跟我走吧,忘掉這個世界,我可以送你回去。”
“回哪裡?”陳江略帶一絲驚訝,皺眉問道。
“你們妖的世界。”陶三聲音難得的低柔。
陳江一驚,然後臉龐突然閃出倔強,他可以回去,卻用不上別人送。
而且這個世界,還有他未了結的事,還有妖孽團伙的兄弟們,還有自己牽掛的人……
見陳江臉色難看,陶三又趕忙補充道:“你可以帶上你父親,而且……”
她沉吟了一陣,才似下定決心,沉聲道:“你母親,也在妖界。”
陳江終於掩蓋不住內心的波瀾,抓住陶三肩膀,沉聲道:“你怎麼知道?”
陶三卻默默而語,“我早該知道,你就是她的孩子。”
故人相見,爲什麼伴隨的,往往都是意外?
陳江陷入了沉默,他明白,許多事情,並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而許多年前發生了什麼,也並不是他能左右的。
許久,才見陶三扶了扶俏鼻上的大鏡片,沉聲道:“現在,世界上又多了陌生的妖。”
陳江一驚,陶三姨卻繼續說道:“而且並不是所有妖,都像你這般善良。”
二人一時陷入了沉默,一個在門內,桌上杯盤狼藉,一個在門口,過廊燈光暈暗。
但就在這沉寂無聲時刻,一段“咯嗒”的腳步聲,卻忽然驚到了兩個人的心。
“陶姐”
一段親暱的叫聲,就像久違的情人相見,還帶出了一羣人影。
陳江在內,只看見燈光下人影的擺動,卻看不清來者是什麼樣的人。
直到走近,陶三微微轉身,陳江纔看到,那爲首的,是個與自己相當的青年,卻裸露着滿是肌肉的胸膛。
胸膛上面,是蛇的紋身,活靈活現。
他先瞟了一眼陳江,並沒有絲毫意外,只是撇了撇不屑的嘴,對陶三疑惑道:“怎麼還沒把這妖孽關起來?”
陳江看向陶三,陶三臉色卻變了數變,她真沒想到對方也在船上,卻不想被陳江誤解,所以保持了沉默。
船內的大廳,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這個來人名叫路蛇,在青石家排行老六,卻一直愛慕着陶三,只不過陶三比其年長了一些,對他也是不冷不熱。
這突然看見陶三跟旁人走的如此之近,不禁醋意大發,便鄙夷道:“快將這臭東西給我關起來!”
話落,隨其而來的一羣人,就要動手,陳江暗金的眸子閃了閃,卻是一陣冷笑,因爲女人最看不上的,就是愛吃醋的男人。
陶三果然怒了,大眼鏡片上閃過一陣幽光,然後沉聲道:“退下!沒你們的事。”
三當家發話,誰敢不聽?
陳江內心波瀾,不僅悔恨,自己還是太相信陶三,竟稀裡糊塗,被騙進了敵船上,而且還不能跳海,真是鬱悶的勁。
但他表面卻表現的悠然自得,還回身,用兩根手指從吧檯上夾了一隻包子,然後一邊吃,一邊輕鬆的說道:“三姨,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陶三的背影一顫,對面的路蛇卻閃出一絲得意,譏笑道:“想跑?先給我廢了他!”
這次陶三卻沒有阻擋,一羣黑衣人,手持銀色刀刃,瞬間衝到了陳江左右,未等動手,卻是綠光一閃,什麼刀刃都成了脆弱的豆腐皮,而掛在人身上的衣服,便連紙皮都已不是。
瞬間被絞碎,好比被吹起的落葉,然後又似雪花般,緩緩飄落。
剛剛圍上陳江的十幾人,還未等動手,卻沒有一個受傷,也沒有一個再敢妄動。
其實心裡的受傷,要比身體的傷,難受的多。
陶三隻感覺身後起了一陣微風,便看見眼前的路蛇,那豐富多彩的表情,他們都在家族裡呆的太久了,根本不知道外邊世界的變化有多大。
又是一陣微風吹過,陳江卻已站在了路蛇身前,路蛇被刮碎的衣裝,還在飛舞,鬼鐵右臂已將對方提離了地面,就像一隻禽肉場剛退了毛的白條雞。
他暗金的眼睛,閃着妖異的光,只使出了風刀,卻很意外,對方竟然這樣的弱。
他看着對方繡滿了蛇,然後才冷冷的問道:“幾條蛇,護體呀?”
紋身的人,絕對是內心脆弱的,路蛇似嚇破了膽,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陶三才從震撼中驚醒過來,沉聲說道:“陳江,放了他!”
陳江像是沒聽見,仍然饒有興趣的歪着頭,看着路蛇那好比死了爹的表情,許久,才冷語道:“放我出去,我不殺他!”
陶三一驚,她沒想到,眼前曾經的青澀少年,竟然變成了這般強勢,不由得放緩語氣,道:“你把我們都殺了,也無用!”
然後又低聲補充道:“只能到了礦城,再……再想辦法。”
陳江聽着,卻不知道礦城是什麼地方,反正絕對不是好地方,躊躇了一陣,他纔將路蛇放下,路蛇臉皮已從蒼白變得赤紅,惡毒的看了一眼陳江,便隨着衆位男子,倉惶的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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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像森林內部,精靈族,通往聖湖的道路,幽深、蜿蜒、隱藏在巨樹的根莖之間。
從聖湖城到精靈聖湖,步行只需要三日時間,此刻還沒有進入古樹精靈的領地,所以人們還可以乘車。
碩大的獸精靈半人馬戰士,不但可以護衛,一樣可以拉車,只不過智商不敢恭維,其他卻都還好。
車上的精靈女王,愛蒂絲,是這麼想的。
現在就她一個人,坐在車內,小小的車廂,被一羣四蹄人身的傢伙,包裹在其中,好比一隻誤丟進豬羣的梳妝箱,顯得不倫不類,反差鮮明。
暗魔家大族長要接受聖湖洗禮,然後迎娶精靈女王,這本就是精靈族的一件大事,也應該是滅世之領的一件大事。
但苦於精靈與矮人開戰,矮人包圍了通往精靈族的南部入口,想參加這盛事的人,或許只能從寒之北海繞到極寒之地,再從巨像森林北方進入。
不過,這可是一條九死一生之路。
現在,精靈族並沒有向外界傳出任何風聲,暗魔家更不會說,所有的形式,似乎都保持了低調,甚至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