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小石頭的母親,無名氏。
她將剛剛的烤肉,撕下了一大半,遞給陳江,另一半又小心地包好。
陳江看着她那大大的眼睛,雖然對方看似比其年長几歲,目光卻滿是清純,便笑道:“肉冷了,會吃壞肚子。”
無名氏卻顰皺了一下眉,沉默一下,才問道:“什麼,是壞肚子?”
陳江汗顏,看來這地下人總吃發黴食物,並不知壞肚子是什麼意思,便問道:“你們的食物從何而來?”
伊人一愣,還是默默的回道:“只有拿礦去換。”
陳江一驚,脫口問道:“魂晶石?”
無名氏俏臉對着篝火,沒有回話,只微微的點了點頭。
陳江還要發問,無名氏已將烤肉塞到他手裡,匆匆的跑開。
礦坑之上是礦城,是已經被世人遺忘千年的古老城市,卻依然繁榮,因爲這裡,盛產魂晶石。
海的上面,每一位修煉魂力的人,都或多或少聽聞過,這種可以快速提高魂力修爲的石頭。
但卻難得一見,因爲魂晶見不得日光,碰不得草木,沾不了水。
而且天神邸散佈各地的使徒,除了天神需要的時候去魂爆,便是整日裡瘋狂地找尋着魂晶石,只要是被他們看到,要麼搶,要麼毀,絕不會有第三種可能。
所以凡是想提高魂力修爲,卻不想靠自身修煉的人,便都想方設法進入礦城。
但礦城裡不單有魂晶石,還有天神邸的三天神,而她在城內卻有個更親切的名字,叫做“三爹”。
來到礦城的人都知道,無論是進城還是出城,只有“三爹”說的算。
其實三爹是個比較另類的女天神,她的話語不帶絲毫情緒,就是衣裝,也只是簡單的一塊布,從頭罩到了腳,只露出身前一條筆直的縫。
縫隙很窄,裡面漆黑,誰也不知裡面究竟包裹的是什麼,反正高高在上的東西,越神秘反而越有吸引力。
陶三戴着大眼鏡,盯着那就像衣架上垂下的一塊布,不知想着什麼。
那布縫裡面,卻傳出了冷澀的話,“你好,你很好,很好。”
房間裡還有兩個人,醉婆窩在一旁的軟榻上,舉着一瓶酒,火漢則蹲在一邊,小心的生出火,給酒加着熱。
卻沒有一個人回話,最後還是三爹接上了自己冷澀的話語,儘管依然毫無暖意。
“陶三能把那妖孽帶下來,很好。”
然後布的縫隙又轉向醉婆,說道:“醉婆將那妖孽弄進礦坑,也很好。”
醉婆無所謂地狠灌了一口酒,陶三卻微微的一驚,房間裡除了酒氣,突然生起了一絲別樣的味道。
還是三爹先說的話,“陶三走,醉婆留下。”
陶三一陣遲疑,然後木木的轉身,開門走了出去,又將門輕輕的關上。
然後醉婆才搖晃地站起,跺到三爹身前,三爹身上罩着的布,才動了動,從裡面的筆直的縫隙中,伸出了一隻戴着黑手套的手,手裡攥着一顆白色的丸丸,在黑手套上頑皮地搖擺,然後滾到醉婆的手上。
醉婆卻小心的端着,然後快速的塞入嘴中,又狠命的灌了幾口酒,才緩緩的出了一口氣。
“殺了他。”
三爹的話還是毫無情緒,卻讓人聽了禁不住一顫。
醉婆卻沒有顫,只是瞟着醉眼,搖了搖頭,三爹的手還沒有收回,竟僵持在半空中。
許久,才伸出三根手指,緩緩說道:“我給你三年用的藥。”
醉婆撇了撇嘴,便點了點頭……
礦城沒有晝夜之分,卻有人報時,每日都有專人,通過特殊的方式,宣告這個閉塞之城的時間。
而礦城內任何地方的聲音,都逃不過“三爹”的耳朵,她似乎就有這方面的能力,所以礦城人基本很少說話,生怕說了不該說的,“三爹”聽到。
陶三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她根本沒有出去,是她將被迷倒的陳江藏了起來,所以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此刻她正慌忙的拿出繩索,哆嗦着,一圈一圈,捆緊自己的雙腿雙腳,然後是雙手,最後叼起早已經準備在枕邊的木塞子。
她大大的眼鏡早已掉落,她毛茸茸的頭髮,也成了被揉虐的喜鵲窩,她閉着眼,小嘴被木塞子撐得滿滿,只剩一隻小巧的鼻子,緊張的呼吸着。
“咚,咚,咚。”
鋁皮鼓響了三下,預示着這個月的最後一天,馬上過去,然後纔有人喊道:“三更已到。”
當話語的最後一段尾音結束,陶三盈盈的身軀,突然挺直。
她睜開了眼,眼裡卻充滿了蒼白,然後是劇烈的凹陷,超出人們想象,與視覺承受能力的怪異緊縮,遍佈臉頰、前胸、雙腿、直到已抽得彎曲的腳。
陶三似在不停地掙扎,整個身體好似被抽走了所有肉與血的乾屍,卻瘋狂的搖擺着。
若沒有木塞子阻擋,她那已經嚴重變形的嘴巴,或許很輕易,就會將她的腦袋,吸到肚子裡。
此時此刻,痛苦,絕對已經無法形容她的感受,因爲看了她的人,都會痛苦得肝腸寸斷,或許會瘋掉,而瘋,在這種畫面的刺激下,卻是值得慶幸的解脫。
但就在這時,緊關的房門,卻突然開了,竟看不到任何身影,向下看,才能看到,一頭凌亂的長髮,正在緩緩的爬入。
她爬上陶三的牀,不知是否發覺了陶三的異樣,然後乾癟的顫抖雙手,用力拔下了陶三嘴上的木塞,才哆嗦着拿出半顆白色丸藥,放入陶三嘴裡。
很快,丸藥似乎起了作用,陶三的身體稍微回覆了些,卻依然緊繃,根本看不出當初的盈盈身段。
她的雙眼恢復了正常,側頭看着一邊長髮下的臉龐,若不是那濃烈的香,她也不可能認出,眼前這個長髮瘦弱的女子,就是迷倒陳江的那胖女人。
胖女人卻顫抖着,給陶三戴上了眼鏡,然後隔空寫着字,“解藥分你半粒,不要出聲。”
陶三還在隱隱顫抖着,毛茸茸的髮絲,已被汗水洇透,貼在臉上,所以看不出任何表情,過了一陣,才虛弱的點了點頭。
礦城之下的巨大礦坑裡,卻沒有專人的報時,這裡的居民便靠油燈計時,一盞燈油燃盡,便是一日。
第二日,陳江就召集了村裡的居民,準備蹬上村邊的高山,去抓狼鼠,當然是爲了填飽肚子。
他可是從跳到礦坑以後,從沒吃過一頓飽飯。
村裡百姓見識過他的厲害,便也放心,很快就聚集了十幾個年輕壯碩的男女,跟他上山。
這地下空間就如地面上陰天的夜,只是沒有草木,也沒有蟲鳴犬吠,唯一能聽見的,就是那不時傳來的滾石聲。
小石頭就跟在陳江身邊,二人各舉着一盞油燈,已踏上了石頭山坡。
“你們天上,總吃這火上燒的食物嗎?”小石頭向前走着,很嚴肅的問道。
陳江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心裡感嘆,在地下,發黴的食物都吃不飽,所以向對方介紹地面美食的林林總總,這孩子或許無法理解。
他忽然想起了那被磨得光亮的核桃,便問道:“核桃哪來的?”
小石頭一隻手挑了挑油燈的芯,沾着幾處黑炭的小臉,看着山外一片朦朧光亮的地方,喃喃道:“只要有礦,就能去城裡換。”
“魂晶石?”陳江驚問道。
小石頭點了點頭,然後看着漆黑的上空,手指着一處隱約白亮的光點,正緩緩的飄落。
當光點消失在漆黑的大地,才滿眼渴望地說道:“看見了嗎,那就是礦石墜落的地方。”
陳江聞言大驚,小石頭卻又沉聲說道:“再過幾日,我也要出門去尋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