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從路邊撿了個磚頭,背在身後,悄無聲息的朝那夥兒混混兒走去。這條巷子並不怎麼寬敞,僅能容一輛轎車出入。越往裡,越安靜。到最後,陳江還發現這是一條死衚衕。
兩邊民宅大多荒廢了,多是自建房,門上掛着鐵鎖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鐵鏽。陳江對這個地方很滿意,估計即便待會他鬧得動靜再大,都沒有人覺察吧?
很好,很好!錢袋子們,我來了。
陳江興奮起來,不由得加快腳步。他嚴重低估了自己的速度,目測大概一兩百米的距離,他一個加速就出現在了最外圍那個混混背後,用時不到三秒。
他頓時傻了眼。
他的速度太快了,那些混混兒竟然沒一個人覺察到他,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他們是來討債的,討債對象是一個年齡估摸二十出頭的女孩。
那女孩頗有幾分姿色,陳江趕來時,她已經把衣服脫得差不多了。這種事,她大概經常做。被這麼多如狼似虎的小混混兒圍着,她眼中竟然一點慌亂都沒有。認命了似的,梗着脖子要受下來。
陳江瞥了眼她丟在地上的那些衣服,都是大牌子。他在饕餮身邊久了,多少也沾染上一些時尚細菌。
又是一個陷入網貸不能回頭的少女,陳江嘆了口氣,揚起手中的磚頭,照着面前那個小混混的後腦勺重重砸下。
突如其來的一記重擊,砸的那小混混腦袋昏沉,兩眼發黑,最後搖搖晃晃,一頭栽倒在地。血從他後腦勺流了出來,所有人都愣住了,隔了好久,他們才轉過身來。
“身上帶錢了嗎?”陳江朝他們伸出手,“都拿來。”
“你小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領頭那混混勃然大怒,拎起棒球棍朝陳江砸來。與此同時,陳江腦海中突然多了幾幅影像,是幾個小人,在一起對打。幾乎是本能反應,他擡手抓住那小混混手中的棒球棍,然後欺身上前,將另一手貼在那個小混混臉上,那一瞬間,他掌心驟然發力,以雄渾的氣力,將那小混混半張臉深深按進牆裡。
陳江傻了。
剛纔這招數是從什麼哪裡冒出來的?陳江無來由的想到了自己胸前後背的紋身,難道這紋身上附着了什麼奇異的力量?
現在可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陳江回過神來,快速後撤幾步,與那些混混拉開距離,接着擺開架勢。
一掌就能把人半張臉拍進牆裡,那該是何等恐怖的掌力。前車之鑑就擺在眼前,還敢梗着脖子反抗那純粹是找死。
剩餘那些混混沒了反抗的勇氣,不知誰起了個頭,他們接二連三跪在陳江面前,搗蒜似的給陳江磕頭。陳江今天是來黑吃黑的,見他們服軟,自然就順坡下驢,問他們討要錢財。
現在人出門基本上都很少帶現金了,都用手機支付。那些個小混混出門根本就沒揣現金,七八個人湊來湊去,只湊到了不足兩百塊錢。
螞蟻再小也是肉,陳江一把從一混混兒手中將那把零錢奪了過來,轉身就走,片刻也不停留。走了沒幾步,他就被那個女孩子叫住了。
那個女孩子顧不上穿衣服,捂着胸口跑到陳江跟前,一把抓住陳江的手。
陳江目光落在她近乎赤裸的身體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怎麼?你身上有現金?”陳江用戲謔的語氣問道。
“我,我身上早就沒錢了。”
“這樣啊。”陳江擡手甩開那個女孩,一邊走一邊盤算着待會兒吃點什麼。
那個女孩還以爲陳江是來英雄救美的,結果卻碰上了個軟釘子。她扭頭望了眼那些趴在地上還不敢擡頭的混混,一番短暫的猶豫掙扎,她一咬牙,一狠心,扯掉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追了上去。
陳江猛地停下腳步。
“你要幹什麼?!”
“求求你救救我。”那女孩非常利落的跪倒在陳江面前。
“滾一邊去,別來煩我。”
“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那女孩又一次抱住陳江的大腿。
“你有錢嗎?現金。”
“除了錢,我沒錢。”她搖了搖頭。
“去去去,”陳江擺擺手,“把衣服穿上,還嫌不都丟人。”
“我可以把這條命賣給你。”那個女孩直視着陳江的目光,你可以清晰的感覺出,她現在真的是把自己的一切豁出去了。那倔強的眼神,抿緊的嘴角,溼潤的眼眶,迸發出一種令人難以琢磨的強猛的力量。
陳江動容了,他怔怔望着跪在地上那女孩,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有些心軟了。
“你知道我是誰,你就說要把命賣給我?”陳江蹲下身子,擡起手,用指肚輕輕摩挲她細長的脖頸。
“反正我已經走投無路了,你就當發發善心,隨便救了一條狗。總之,幫幫我。”那女孩哆嗦着嘴脣,用焦灼的聲音,顫聲說道。
陳江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的雙眼。目光如狼般兇狠,又如針尖般尖銳。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女孩到底有沒有出賣自己性命的覺悟。
那女孩本能是要反抗的,可僅僅一瞬間,她就壓抑住這股求生的本能。哪怕要暈過去了,她還努力的直視陳江的雙眼。她不說話,也不求饒,沉默的像塊石頭。
這時候,反倒是陳江膽怯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膽怯,就是突然覺得不敢面對她這倔強的眼神。
陳江兀得鬆開手。
那女孩捂着脖子,彎下腰,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把衣服穿上,跟我走。”陳江站起身來,心虛似的,他不敢去看那個女孩。那個女孩虛弱的笑了,緩了口氣,急忙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
陳江被那個女孩搞得心煩意亂,不及等她跑過來,就大步邁開腳步。那個女孩生怕陳江突然反悔,鞋都顧不上穿就追了上去。
“你不覺得,那個陳江,越來越像你了?”
王瀾溪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饕餮靠在牆上,擡手打出一團黑炎,將那些還在慶幸自己劫後餘生的小混混燒成灰燼。
“像我有什麼不好?”饕餮反問道。
“內心太黑暗了,我不喜歡。”王瀾溪努了努嘴,目光在陳江離去的方向停留了一會兒,突然話音一轉:“你安排的這一手,到底是什麼意思?”
饕餮又一次避而不答。
兩碗拉麪,一張桌子,兩個人相對而坐。拉麪館老闆娘坐在櫃檯後面無聊刷着抖音,麪館大堂裡,除了陳江還有那個小女孩,再無旁人。
“你叫什麼?”陳江突然問道。
“楊璐。”
“在這附近住?”陳江又問道。
楊璐點了點頭。
陳江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百般尷尬之下,他也點了點頭,捧起麪碗,大口吃起面來。
楊璐拘謹地坐在他對面,沒有動筷子。陳江瞥了她一眼,拿筷子一端指了指她面前那碗麪,用命令的口吻,簡短的說道:“吃。”
楊璐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這碗麪上移開,微微搖了搖頭。
不餓嗎?她。
陳江不着邊際的觀察着她的表情,她現在嘴裡唾液分泌的異常旺盛,眼中的渴求更是難以遮掩。按理說,她應該很餓纔對。嫌吃拉麪寒酸了?
陳江想不通。
他努努嘴,也懶得去想,埋頭繼續吃了起來。僅此碗麪明顯不夠吃的啊,陳江也是餓透了氣,動起筷子就收不住嘴。還沒嚐到什麼味兒,他那碗麪就見底了。
他意猶未盡的把大瓷碗擱到桌上,隨手把筷子一扔,琢磨着要不要再叫一碗拉麪來吃。關鍵現在他囊中羞澀,吃飯也不敢大氣。就在他徵楞出神的當兒,楊璐將她那碗麪小心的端到了陳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