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慢慢平息了下來,幾個大佬同時出手把事情給壓下來了,湖天會館裡面兩次鬥藝的消息都沒有傳出去。
一個是魔壇的這些大佬們的捂蓋子能力不錯,還有就是不管是魔術界還是戲法界,都在羅四兩面前丟了臉,所以他們也不敢說出去。
事情總是會慢慢平息的,面對輿論和揣測的最好辦法就是冷處理,只要冷處理一段時間,不管多麼大的事件都會被人遺忘,總會被新的事件所取代,民衆永遠是最健忘的生物。
只是苦了趙嚴軍,他的身體怕是再也不復從前了,而且以後也沒辦法變魔術了,他是真正要過上退休的生活了。
趙嚴軍一直說自己不悔,一直說自己值得,可他在望着自己受傷的手臂的時候,嘴角也常常掛着苦澀。
……
苗家。
羅四兩待在苗家。
“四兩。”
“陶……陶叔……”羅四兩微微低着頭,神情有些落寞和難過。
陶連環看着羅四兩,微微嘆息一聲,說:“這麼多年了,你也不知道去瞧瞧我們來?”
羅四兩把腦袋垂着。
房間裡面,陶連環、苗毅軍和高管夫都在,武清也在,只是武清默默坐在一旁,不敢胡亂發言。
苗毅軍和高管夫都在看羅四兩。
高管夫把眉頭皺着,說:“四兩啊,你知道因爲你不學戲法,我們這些老人這些傷了多少次心嗎?”
羅四兩腦袋垂的更深了。
高管夫微微搖頭,有些感慨:“其實幾年前,我們去找過你爺爺,跟他說過這件事,羅家班必須要有人接班,戲法羅也不能後繼無人。那一次,我們全都去了,本來是想着逼你爺爺讓你學藝的。只是……唉……”
羅四兩心中微微動容,幾年前,他跟他爺爺的關係還是很僵硬的。
高管夫接着道:“你爺爺不想再逼你了,他寧願讓戲法羅徹底斷了傳承,也不願讓你爲難,他只想讓你開開心心地長大,這個決定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們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其實你爺爺,真的很寵你。”
羅四兩輕輕嘆息,心中有萬千感慨,其實他一直是很幸福的,只是他自己非要鑽進牛角尖。
陶連環把話接過來,說:“也因爲你始終不肯學藝,還有你爺爺的護着,所以我們這班老夥計也都傷透了心。這次是你爺爺主動聯繫了老高,老高拉着我過來給你撐腰,防止事情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不過你很好,超過我們意料的好,你的成長真的超過了我們的預計。我是看着你長大的,所以也很心疼你,但是我們這幫老夥計裡面,也有幾個心裡一直是有疙瘩的。”
羅四兩不語。
陶連環問:“四兩啊,你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
這話一問,羅四兩頓覺茫然。
“額……”苗毅軍欲說話,可高管夫卻擡了手,攔住了他。
苗毅軍只能把話語嚥進肚子裡面。
高管夫緊盯着羅四兩的眼睛,他想聽的是羅四兩內心的真實想法,而不是在被人逼迫下說出的承諾。因爲他們要做的事情,前途路上必定艱難險阻,如果羅四兩不是真心想做,他是絕對堅持不下去的。
羅四兩陷入了沉思,房間裡面也陷入了安靜,大家都在看着羅四兩。
羅四兩突然有些惆悵起來,在這之前,或者說哪怕是現在,他最大的心願還是幫快手盧家族平反,幫單義堂平反。至於他接過戲法羅家族的旗幟,也是不希望戲法羅徹底斷了傳承。
可是趙嚴軍卻教了他另外一樣東西,那就是一個人對整個行業的責任和使命。羅四兩是戲法羅,可戲法羅最大的使命不是技藝傳承,而是振興中國戲法。
羅四兩在這之前,並未想過也並未想要承擔這樣的責任,可現在,這份責任好像就已經壓在了他的肩上,他突然有些茫然了。
過了許久,房間也安靜了許久。
羅四兩才從茫然失措中恢復過來,他不禁揚起了苦澀的笑。
“唉……”高管夫輕輕嘆了一聲,然後對羅四兩說道:“四兩,你現在沒有想清楚不要緊,你可以繼續想,可以好好想想。等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有些事情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說,我……”
高管夫有些遲疑,頓了頓之後,才說:“我和你爺爺一樣,一直有猶豫,想讓你安安穩穩地過着日子,可有些事情,你也有知道的權利。唉,看你自己選了……”
高管夫的話語說的雲裡霧裡的,一旁的苗毅軍都聽得愣住了,陶連環卻皺着眉頭,神情有些凝重。
“嗯?”羅四兩眉頭一皺,扭頭認真地看着高管夫,他問:“什麼事情讓你連告不告訴我都要猶豫?很麻煩嗎?你是不是連我爺爺都沒告訴?”
連續三個問題一拋,讓高管夫心中陡然一驚,他剛剛說的已經夠隱晦了,可沒想到羅四兩竟然在這麼短的時候,就剖析出來這麼多東西。
陶連環也詫異地看着羅四兩。
高管夫皺眉沉聲道:“等你想清楚了,我再告訴你。”
羅四兩疑惑更甚。
可高管夫卻不打算再給解釋了。
……
京西醫院,住院部。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病人也都休息了,走廊上也是空空蕩蕩,羅四兩站在了趙嚴軍門外。
羅四兩隻是站着門外,卻沒有要進去,現在夜已深,外面也沒人,也沒人知道羅四兩站在這裡,也沒人知道羅四兩來過這裡。
羅四兩就站在門口,看着門苦笑着,眼中有說不出的感覺,他低聲喃喃:“抱歉,多謝。”
羅四兩笑的比哭還難看。
他拿出兩枚玻璃珠和兩枚方形橡皮,分別放在兩手手背處,手背傾斜着,兩手手背肌肉輕微卻又劇烈地聳動着,這四樣物件便順着羅四兩的手背指尖朝着手腕處慢慢移動着。
從指尖到手掌背面,再從手掌背面慢慢往上挪動。羅四兩沒有看自己的雙手,他還是在看那扇門。
玻璃珠和橡皮的運行速度漸漸緩慢了下來,距離手腕處兩釐米的地方,徹底停了下來。
他之前無數次練習,都卡在了這裡,這兩釐米就是大成和完美的界限,也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可今晚,羅四兩在感懷一笑之後,手背肌肉再度聳動起來。那停滯下來的小球和橡皮竟然再度動了起來,緩慢且堅定地朝着手腕處移動。
一毫米,兩毫米……一釐米,兩釐米……
終於到達。
羅四兩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他的神色並沒有太多欣喜,有的只是難過。他最後苦笑一聲,對着門鞠了一躬,而後離去。
今夜,羅四兩手法徹底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