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頓時呆若木雞。
涼亭外，不僅有那似乎是負責領路的白海棠，還有一個姿容極美的女子。
今天的曹木子，和往日不同，罕見地穿了一身頗有女人味的時下流行的長裙。
裙子是紅色的，比庭院兩旁的山茶花更紅。
單小琪一把揪住想要看熱鬧的老院長，師徒兩人拉拉扯扯離開了涼亭。
白海棠乾笑一聲，作勢欲走。
結果被曹木子輕輕拉住。
“你剛剛是怎麼喊的？”
白海棠頓時就變成了苦瓜臉，但仍有一絲僥倖心理：“羅南？”
“錯了。”
曹木子冷冰冰地說。
白海棠立馬轉身，漲紅着臉，怒吼一聲：“姐夫好！”
“可以。”
白海棠如蒙大赦，立馬拍屁股走人。
涼亭內外，只剩下羅南和曹木子兩人。
看着曹木子毫不掩飾的目光，羅南忽然覺得臉上一片火燙。
他大腦裡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逃！
幸虧他的理智控制住了，否則可就太丟人了！
曹木子緩緩走進涼亭。
“你……你好……”羅南尷尬地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曹木子看着他，語氣非常溫柔：
“原來你真的就是他。”
羅南不語，權當默認。
他不知道曹木子想要做什麼。
“你知道我爲什麼去藍海嗎？”
“你知道海皇三叉戟爲什麼會出現在摩多嗎？”
“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嗎？”
她的聲音越是柔和，羅南的心裡就越慌！
有一種平靜，叫做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他心裡總有一種預感，下一秒，這個霸氣無雙的女孩子，就會跳起來把自己胖揍一頓，然後丟到一旁的水池裡，再踩上三腳。
這纔是曹木子的風格！
現在的她越是溫柔可親，羅南越覺得反常害怕！
他硬着頭皮，就好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似的，用蒼蠅般的聲音，嗯了一聲。
“我差點劫了新月。”
她的語調還算平穩：“不過被家裡人算計，去了摩多。誰知道在那裡還能遇到你。”
“現在想來，這就是緣分吧。”
“更早一些的時候，我的手下從大海里把你撈上來，只不過那個時候我只知道你叫羅蘭，不知道你現在叫羅南。”
“我是不是很蠢？”
說着說着，她的眼眶裡，竟然流下了兩行眼淚。
羅南很慌。
他以爲曹木子會找他算賬，他以爲強勢如她，會用另外一種方式，發泄不爽。
他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哭。
就好像那天擠在狹小的駕駛艙裡，她對他傾訴着心中的委屈一樣。
一轉眼，已是滿臉淚痕。
她就這麼幽幽地看着他：“還記得小時候說的話嗎？”
羅南的神經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
但是在曹木子幽怨的目光下，他不可能撒謊。
於是他點了點頭。
“記得……一些。”
然而下一秒，他馬上在心裡吐槽：那是兩歲小男孩和五歲小女孩的玩笑話啊！
而且也是你逼着我答應啊！
那哪能作數？
可惜這些話，他只敢在心裡默唸，卻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記得就好。”
曹木子默默擦乾眼淚：“如果你不是他，或許你早就死了。”
羅南悚然一驚。
他能聽出曹木子話裡濃濃的殺意。
那是真的殺意，不是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也是我對夫人的承諾。”
“看見你沒事，我真的很開心。”
“你放心吧，遲早有一天，我會兌現承諾的。”
“只是現在，我有一些事情要去做。”
曹木子輕聲說道。
“你能等我幾年嗎？”
她的臉上抹過一絲緋紅之色，看上去有些羞澀。
好像要嫁人的小媳婦似的。
羅南只看一眼，整個人的魂都要沒了。
他早就知道曹木子很美，卻沒想到向來強悍的她，流露出女孩家姿態的時候，竟然可以美成這個樣子。
儘管不是很聽得懂她的話，他還是趕緊點頭：
“沒問題的，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去做。”
所謂答非所問、文不對題，就是如此。
如果諾亞在，肯定會對羅南此刻窘迫的樣子進行不留餘地的嘲諷。
可惜吸收了火種天書的殘頁之後，它現在陷入了一種奇怪的蛻變狀態。
不算是進階，但醒來之後，應該會變得更加強大。
羅南很慶幸，這一幕沒有被它看到。
他這麼想着的時候，身體上忽然傳來一陣柔軟和溫暖。
不經意間，她已經輕輕抱住了他。
他的身體很僵硬。
但是不知怎麼的，在她的懷抱裡，很快就變得放鬆下來。
“聽說你要回藍海了。”
“一路小心。”
“我也要走了。雖然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但是……”
“不許喜歡別人。你，是我的。”
最後幾個字，她是在羅南耳旁，咬牙切齒地說的。
羅南整個人就好像一個可憐的傀儡一般，只能木然點頭。
一直到曹木子離開很久，他才反應過來。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羅南懵了。
回憶起剛剛發生的一幕幕，他只覺得雙臉發燙。
那一刻，在他眼裡——
花園、庭院、涼亭，還有滿園山茶花。
都在笑他。
……
首都星某空港，嗚嗚嗚的引擎聲響起。
前往星門中轉站的飛船強勢拉昇，進入大氣層，往首都星圈的外圍飛去。
羅南靠着窗戶，看見那顆宏偉的星球漸漸地變成了茫茫宇宙裡的一顆光點。
修一子坐在他身邊，兩人都戴着墨鏡和口罩。
老人家年紀大了，很快就呼呼入睡。
但是羅南卻望着茫茫的星海，第一次發起呆來。
他開始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究竟是爲了什麼？
這個問題很深奧，沒有人能替他解答。
而幾光年外的一艘急速躍遷的飛船上，那個女孩穿着一身戎裝，指揮着戰艦進行一次又一次地遠距離躍遷。
“小姐，星區定位已經完成。”趙平生恭敬地說。
“不是小姐。”曹木子嚴肅轉身。
趙平生心中一凜：“是，司令。”
“第六星區那邊，我們的人也已經準備好了。這次突襲，應該是萬無一失。”
曹木子點了點頭。
她看着指揮室外空空蕩蕩的星域，眼前不由浮現出那張有些清秀的面孔。
她的眸子裡難得閃過一絲溫柔。
【終於找到你了。當年的承諾我沒有忘記。】
【只是現在，我還有一些事情去做啊。】
【所以羅南，你一定要等我。】
曹木子深吸一口氣，素手在三維地圖上一抹。
下一秒，鋼鐵帝國九大星區動態疆域圖在她面前閃爍着迷人的光輝。
她笑了笑，一伸手，便蓋住了東部星域的每一寸角落——
待我君臨天下。
再與你看這世間繁華。
————第一卷新月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