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池魚是大怪獸
熊熊的篝火，用很少獸皮或者布料遮擋身體的印第安人，高大的祭壇，周圍矮了一圈的帳篷。無處不在的火光，映照出了同樣無處不在的影子，隨着遽升遽縮的火焰一同伸展扭曲着。
林間空地上傾灑下來的霜白月光，炙烤祭品的噴香美味，還有叢林深處傳來的幽遠狼嚎和鷓鴣低鳴。人們跪伏在苔蘚叢生的黑土地上，篝火的熱浪撲面而來，可後背上感覺到的，卻是高原夜晚沁涼的微風。
和幾百年前沒什麼兩樣的土地主人，圍着祭壇虔誠膜拜，然後載歌載舞高聲呼喊祈禱，和森林中的蟲鳴混雜成此起彼伏的交響曲。
在場的都是土著，而且是陷入了狂熱的土著，所以沒發現周圍有什麼異動。
但這些土著裡面，有個奇怪的東西早早混了進來，他覺察到了不對勁。
在德魯伊的感知中，部落四周的叢林裡面，其他三個方向一派生機勃勃，即便是大晚上，各種動物的生命頻率也是爭先恐後地傳過來。唯獨正北方的位置，卻幾乎沒什麼動靜，好像那些種類繁多的夜行生物，全都憑空消失了一樣。
有點兒不大對勁？
端坐在祭壇上的德魯伊，大腦急速轉動起來，精神波動也潮水般往那邊涌過去。
可惜啥都沒發現，看起來，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大型野獸出沒，所以才嚇走了小動物。
然後他悄無聲息的溝通了阿九，想要從氣味中分辨一些端倪。卻陡然發現那邊正好是下風口。不是大型野獸，又恰好埋伏在下風口的位置。難道是那些帕盧斯人的後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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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德魯伊冥思苦想的時候，他的左眼視網膜上，忽然閃過一道焰光，隨後一團拳頭大的火焰就筆直激射過來。
雖然在篝火的映照下，那團火焰並不算十分起眼，但卻讓他脖子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先前那道一閃而逝的焰光，以及隨後砸過來的火焰，都讓他聯想到了一個很熟悉的玩意兒。火箭彈。
這種東西，他在緬北叢林和毒梟周旋的時候，就親身體驗過一回。
同樣的焰光，同樣的飛行軌跡，只不過上次遇到的時候，他已經遠遠躲在了火箭彈殺傷範圍之外，就等着看好戲。而這一次，卻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了攻擊火力下面。
黑暗之中，他看不清火箭彈的彈體，可後面轉瞬而至的尾焰，以及火箭彈撕裂空氣的尖嘯，卻像鋒利的小刀一樣。狠狠戳在白日光的反射神經上面。
他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第一枚火箭彈發射位置的左右兩側，又是兩枚火箭彈咆哮着飛過來。
來不及去思考，爲什麼在印地安部落裡面也能遇到這種事情，白晃的身體已經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雙腿瞬間爆發出了壓緊彈簧般的力量。帶動他往祭壇後面撲過去。而與此同時，他也沒忘記給阿九發出指令。讓大狼去保護那個印第安小妞。
德魯伊做出反應的時候，臺下大多數人，還處於一種詫異和茫然之中，不明白“Nayenezgani大神”發什麼神經，像個青蛙似的往祭壇下面躥。
這些人不知道白晃是落荒而逃，也不知道大難已經臨頭。
只有極少數身經百戰的印第安戰士，在自身直覺的提醒下，才發現了黑暗中獰笑而來的危機。而他們的身體機能也在這種危機壓迫下，被瞬間放大到極致，紛紛做出了聊勝於無的自我保護措施。
距離祭壇最近的一些人，身體紛紛撲向了祭壇後面，而外圍的人羣沒有任何掩護，只能就地“撲通”一下砸在地上，死死貼着地面一動不動。
就在白晃剛剛落到祭壇背後，第一枚飛射而來的火箭彈，已經跟九天神罰一般，砸在了離祭壇最近的人堆裡。
“轟隆”一聲巨響，火箭彈爆炸的那個剎那，德魯伊只覺得整個大地都在痙攣一般劇烈顫抖，碎石和泥土四散激射之後，升騰的火光和燻人煙霧開始翻滾瀰漫。躲在祭壇後面的德魯伊還是雙腳落地，都感到腳底板陣陣發麻，大腦也眩暈着嗡嗡作響，
沒等他緩過來氣，緊接着又是兩聲猛烈爆炸，讓白晃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腳踩大地，而是站在一輛破舊的拖拉機車廂裡，拖拉機下面是遍佈坑窪的鄉村小道。
三枚火箭彈把空地犁了一遍後，以白日光高達180點的綜合戰力，也覺得兩腳酥麻提不起半點兒力氣，整個人更是高燒不退般，差點張嘴吐了出來。
直到這個時候，四下裡飛射的碎石和泥土才姍姍散落，打在周圍的樹木枝葉上，發出陣陣簌簌的聲音。
濃煙散去，火光也暗淡下來，剛剛還是充滿了莊嚴喜悅的林間空地，已經被斷斷續續的呻吟哀嚎，以及驚慌失措的哭喊佔領。不少僥倖沒有受傷的印第安人，在這種恐怖而殘酷的打擊下，完全喪失掉了正常思考的能力，跟個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
白晃從祭壇後面掙扎着探出頭，發現距離自己不到五米的地面上，一個正在冒着黑煙的彈坑形狀宛然，而彈坑四周則倒滿了七零八落的屍體。
是屍體而不是活人，德魯伊無比確信這一點。
因爲那些一動不動的印第安人，其中不少軀體都變得零碎殘缺，就算是完好無損的人，身下土地也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面色鐵青地深吸一口氣，白晃又把目光投向了火箭彈飛來的那片樹林。
可還沒等他考慮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接下來應該如何應對，對面的樹林裡面，就猛地竄出來好些人影。交替掩護着往部落營地撲來。
這些人一邊貓着腰前進，一邊端着突擊步槍對準營地點名。
噠噠噠。噠噠噠，不斷響起的三連發點射，把原本寂靜的夜空撕扯的支離破碎，而依舊在燃燒着的篝火，則爲那些暴徒提供了最佳的攻擊視野。尖嘯而至的鋼鐵射流，幾乎沒有一顆落空，全都長了眼睛般狠狠鑽進目標肉*體，帶走一條又一條的鮮活生命。
一個摩薩氏族的青年男子。想要跑回自己的帳篷去拿武器，可剛剛拖着一條傷了的腿沒跑出兩步，就陡然軟倒在地，隨後口鼻涌出大片大片的血沫。
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才八九歲模樣的女孩茫然地哭喊着，可是身體陡然一顫，額頭上憑空洞出了一個小小的血眼。隨後一道鮮紅痕跡，順着她的稚嫩面頰逶迤而下，和淚水混在一處再也不分彼此。
而營地的兩側，看似沒有暴徒的地方，白晃第一次來到這裡時最先見到的那個煮飯女人，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往叢林裡鑽。她的選擇。似乎爲母子倆找到了一條生路，可纔剛剛跨進森林，胸口就綻放出血花，猛地仰頭栽倒在地。
這已經不是戰爭，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殺戮。
看着身邊的嘶喊。哭叫，哀求。怒罵……白晃只覺得心中一股火氣再也壓抑不住，徹底被那些肆無忌憚的暴徒給激怒起來。
的確，這些印第安人和他沒有多深的感情，說穿了就是萍水相逢而已。即便是之前對方把他當作神靈，來大肆崇拜禮讚，也沒讓他產生多深厚的認同感，只是覺得自己這種際遇很離奇，很好玩而已。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感情，也就是對那個小妞，他是當作了自己女人來對待的。
可現在當他看到了眼前這種，幾乎是地獄般的屠殺場景，就算平時再怎麼沒心沒肺，白晃也無法繼續坐視了。
他手上也有人命，而且還不少，但除了那些主動算計針對他的人之外，剩下那些被他殺掉的，要麼是毒梟，要麼是盜獵分子，幾乎就沒一個好人。至於人不犯我我偏要犯人，白日光還真是從未有過這種想法。
然而他現在看到的，卻是一場發生在二十一世紀，而且還是號稱民主國度，現代文明社會中的大屠殺。
這種駭人聽聞的殘暴行徑，讓肚子裡的確都是壞水兒，但絕不可能不教而誅的德魯伊，如何接受的了？
所以狠狠吐了口唾沫，白晃再度給阿九發出一道指令，讓它把那個印第安小妞好好保護起來以後，自己卻悄悄變化成了吸血藤形態，然後意念微動，大鵪鶉就出現在了五十米開外的樹林中。
“噢，謝特，這些猴子殺起來一點兒都不過癮！”眼看着整個營地的印第安人，幾乎都倒在了血泊中，黑漆漆的叢林裡面，忽然傳過來一句欲*求不滿的抱怨：“我才搞定了五個而已，你們他嗎的誰在搶人頭？”
和這個聲音相距不遠的另一處草叢，有人幸災樂禍地嘲弄起來：“頭兒，霍爾曼已經無法適應一場緊張的戰鬥了，我提議這次任務完成以後，把他踢到後勤組。”
“法克，你纔要幹後勤……”
“哈哈哈……”似乎是覺得大局已定，不少人都爆出陣陣長笑，瘋狂地嘲笑起來那個什麼霍爾曼。
白晃沒完全聽懂那些鳥語，不過從對方極度囂張，而且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兒的得意口吻中，他很清楚的感受到了這些人的肆無忌憚。
並且對方緊接着還用行爲表明了自己的思想。
一聲清脆的槍聲之後，一位躲在帳篷後面拉弓搭箭的印第安老人，兩眼憤恨極度不甘的倒了下去。而這一槍，也引來了暴徒們的連串怪叫和口哨，似乎很得意自己人的精準槍法以及敏銳直覺。
很開心是吧？
那我就讓你們更開心一點兒。
白晃狠狠詛咒一句，然後給等候許久的大鵪鶉發出了戰鬥指令，然後就看一顆璨若星辰般的光球，在營地一側的樹林裡面冉冉升起，然後彷彿球狀閃電一樣，在距離營地百多米的半空來回盤旋。
“噢，見鬼。那是什麼東西？你們誰打了信號彈？”
沒等這些傭兵從這一突發情況中回過神，那顆“球狀閃電”在空中一個翩躚後。忽然筆直衝向了傭兵最多的地方。因爲星火術的攻擊速度並不算太快，所以有那反應快的傭兵，還能擡起槍口對準“閃電”射擊。
但這種德魯伊異能轉化的純能量體，又豈是區區一顆子彈能阻攔的？
只見那團星火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妙弧線後，把擦身而過的子彈直接熔化成了一滴鋼水，可自己卻目標不變，狠狠砸在了凝神戒備的傭兵中間。
“轟”的一聲爆鳴，比之前那三枚火箭彈弄出的聲勢更加浩大。正北方向的傭兵隊伍主力，幾乎被這一記星火術給直接全殲。
“啊！”
正面捱了星火術的，或者是被爆炸餘波給波及到的人，要麼死要麼傷，語言能力和行動能力全部喪失，發出這一聲撕心裂肺狼嚎的，是西北方向的側翼包抄小組。
這些人發現自己受到了不明襲擊後。馬上端起槍，對準星火彪射過來的方向就是一通摟火。
和之前有規律有節奏的三連發點射不同，他們在驚恐之下的射擊，也變成了毫不吝嗇子彈的瘋狂掃射。
噠噠噠噠噠噠噠……
密集的槍聲炒豆子般炸響，從他們槍口中射出的子彈，在黑暗裡拽出轉瞬即逝的橙紅流螢。狠狠撞擊在叢林裡，打的樹枝和泥土四散紛飛。
對於這些人的過激反應，德魯伊根本就懶得理會，只要不是被火箭彈直接命中，隨便那些人怎麼打。也動不了肥雞一根毫毛，所以他根連看一眼的心情都欠奉。而是趁星火術造成的慌亂之際，從祭壇後面縱身溜進了叢林裡面。
身邊有了大森林的掩護後，白晃愈發感到如魚得水，呼吸都自在了很多。
一聲冷笑，德魯伊激活了大鵪鶉自帶的“嗜血術”，就看到原本悄無聲息的叢林中，陡然出現了一頭龐然大物。
“法克，法克法克法克法克法克！”一個戴着夜視儀的傭兵，首先發現了大鵪鶉的身影，在未知恐怖生物的刺激下，他的腎上腺激素瘋狂分泌，聲帶也因爲極度驚恐而嘶吼着，然後擡槍就掃，發泄般把一梭子子彈全都掃了出去。
可是作爲升級以後被激發了嗜血術的肥雞，又豈是區區幾顆子彈所能阻擋的？
地動山搖的震顫傳來，大鵪鶉無視掉了暴雨般落在自己胸前的鋼鐵射流，踏着極其豪邁的步伐，往傭兵那邊衝了過去。
不管是密密麻麻糾纏成了一團的藤蔓和灌木，還是樹幹粗大筆直挺立的落葉喬木，完全無法對肥雞造成半分阻礙，那些看似高大的樹木，被肥雞隨手“揮翅”一扇，就彷彿威震天腳下的柔嫩花朵一般，輕而易舉地嘩啦啦倒下去。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連眉毛都不皺一下，繼續大踏步往傭兵們的位置衝過來。
“魔鬼，是印第安人召喚的魔鬼！”
面對這種，只可能出現在神話傳說中的怪物，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傭兵，也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西北方的三人組目瞪口呆片刻，表情活像是被毒蛇咬掉了老二一樣，滿腦子空白地望向那個高大身影。嗓子發乾，渾身冰涼，心臟擂鼓般劇烈跳動，一系列受到巨大驚嚇後的生理反應，狂濤怒瀾般來回沖刷他們的神經。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反應過來，三人在面面相覷了一眼後，帶着凝固在他們臉頰上的恐慌，直接掉頭就跑。
而在東北方向的另外一個小組，雖然距離大鵪鶉最遠，但恐怖這種情緒是可以傳染的，並且他們也親眼見識到了肥雞的刀槍不入。
所以在跟山頂洞人進城一樣，咧着個嘴巴倒抽了無數口冷氣後，他們也選擇了和自己隊友一樣的做法——同樣轉身開溜。
如果放在其他環境下，這些人賣隊友的行爲，還能算是比較堅定果斷。
可現在是印地安部落。
而這種北美大陸的土著身邊，最不缺少的就是獵犬。
羣體靜謐治癒，羣體野性溝通，羣體野性意志，三個技能往往部落獵犬身上一丟，只要是在之前的襲擊中留下一口氣沒翹辮子的汪星人，轉瞬間全都生龍活虎，甚至比以往的巔峰狀態還要強上三分。
而在白日光的指揮下，這些汪星人沒有發出半聲吠叫，而是沉默着分爲三個隊伍，朝着茫茫叢林包抄而去。
看着汪星人先鋒鑽進叢林，白晃也準備跟上去。
畢竟從之前的攻擊方式來看，對方要麼是正規軍，要麼是富有經驗的老道傭兵，這些人雖然被肥雞嚇破了膽子，可在求生的刺激下，說不定就能甩掉汪星人的追殺呢。
讓這些搞屠殺的傢伙活着離開，不是他白大德魯伊的風格。
可正當他要往叢林裡鑽的時候，心念一動，回頭正好看到了從阿九身下跑出來的印第安小妞。
瞧着這妞梨花帶雨，但兩眼充滿了熊熊復仇之火的決然模樣，白晃就也不多說，示意對方騎上阿九，然後把狼頭小刀遞了過去。
兩人並沒有扯什麼多餘的話，而是一切盡在不言中，互相看了一眼後，然後一同鑽進了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