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重可以清晰的體會得到,在他的體內有着一股強大的生機,帶着柔和的氣息,在他的體內靜靜的流淌着,若果說他先前的身體,是因爲在巨大的力量拉扯之下,被撕裂得支離破碎的話,那麼這一股生機就如同穿越在布匹裡面絲絲縷縷的線,將這些重又連接在了一處,而它所做的,僅止於此,剩下來的,卻只能夠靠着他自身的恢復了。,,
“這情況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得多,我所有的生命精華散去,也只能做到這些,若是想要回復到先前的實力,也只能看他自己的機緣了。”這是張重先前昏迷之中所聽見的話語,雖不知道是向着誰所說,然而卻是可以由字裡行間聽得出來,說話的這人,應該便是醫治他身體的這位強者了。他的生命精華,俱都蓬勃的散在了張重的身體之中,而他自己的身體,卻是於剎那之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也正是因着此,當他淡淡的說着這一句對於張重關心至極,然而卻絲毫不在意自己身死的事情之時,給到人的震撼卻是無窮大的,對於張重來說,當他在記憶的長河之中想到了這些,自是難以遏制的衝擊着他的內心。
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有着怎樣的性格,纔會做出如此這般驚心動魄的事情出來,以一命相贈,只爲了陌生人的一個機會。或許在他的心中,還有着更深層次的目的,只不過其中的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給到張重了。
然而就算不是單純的因爲救治張重,這種捨命相醫的魄力,卻也是令到張重的心中不由得想着,究竟是怎樣的信念植根在心中,纔可以做到如此這般的決定啊。
這段記憶在阿虎提到大祭司的坐化之時,突如其來的冒了出來,也令到他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大祭司的死與他相關,而最有可能的猜測,便是這位碧羽部落之中身份最爲尊貴的大祭司,爲了救治他的這一線機會,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大祭司的突然坐化,是因爲救治我的緣故嗎?”張重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平復自己的心情,而後,緩緩的葉出了這一句話。阿虎顯是沒有料到張重會這樣子來問,他先前沒有和他說這件事情,想來也是大祭司有過囑咐,令他不可以提及,然而卻不想張重自己提了出來。阿虎略略的停頓過後,不諳說謊的他微微點了點頭,這個動作,自是證實了張重的猜測。
“他爲何要這樣做?”張重見他點頭,便極快的問了下一個問題,由於太過急切,語氣之間竟是有着些微的顫抖。不過阿虎的回答卻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大祭司說他找到了比他更適合作爲大祭司的人,因此,他便可以安心的離去了,他說這樣會令到整個部落更加的昌盛。”這個問題的回答,與張重所期待的答案卻是大相徑庭,也令到他的心糾結了起來。
天勾古木,在蒼翠的樹林之中,遍野的樹梢在風中起舞,地面上一層厚厚的落葉,踩起來鬆軟如地毯一般,發出了吱吱啞啞的聲音,這裡的霧氣完全不見,雖沒有陽光,然而卻是一派明亮的景象,空氣之中都充盈着純粹的綠色,如翡翠一般,帶着漸變的綠意,愈是往林的深處行去,便會感覺到綠意的深沉與明亮。在林間漫步,行至深處,便會望見一條小道向前延伸着,直直的伸入到了一彎碧綠的湖水之中,湖水安靜的不散出一絲的波瀾,泛着清冷的味道,爲這林間送上清爽的涼意。
湖面呈五百丈見方的一個巨大圓形,而在湖水的中央,有一個湖心島,這湖心島差不多佔據了湖面三位之二的面積,在湖心島上,鬱鬱蔥蔥的長着一棵巨大的綠樹,滄桑的枝丫參差的四散開來,每一根枝丫都帶着密密的篆紋。
這便是天勾古木,碧羽部落族人心中的象徵了。
若是仔細的望過去,便可以望見在這天勾古木的綠意之下,立着兩個人的身影,古木何其巨大,也映襯着兩人身形的渺小,然而依稀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這女子有着清麗的面龐,便是冷清秋無遺,而她的眼睛所望向的,便是大祭司了。
時至今日,冷清秋依然眼中有着極不確定的神色,從她望向大祭司的眼神之中,便可以看得出來。“你真的確定這個判斷嗎?”大祭司聽了這話,淡然一笑,輕輕的說道,“我碧羽部落存在了這麼久的時間,一直可以這般延續下去,並非是每一位大祭司有着多麼強大的能力,而是因爲他們都是天命所定,衆望所歸。因此你應當明白,我並非是對於你有信心,而是我對於這個預兆有着極大的信心。”
“可是,我並非是碧羽部落的族人啊?”冷清秋拋出了這個疑問,這片是她最大的疑惑所在了。先前大祭司說到要她負上極大的代價之時,她沒有做任何的猶豫,便答應了下來,可是她卻沒有料到,大祭司所說的代價,卻是要讓她延續他所做的這些事情,成爲碧羽部落的大祭司。
“你與這張重情深意重,然而大祭司之位,卻是要負擔整個碧羽部落的興衰存亡,因此容不得有半點自己的意願,因此,你想要救他,其實便是將自己獻上了。”大祭司的這一番話猶在她的耳邊迴響,可是卻令冷清秋震驚之餘,想不通大祭司爲何不繼續呆在這個位置之上,而是要將大祭司之位傳給她。
“我早以預料到在不久的一個時間裡,會有一場大的災難臨到碧羽部落,到那個時候,碧羽部落可能會有滅族的危險。不過雖是這般的危險,再清晰的場景我卻是已然望不真切,因此也無從想出解決的方法。而你的出現卻是如同一片光芒照亮了這片濃霧,讓我有一個預感,你可以帶領碧羽部落的族人們自這個大災難之中走過去,這便是我要將大祭司之位傳與你的原因了。”大祭司淡淡的說着這一番話,臉色卻是白得可怕,彷彿沒有半點血色一般。
“可我並不是碧羽部落的族人,而且,我也不確定自己可以做得比你好,然而我還是會答應你,會因爲你救治好張重而負上我的代價,也會全力的幫助碧羽部落,只是這一件事情,還望大祭司三思。”冷清秋深知責任重大,當下娓娓說來,並非推託的想法,而是實在覺得這一件事情太過重大。她可不覺得自己能夠比這位大祭司更加能夠勝任。可是聽了冷清秋的這些話之後,大祭司卻是微微一笑,“已經回不了頭了,在我救治張重的時候,我的性命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狀態,活不了太久的時間了,因此,你別無選擇,當命運的車輪隆隆向前之時,所能夠做的選擇,便只有盡全力去完成它。”
這話如一聲炸雷炸響在冷清秋的心裡,她絕沒有想到,大祭司在救治張重的這個過程當中,竟然是以他的生命爲代價的,這種代價被他以這種輕鬆至極的口吻,雲淡風輕般的說了出來,卻是另外的一種震憾。
“值得嗎?”冷清秋的口裡喃喃的說着,眼中泛起了一層霧氣。
“只要你堅信,便是值得的。”大祭司說着這話,眼睛轉向了冷清秋,眸子中透着一種似要將她看透的神情,輕聲的說道,“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願意~~”冷清秋再沒有猶豫,快速的回答道,她的心被大祭司所震撼,而便在此時,一粒碧綠的果實自天勾古木之上飛落而下,在半空之中如花兒般綻放了開來,裡面的一粒種子緩緩的落在冷清秋的頭頂之上,倏忽間便沒入了進去。
冷清秋只覺得頭頂一陣清涼的感覺,一種特別的感受在心中蔓延着。“放鬆下來,靜靜的體會便可以了。”大祭司的話語恰到好處的臨到,冷清秋在這個當下,也是全身放鬆了下來,只覺得這粒種子飄忽不定,未過片刻便飛入了她的內心深處,在那個地方結出了細小的枝丫,快速的生長了起來。她肅穆的立的天勾古木巨大的軀幹之下,身形帶着柔弱卻堅韌的力量,未動分毫,
無邊落葉蕭蕭而下,這些落葉帶着奇特的氣旋,環繞在冷清秋的身體周圍,一點點的覆蓋其上,沒有過上太久的時間,便將她的身形給完全遮擋得住,在這古木的下方,開成了一處如冢的模樣。
【枯葉冢】~~
落在其上的樹葉,片片於傾刻之間,生機全然散去,直接自碧綠之色,變作了枯黃之色,一個呼吸間,便是生機的消逝。而被落葉重重裹住的冷清秋,卻是如同繭一般,沒有絲毫的動靜溢於其外,便靜看着眼前的葉飛葉落,不曉得在哪一個剎那之間,它便會完成了化蝶。
立在一旁的大祭司,臉上帶着欣慰的笑容,只不過這一刻,他的身形愈加的老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