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光胤和石正峰勒住了繮繩,翻身下馬,擠進了人羣。兩個人都身着便裝,周圍的百姓並沒有辨認出他們倆的官家身份。
石正峰擠進人羣裡,看見一個破衣爛衫的漢子,手持一根木棍,獨自面對着七八個人的圍攻。這七八個人手裡拿着棍棒一類的武器,統一着裝,像是大戶人家的家丁。
家丁們甚是兇惡,左右夾擊,前後圍攻,那落魄漢子卻毫無懼色,四面招架,一根木棍舞得風生水起,打得那幾個家丁連聲慘叫,近不得身。
石正峰問身邊一個圍觀的百姓,“老哥,這是怎麼回事?”
那圍觀百姓說道:“那拿木棍的漢子是個走江湖賣藝的,在南老爺家的商鋪門口坐着休息。南老爺的家丁走過來,叫那漢子到別處坐着去,別在門口妨礙生意。嗨,那些家丁狗仗人勢,見漢子窮困潦倒的,言語上就有些輕慢。那漢子是個火爆脾氣,不肯退讓,當時就和幾個家丁吵了起來,吵着吵着,雙方就動手了。”
狗仗人勢的奴才往往是最可惡的,石正峰想着上去幫助那漢子。但是,見那漢子在家丁們的圍攻之下,絲毫不落下風,引起了石正峰的好奇心,石正峰想要看一看,那漢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漢子越打越起勁,眼睛裡閃着興奮的光芒,那七八個家丁被漢子打得鼻青臉腫,叫苦不迭。
“他奶奶的,抄傢伙!”一個家丁捂着眼睛,叫嚷道。
家丁們跑進商鋪裡抄傢伙,過了一會兒,這七八個家丁每個人手裡都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圍住了那漢子。
剛纔家丁們拿着木棍,即使打中了漢子也沒什麼大事,現在,家丁們拿刀了,刀劍無眼,萬一傷着了漢子就不好了。
“住手!”石正峰大叫一聲,走出了人羣。
家丁們愣了一下,扭頭看着石正峰。
石正峰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這麼多人手持兵刃,當街行兇,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家丁們打量着石正峰,石正峰一身行頭加在一起湊不上十兩銀子,家丁們立刻就對石正峰起了輕慢之心。
這些家丁這些奴才就是這樣,遇見了人先上下打量幾眼,判斷一下這人是富是窮,是貴是賤。富貴之人,那就得跪在地上去-舔人家腳底的泥,窮賤之人,那就得在他面前好好抖一抖自己的威風。
奴才們的世界裡,人和人永遠是不能平等相處的。
家丁們被大漢打得惱火,一股怒氣正撒不出去,見石正峰一個“窮賤”之人敢多管閒事,立刻把石正峰當成了出氣筒,叫道:“誰他媽撒尿沒提褲子,把你給露出來了,滾一邊去!”
家丁們這話實在是太難聽,石正峰強忍着憤怒,叫道:“你們這些奴才,從小沒人教你們該怎麼說話嗎?”
哎呀,這小子還敢頂嘴?!
南老爺家大業大勢力大,他們家的家丁一個個都是屬螃蟹的,橫着走,兇得很。
他們看了看那手持木棍的大漢,又看了看石正峰,覺得還是年紀輕輕的石正峰好對付,心想,先收拾了這小子,漲漲士氣,再對付那漢子。
四個家丁拿着砍刀,圍住了手持木棍的漢子,其餘四個家丁朝石正峰走來。見家丁們手裡拿着砍刀,史光胤走出人羣,來到了石正峰的身邊。
“哎呀,你還有幫手呢,還有沒有別人了,就你們兩個呀?”家丁晃動着手裡的砍刀,很是囂張。
史光胤指着這些家丁,叫道:“你們趕快把刀給我收起來!”
“收你娘個頭!”家丁一刀就朝史光胤劈了過去。
這些家丁還沒瘋,他們用刀背去劈史光胤、石正峰,如果用刀刃去劈,真劈死人了,別說是南老爺,就是賈純儒也保不住這些家丁。
街頭毆鬥,流氓無賴們拿着大砍刀,更多的是嚇唬嚇唬人,沒幾個二傻子真敢往死裡砍人的。
史光胤穩穩地站在那裡,等家丁的砍刀劈了過來,擡腿一腳,踹在了那家丁的胸口上。家丁就像是被一頭飛奔的蠻牛給撞到了似的,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另一邊,石正峰也動手了,他一腳打在一個家丁的胸口上,那家丁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就起不來了。
還有一個家丁繞到了石正峰的身後,準備偷襲石正峰。石正峰腦後長眼一般,轉身就是一記迴旋踢,踢在了那家丁的下頜。家丁的下頜骨都被石正峰給踢碎了,噴着血,倒了下去。
石正峰和史光胤一人出了一拳一腳,將四個家丁打倒在地。圍觀的百姓和圍堵漢子的四個家丁,全都驚呆了。
石正峰指着站着的四個家丁,說道:“趕快把刀放下,給我滾。”
家丁還不肯罷休,叫道:“你們敢打南老爺的人,有種的在這等着!”
說着,兩個家丁就提着刀鑽出人羣,跑去通風報信,留下兩個家丁戰戰兢兢地看着石正峰、史光胤。
那手持木棍的漢子走到了石正峰、史光胤的面前,抱拳施禮,說道:“多謝兩位好漢出手相助,這些惡奴的老爺肯定是有權有勢之人,這件事和你們無關,你們還是趕快走吧,免得惹禍上身。”
石正峰說道:“沒關係,我們很好奇,這些惡奴的老爺到底什麼模樣,有多大的權勢,敢當街縱奴行兇。”
石正峰、史光胤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根本沒把那個南老爺放在眼裡。漢子打量着石正峰、史光胤,覺得他們倆雖然衣着普通,但是,身上散發出一股氣質,卻是常人難以企及的。
石正峰看着那漢子,問道:“壯士,敢問尊姓大名?”
漢子說道:“在下馬漢。”
石正峰又問道:“壯士是哪裡人氏,爲何到杞城來呀?”
馬漢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是吳國人,原本是吳軍當中的一個隊正。有一天,我喝醉了酒,和同袍們比試箭法,有一個同袍也喝醉了,他非要把一個橘子頂在腦袋上,讓我在五十步外射這個橘子。我昏了頭,聽了他的話,一箭射過去,把他給射死了。”
提起往事,馬漢不勝感慨,“出了人命之後,我被罷了官職,罰爲苦囚。苦囚的日子太難熬了,我就趁看守不備,逃走了,流浪天涯。”
吳國距離杞國較遠,兩國之間交往也不多,馬漢不怕讓石正峰、史光胤他們知道自己的逃犯身份。就算吳國方面得知馬漢在杞國,也不會爲馬漢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逃犯,派出人手千里迢迢地來捉他。
馬漢正和石正峰、史光胤說着話的時候,南老爺坐着轎子晃晃悠悠地趕了過來。兩個家丁哭着跪在南老爺的轎子前,說道:“老爺,有三個人仗着自己有點武藝,在我們南家的商鋪前撒野,還打傷了我們四個兄弟。”
南老爺掀開轎簾,皺了一下眉頭,叫道:“何人如此囂張?!”
家丁抹了抹眼淚,說道:“那三個人穿得破破爛爛,不是什麼富貴之人。”
南老爺向前面望了一眼,人山人海的,滿是圍觀的百姓。這杞城是王化之地、首善之區,南老爺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縱奴行兇。
他想了想,叫過身邊的一個家丁,說道:“去,把王捕頭請來。”
家丁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一個滿臉麻子的捕頭,帶着幾個巡街捕快,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南老爺走出了轎子,朝王捕頭拱了拱手,說道:“王捕頭別來無恙呀。”
“還好,還好,”王捕頭拱手還禮,然後指着遠處的人羣,“我聽說南老爺家的奴才和人發生衝突,在大街上打起來了?”
南老爺苦着臉,說道:“我請王捕頭來就是爲了這件事,王捕頭,你也知道,我南某人可是個奉公守法的良民呀。歹人鬧事,打傷我的家丁,我身爲良民還不能以暴制暴,只得請王捕頭爲我做主了。”
說着,南老爺向王捕頭作了一個長揖。
王捕頭連忙扶住南老爺,說道:“南老爺,你這是幹什麼呀,咱們倆誰跟誰呀,用得着這麼客氣嗎?”
王捕頭負責這一片街區的治安,平日裡,南老爺經常拿大把大把的銀子去喂王捕頭,早就把王捕頭喂熟了。
王捕頭說道:“南老爺,你在這等着,我去把鬧事的那幾個王八蛋抓起來。”
王捕頭轉身朝手下的捕快們揮了一下手,叫道:“走,拿人去!”
王捕頭帶着捕快們,腰上挎着刀,手裡拿着綁人的鐵鏈,嘩啦嘩啦直響,氣勢洶洶地朝人羣走去。
“閃開閃開,都給我閃開!”一個小捕快揮着手,在前面叫嚷着。
圍觀的百姓們見官差來了,慌忙退讓到一邊,讓出了一條路。
王捕頭看見四個家丁被打得倒地不起,馬漢手持一根木棍,站在一邊。
王捕頭兇惡地瞪起了眼睛,指着馬漢,叫道:“你敢在杞城當街行兇,膽子不小呀,來人吶,給我拿下!”
幾個捕快如狼似虎,拿着鐵鏈就要上前鎖拿馬漢。
這時,石正峰的聲音響了起來。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