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將地上的蛇湯端起,吃得津津有味。
一邊吃,一邊對林緣晨說:“小七,外公明天想吃水果凍!”
林緣晨一口酒差點沒從嘴裡噴出來,漏了幾滴,剩下的大口吞下:“外公,你從哪裡聽來的水果凍這個詞啊?這地方哪裡有什麼水果凍!”
“你昨天喝了酒,說:好好吃的水果凍……說了好久,外公決定了,明天要吃水果凍!”
“外公,月山上沒有水果凍,還是換一樣吧……”林緣晨擺了擺手,繼續喝酒。
“怎麼會沒有,是你沒去找!”
“外公,這水果凍就是找也找不到,你別費這心思了,還是喝你的蛇湯吧。”
“外公不管你到哪裡去找,總之你明天一定要找到這水果凍。”
“咳!”林緣晨不想繼續聽下去,準備今天喝個酩酊大醉,明天怎麼也起不來去弄這水果凍,等他明天想吃別的了,再繼續去打獵。
這時小玉從一間泥巴房中蹦蹦跳跳地走出,在一旁接話說道:“昱吉,水果凍也不是沒有……”
外公聽她這般說更加興奮起來:“小七,你聽聽,月山上有水果凍。”
“小玉,你不是也想整我吧?”
“在林子和大陸西邊沙漠交界之處,長着一些紫色的仙人掌,將這些仙人掌的汁水瀝出來,靜置半天,就會變成水果凍,還很甜,有股薄荷味……”說着說着竟然自己先流出了一滴口水,在嘴邊掛了掛,又嗦了回去。
“小玉,你要我去沙漠?怎麼去,就爲了吃水果凍,我們去沙漠?”
外公此時臉色一正,說道:“讓一二三四五六帶你去,再帶你回來!就這麼定了。”
“昱吉,去了沙漠,順便再捉幾隻螞蟻回來。”小玉說話間絲毫不客氣,拍了拍小手,拿出一個儲物袋,從裡面抓出來一個果子,吧嗒咬了一口。
“你們要讓我孫女去哪兒?”竹爺爺也從泥巴房子中走出,聽得些隻言片語,沉聲問道。
“讓她去沙漠帶好吃的過來。”
“沙漠?在哪裡?在林子外頭嗎?”
“在月山的西邊,如果讓一二三四五六帶着飛的話,大概半天可以到。”小玉一邊吃着果子,一邊揭開了一個酒甕上的布團,湊近了聞着。
“那是什麼野味,長在沙子裡?孫女,以後他倆要吃啥,你讓他們自己去弄!來,爺爺和你一起喝酒!”竹爺爺向着林緣晨身邊走去,撲通一聲挨着她就地一坐,也從身旁抱起一個酒甕喝了起來。
外公很快就將一鍋蛇湯吃完,舔了舔嘴脣,拿起地上的焚心琴,走到柵欄邊,將琴往一棵粗大的樹樁上一臥,摸了摸琴絃,伸手彈了開去。
他平時雖然脾氣有些霸道,性子也有點急,然而所彈奏的絃聲卻安謐寧靜,就像秋籟之聲一般,盪漾着一股平和和老成。
林緣晨聽着這不疾不徐的七絃之聲,酒意蔓延到了腦海。
幽幽地閉上雙眼,她又看見了心神中那個站在極遠之處的身影,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他彷彿一直站在那裡,保持一個姿勢,就連一絲一毫也未曾見他動過。
忽然間,她心中生出一種衝動,想要跑過去,看看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嘴上是否依舊帶着笑,眼梢是否依舊閃着光?她很想再看一下,那張匆匆一面的臉,到如今會用什麼樣的表情看自己。
就在她心中的衝動浮現之時,極遠處的那身影微不可查地動了動,下一刻,再看去時,彷彿離自己近了一些。
她的心驟然跳動,這是兩年來,她第一次看到他有所動作,雖然距離還是很遠,卻和以前一樣觸動心絃。
就在她的心中悸動之時,那身影彷彿擡了擡手,舉到半空停頓了片刻,又緩緩放下,似是有所躊躇。
然而這躊躇只是片刻,這身影便從原地消失不見,林緣晨心中一驚,就在這驚覺尚未平息之時,眼前近距離赫然出現了一張臉,正凝神望着自己,沒有什麼表情,滿臉如水的平靜。
林緣晨胸口的心跳驟然劇烈起來,只見眼前的臉,依舊平靜,林緣晨本能地想要後退,躲避他直視而來的目光,然而退一步,眼前的人臉就近一步,始終近在咫尺,又始終滿臉平靜。
就在林緣晨咬着牙提起心神中的雙拳向着這人臉的臉頰揮去之時,這平靜如水的人臉,發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心中傳來一個魂牽夢縈的嗓音:“呵呵。”他的笑容,只是淡薄地那一抹,既純真,又帶着神秘,散發着無與倫比的魅力。
“張少通!我……”
“恨我?是想這樣說麼?”那人臉微笑的雙脣動了動,心神中響起他令人着迷的嗓音。
“那天,你說恨我,我相信了。”那人臉低下頭,沉下眼瞼,雙眼合成兩行細長的湛藍色,“但就在剛纔,我才發現,你,不恨我。”說罷,兩行細長的湛藍色同時合上,又同時張開,直直地向着林緣晨望來,眼中閃爍着無比璀璨的光芒,這光芒夾雜着如煙雨迷濛的水汽,讓人深深沉醉其中。
“你不要跟我拋媚眼!”林緣晨腹中酒意翻滾,攪動滿腔的隱隱怒意,“那你說,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呵呵……”他又笑了,笑地比方纔更純真,更神秘,“我發現……你撒謊了。你說,不想和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耳鬢廝磨、執子之手。你在撒謊。”
林緣晨心中怒氣更盛:“狗屁,你這人到底會不會聊天我發現,難不成我還很想和你什麼什麼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耳鬢廝磨,執子之手?”
“的確如此。”
“我要麼謝謝你!”提起一拳又想打去,可是心神中,透明發着光的小拳頭只是在對面的人臉上一揮而過,根本就沒有觸碰到,更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你不是恨我,你是想我。”人臉一邊嘚瑟地說着,嘴角的弧度更加飽滿,現出一個極有優越感的笑容。
林緣晨瞧着他說完這句之後那極有優越感的笑容,心中竟然起了一絲慌張,這慌張剛一出現就瞬息間壯大,向着她的整個身心席捲而來:“狗屁,張少通,你果然如傳聞一樣,根本不會交際,根本不通人情,更不會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