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穆靜靜地看着陶樂,雙眸之中幽遠深邃,半晌都沒有說話。
室內的氣氛相當凝重,頗有點暴風雨將要到來之前的味道。
陶樂莫名地感到一絲委曲。
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西穆的溫柔關愛,幾乎忘記了,這位殿下還有另外一副面孔。
她索性站起身來:“事情就是這樣,若你就是感覺接受不了,那我也沒有辦法。”
西穆聞言不爲所動,仍是如剛纔一般沉默不語,只是眼中隱有金芒閃爍。
陶樂就覺得有些鬱悶。她一直隱瞞真相固然有錯,但前世她到底也是死在了米奧人手中,心存芥蒂的人應該是她纔對。
更不要說,今生是她救了西穆和他的手下,更爲了他生兒育女。要是這樣他還小肚雞腸與她斤斤計較,那麼她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
想到這裡,陶樂難得地硬氣起來:“今晚我有點事要出去,孩子就由你照顧了。”
她倒也沒說假話,衛長桓確實剛約了她和西穆說有要事相商,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告知西穆。
挾着一腔怨怒剛走到門口,她卻發現大門“呯”地一聲闔了起來。
她猛然回頭,就對上了西穆倏然放大的臉。
被他緊緊地擁入懷中,陶樂心底的小火苗立時就消了一大半兒。
“你不是生我的氣,不想搭理我嗎?”她問道:“那我主動離開,不礙你的眼,你又爲什麼要攔着不放?”
西穆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將頭埋在了她的髮際之中:
“樂樂。”他說:“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有些心痛,也有些失望。”
“心痛,是爲着你前世所遭受的絕望痛苦,更是爲你這些年來,獨自承受着壓力默然前行。”
他抓起陶樂的手,將它放在自己的心口處。那裡跳得很急,很快,確與平時不同。
“而我的失望,確實有一部分是針對你的。”西穆說道:“直到今日才明白,原來你對我,始終懷有一份戒心。”
“阿穆。”陶樂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失落之意,擡起頭來直視着他的眼睛: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對你還不夠了解,又有了前世的經歷,難免會先入爲主。”
“我知道。”西穆說道:“所以更多的,是對我自己的失望。”
“是我做得不夠好,纔會讓你無法全心信任。”
“而那被浪費的一年時光,更是讓我無地自容,無法自辯。”
陶樂伸出雙臂,溫柔地勾住了他的脖頸:“所以阿穆,你現在準備怎麼做?是要因爲這些陳年舊事跟我計較,還是乾脆忘記這些過往,像以前一樣?”
西穆伸出手,輕輕地拂過了她的額發:“我都不會選。”
陶樂正錯愕間,就聽見了他的話語:
“那一世的經歷,對你來說是真實發生過的,我又怎麼能熟視無睹。”
西穆的吻輕柔地落在她的額上,發稍,滿含着小心翼翼的珍視感。
“雖然,是那些經歷讓我們相逢相守,但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寧願自己死去十次,也不想讓你留下那般慘痛的記憶。”
“阿穆.”陶樂被他吻得有些意亂神迷:“你等一等,我告訴你這些,是爲了說明唔.”
雲收雨霽。陶樂慵懶地躺在西穆懷中,聽着他講着米奧帝國的情況。
“帝國在軍功上獎勵豐厚,也相應的,對於瀆職行爲,懲罰亦是嚴酷無比。”
“暗鴻三人作爲我的侍衛,地位超然責任亦重大。不論我因什麼原因而身故,他們都會因爲護衛不力,遭到族誅懲罰。”
他說到這裡,看了一眼仍有些不明所以的陶樂,並沒有詳細地爲她講解,這種懲罰,有多麼的殘酷。
“樂樂。我說這些,不是要爲前世的暗鴻三人辯解。只是想告訴你,他們在那種情況下,必會爲了我,也爲了他們自己和族人的生命,拼了命地報復。”
“我大概能夠理解。”陶樂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些年,我早就想通了。米奧人不是天生的殘暴無情,只是你的身份太過重要。說到底,還是立場不同。”
“但現在,我們卻是站在一起的。”西穆撫着她順滑的長髮說道。
“對了,”陶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我想起來了,當時米奧軍的總指揮是暗鴻,但在他之上,還有一位親王殿下。”
“這位親王殿下露面的次數不多,但無論是暗鴻與墨琉他們,全都對他畢恭畢竟。”
西穆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
“親王?”他說道:“在我走之前,帝國只有三位親王,都是我的叔父與叔祖父。”
“他們幾位,向來都對於軍事興致缺缺,並不像是會揮師遠征,爲我報仇的人。”
“那位親王的模樣,我大概還能記得。”陶樂說着,披衣下牀,找出紙筆畫了一副速寫。
這些年,她利用閒暇時光,跟着玄翼在空間裡學了很多實用技能,也包括了繪畫。
此刻雖是隨手而作,也依然生動傳神,讓西穆一眼就認了出來。
“西特?”他訝然道:“他什麼時候被封爲親王了?”
但下一刻,他就反應了過來。
自己的死訊被暗鴻等人送回帝國之後,國不可一日無儲,那麼自己的胞弟西特作爲順位繼承人,被封爲帝國親王等待繼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而在那之前,他親自領軍出征,跨越黑洞爲自己復了仇,也同樣會收服軍民之心。
“這個西特,是什麼人?”陶樂看着西穆面色變幻不定,開口問道。
“是我的弟弟。”西穆說道,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樂樂,我大概明白了,帝國那方面的問題,是出在哪裡了。”
陶樂明白,這個時候,他需要更冷靜地思考,多問也是無益。
“無論那邊出了什麼樣事,我都要跟你一起去。”陶樂說道:“相信我,只會是你的助力,不會成爲累贅。”
“好。”西穆應道:“我答應你。”
這個時候,陶樂的通訊器忽然閃亮了起來。
她低頭一看,立即便跳了起來:“糟了,我把衛長桓的約會給忘記了!”
這句話一出口,臥房裡的溫度立時降了好幾度。
一個冰冷的聲音適時響起:“衛長桓?你剛纔說,你和他有個約會?”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陶樂連忙辯解道:“他是因爲公事,請我們倆一起去吃宵夜,只是我還沒來得及說.”
“是嗎?”西穆一把將陶樂扯回了牀上,雙臂撐在她的腦側,直視着她的眼睛:
“我怎麼記得,你剛纔說過自己晚上有事要出門,完全沒有要帶着我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