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星光劃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聲嘶力竭的人。
陶凌華捂着肚子，綠色的眸子擒着淚水。
一臉的不可置信，她看着自己手上沾着的粘稠的墨綠色液體，那是支撐她“存在”的本源菁華。
而她的肚子已被洞穿，兩片墨綠色的葉芽鑽了出來，閒適的舒展開來。
陶凌華有片刻的呆愣，然後那葉芽抽出細藤，一把纏住陶凌華的手。
待細藤鬆開，陶凌華手上的墨綠色液體已經乾乾淨淨。
剛站起來的陶凌華一下子便倒了下去，雙眼空洞：“爲何連你，也這般對我……”
葉芽擺擺柔韌的身姿，歡快的像個天真懵懂的孩子。
陶凌華軟了音調：“孩子，我的孩子。前世今生，人人棄我拒我，但是唯獨你，不能。我真的……只剩下你了。”
回答的她的，是比之前略粗一分的藤條纏上了她的整個身軀。
陶凌華無力的搖着頭：“若是沒有了我，誰來護你長大？”
可是葉芽並不說話，裹在陶凌華身上的蔓藤快速的收緊。
無聲無言，無比可怖。
陶凌華綠色的眼珠子凸了出來，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墨色藤條……
豌豆看在眼裡，害怕極了，隨手抓住了一個人想要分擔這種害怕，這瘋女人肚子里長出來的，是個什麼東西？
她們草木妖可沒有這樣的。
結果手被一把甩開，一個極其白淨圓潤的小小少年，冷冷的掃了她一眼。
豌豆委屈的撅起嘴，這人真是，比樑慕予還要令人討厭。
一點都不懂得憐花惜草。
墨色的藤條越纏越緊，衆人都以爲陶凌華即將被勒死的時候，卻發現陶凌華全身上下長出了細細密密的根。
她的全身被那些“根”洞穿，原本飽滿的身軀，片刻之間就成了一個乾癟的差不多了的空殼。
陶凌華的眸色漸漸恢復正常，綠色逐漸退去，看上去終於像是一個人了。
錦蘭想要上前，卻被錦瑜死死拉住。
記憶如同潮水般的涌來，前世今生，力量被抽空的前一刻，陶凌華想起了所有。
她仰着頭，望着天空的光明，或許她一開始就錯了。
重活一回，她爲何還總想着依靠別人？
開始是依靠前世的記憶，搶奪了大量機緣，她因此洗去一條靈根，一躍成爲了天才，心氣也跟着高了起來。
這種先知先覺先得的經歷，像是上了癮。
她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後來，她又想像抓住機緣一樣抓住嚴澂。可是嚴澂死了，爲了殺了自己，慘死。
而自己，終究和惡魔做了交易。
不滅一開始就在騙自己。
那句話又在耳邊響起：順從它，你將擁有不死的軀體，和永恆的生命。
如今看來，多麼的諷刺？
清澈的淚水直接躺進她的耳朵裡，她知道，她後悔了，早都後悔了，可是也早都晚了。
星光將她的眸子照亮，她忽然想起嚴澂，想起陶紫，想起那些在乎她的人，和那些死在她手中的性命。
自己這雙手，從最開始就不乾淨了。
前世，是別人對不起她，而今生，她對不起別人，許多人。
對不起，堂妹陶紫，一開始我就錯了；對不起，師尊，我叫您失望了；對不起，辰華衆生，我神魂俱滅也不能抵償……
她的身體越來越輕，風一吹，怕是都會吹走。
然而，那墨色藤條顯然不會讓她被風吹走，連剩下的空殼也被它漸漸吸收乾淨。
爲黑斗篷和這種子做盡嫁衣的陶凌華，此自泯滅無聲。
周遭安靜的可怕，像是連風雲都生了懼意，一動不動。
“嘶嘶……嘶嘶！”
始作俑者打破了寂靜。
墨色的蔓藤化作了招搖的手掌，四面八方的伸了出去，修士們如同潮水般的退去。
但也有人退無可退，比如修爲最高的那幾位。
他們不能退。
晟揚是個劍修，且擅符籙。
此刻，他將一套封藏了他自己劍氣的符陣放下。那招搖的蔓藤終於遇到了阻礙，可晟揚自己都知道，這符陣撐不了太久。
果然，不過三十息，蔓藤就衝破了符陣，幸而符陣之外，還有鴻放佈下的十階困陣。
只這困陣也沒能阻隔幾息，畢竟當初那些護法們可以暢通無阻的穿透禁制，他們還記憶猶新。
衍菽想冒險將它拉進自己的領域，奈何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呃……餓……餓……”
“啊……餓！”
聲音怪異，像是風吹過刀片，衆人初時都沒聽明白，待略一沉吟，才知道是那怪物喊“餓”。
豌豆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在鴻放的困陣之外植滿了豌豆。
然後一圈排開，開始“突突突”掃射起來。
打死怪物，又醜又噁心的怪物！
然而，沒過多久，墨藤瘋長如海，豌豆們被悉數吞沒。太快，太恐怖，多年養尊處優的豌豆竟然忘了反抗。
袁啓足尖輕點，一躍而起，將嚇傻了的豌豆妖拉起，然後嫌棄的丟在了衛天翊的飛行器上。
“閃！”
半空中傳來一聲疾喝，是樑慕予的聲音。
衆修不敢遲疑，速速後退。
星光終於落地，落向墨色“潮水”。
然而，似乎墨潮也想掌握主動，細細密密的蔓藤之中，一根粗壯的藤條，藤條的末端帶着一個圓形的黑球，同步出擊。
星光和黑球撞在一起，黑球碎了，墨綠色的汁液撒了一地，星光也隨之一暗。
是那爆開的汁液污了樑慕予的天演盤。
樑慕予當即便吐出一口血來，星光又是一暗。
他們七個，任自如修爲最低，樑慕予次之，如今樑慕予作爲控陣之人受到重創，任自如第二個便露出了頹勢。
“草木妖豌豆，入巨門宮，補天璇位！”
豌豆一愣，而後雀躍的撲向天演盤，向着任自如的方向而去。
陶紫身在陣中，不敢亂動，但見樑慕予如此，忙將一袋子藥劑和最後的一瓶靈液丟了過去，樑慕予服下靈液和藥劑，繼續維持陣法，同時又道：“袁啓，同來助我。”
袁啓早恨不得多做些什麼，聞言身披五色靈光，與樑慕予匯合一處。
夜似乎無限的長。
那個黑球偷襲順利，墨藤之上，便又掛出了五六個同樣的黑球。
樑慕予亦是雙手掐訣，似是修補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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