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玉樹裡面的封印空間裡面, 三人的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的。
他們的小天地,在三人的打理下, 有了四季的轉換, 有了日升月落, 有了一望無際的田野和花圃。
這天, 難得的只有冷曜韹一個人獨自從牀上醒來。
舉目不見戚汐和龍昕黦的身影。
這種情形, 自三人在一起後,從沒有過。
想到龍昕黦這幾天的身體狀況不大好,冷曜韹心裡一沉。
披上衣服, 急急的衝出房子,遊目四顧。
然後, 在那個七星伴月的水中小榭裡, 看到了戚汐的背影。
漫天飛舞的薄紗, 映着水汽,讓戚汐的背影看起來有幾分迷惘。
緩緩走近, 方看到,龍昕黦噙着一抹不捨的微笑,靜靜的睡在戚汐的懷裡,那雙惑盡天下的眼睛已經緊緊的閉上……
而戚汐,用手指, 一下一下的梳理着龍昕黦傾瀉而下的黑髮。
只一眼, 淚意直衝眼眶。
“別哭, 黦說了, 他希望我們笑着將他送走, 然後,笑着將他接回來, ……”戚汐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眨動眼睛,用力的將淚水逼回去。
冷曜韹走到戚汐身邊,緊挨着戚汐坐下,將臉埋進戚汐的肩膀上,低低的應了一聲,“我不哭,……”
雖說不哭,但是,心裡的酸澀卻無法減少絲毫。
“……分離,是爲了下一次的再聚,……”戚汐低聲說着,似乎在說給冷曜韹聽,也似乎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已經合上眼睛的龍昕黦聽。
示意冷曜韹起身,戚汐眷戀的再看了龍昕黦一眼,將龍昕黦放到一旁的長榻上,俯身,在龍昕黦冰冷的脣上輕輕一點,“別怕,我很快會找到你的,……很快,……”
當戚汐抽身離開之後,龍昕黦的身體在冷曜韹的驚呼中化爲塵埃……
“戚汐!!怎麼會這樣?”冷曜韹驚慌的叫道。
戚汐苦澀的一笑,“我停住了時間,卻無法阻擋命運的轉動,……這幾年的時間,是我硬從命運的間隙中偷來的,……如今,被停止的時間開始轉動,自然,曾經被停止的時間會在瞬間流逝,一切就會湮沒在其中了……”
戚汐從來不是一個輕易低頭認命的人。
即使龍昕黦表明了心態,願意去轉生。
戚汐也從來沒有放棄。
戚汐哪會不知道,這所謂的轉生,或許,真的是龍昕黦心裡曾經有過的念頭,但是,更多的,卻是龍昕黦爲了戚汐着想,不願意戚汐去挑戰所謂的規則,不願戚汐爲了他去冒險。
……
但是,轉生要面對的未知數實在太多了。這生與死的秘密,饒是掌握了三分之一法則的戚汐也沒法參透。
這一旦分離,何日纔是重逢的日子?
於是,面對規則,戚汐所能做到的,就只有停止龍昕黦身上的時間,然後藉助黑玉樹封印的力量,維持這個時間停止的法術。
而他,同時開始大量翻閱黑玉樹裡的秘籍,尋找可以在龍昕黦的靈魂中打上印記,便於尋找龍昕黦轉生的方法。
只是,隨着修復工程的逐步進行,他的施在龍昕黦身上的法術正在逐漸消退中,即使是黑玉樹的封印空間,也只是延緩了這種消退而無法阻止……
“那,方法有效嗎?”此事,冷曜韹無法寬慰戚汐。只能用力的緊緊抱住他,哽咽的問道。
龍昕黦的事情,雖然早已經知道,但是,當事實真正來臨的時候,冷曜韹仍然無法接受。
也是直到此刻,冷曜韹才隱約體會到,龍昕黦是懷着怎樣的心態,在享受着戚汐的寵溺的同時,在幸福的笑着的同時,在和他打趣的同時,……靜靜的等候着自己的死亡。
冷曜韹口中的方法,是他們從一本殘本里找到的方法。但是因爲是殘本,所以,用這個方法會有什麼後果,三人都不知道。只是,在無法找到其他更妥善的方法的情況下,他們唯有冒險使用這個方法。
戚汐回抱着冷曜韹,“有效的!我能夠感覺到黦的靈魂已經離開這裡,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只是,當他的靈魂進去那個空間的時候,我突然就失去了對他的感應,……”說話的時候,戚汐微微的顫抖着。
誰說他不怕呢?
他也是怕的,只是,他是龍昕黦的主心骨,所以,在龍昕黦面前,戚汐,永遠都是胸有成足,永遠都是無懼的,……
“……哪怕是傾盡我的所有,我都會找到黦,……”
隨着龍昕黦的離開。
沉寂了九年的戚汐開始行動起來!
那個秘法,有個很明顯的缺點,——只有方圓百里之內才能感應到印記的存在。只要在這個距離之外,哪怕只是相隔幾步,也無法感應到。這個缺點在殘本上寫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戚汐無法確定龍昕黦會轉生到哪一界,所以,他需要大量的人手,在五界裡展開鋪天蓋地的搜查。
天界無須他花太多的心思在上面。現在整個天界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顆小草的發芽都在黑玉樹的掌控之下,龍昕黦如果轉生在天界,馬上就會讓他發現。
而其餘四界——
戚汐,先是將封印在黑玉樹裡的十萬妖魔鬼怪全部放了出來,並在他們的靈魂上打上烙印,讓他們能夠感應到龍昕黦轉世的靈魂。
然後讓他們馬上出發去人界。
因爲根據殘本上所說,使用了這個靈魂印記方法轉生的人有極大的機率會轉生爲和上一世一樣的種族。
無疑,人界絕對是重中之重。
所以,戚汐才讓這些絕對不會違揹他意願的妖魔鬼怪去人界。況且,以人界的現在的情況,也只有這些被封印了無數歲月的妖魔鬼怪才能夠保有較強的實力,橫掃人界現在的任何一方勢力!
然後,戚汐開始和鬼、妖、魔他們聯繫。
自從打發這三隻去鬼界、妖界、魔界後,戚汐就關閉了和他們之間的聯繫。如今,又到要用上他們的時候了。
其實,在那十萬妖魔鬼怪“出山”的那一刻,可以說,只要稍有實力的人,都能夠感應到。
畢竟,那沖天的妖氣,足以讓任何人畏懼。
作爲首當其衝的人界,更是在那一瞬間亂成一團。
好不容易纔平息了影族之禍,大家正在休養生息當中,這突如其來的沖天妖氣,讓感應到的人面色劇變,——
難道真是天要亡人界不成?!
本來名存實亡的聯盟,在這一日,接到了來自各個宗派和家族的傳信……
而安身在天下城的影族也感覺到了,——這股沖天的妖氣,間雜了一些熟悉的氣息在裡面。
而在現今的人界,以及特殊情況下,還能爆發出如此妖氣的妖怪,也只有黑玉樹裡封印的十萬妖魔鬼怪纔有如此氣勢!
……換而言之,薛長老口中或許會永遠離開的戚汐回來了?!!
幾乎同一時間,忽然浮現在他們腦海裡的感應,也讓他們知道,戚汐突然出現的原因,幾人對視一眼,看來,人界又要被戚汐搞得天翻地覆了……
“這件事,要跟唐樂說嗎?”一影族問道。
“他只是要我們幫忙找人,沒說過可以將他的行蹤透露出去,我們,還是不要多管閒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他不追究我們當初的所作所爲,那我們儘量避免和他再起衝突,……不是每次,我們都那麼幸運的,……”
“要將這事和薛長老說嗎?有可能,我們要藉助到巫族的占卜能力,……”
“跟薛長老說一聲吧,要不,到時撞到尖刃上,那就麻煩了,……”
這邊,影族商量好對策後,連忙展開行動。
畢竟,戚汐的性子,他們都清楚,真要怠慢了,那他們也完蛋了。
另一邊,戚汐剛剛接通和妖、魔、鬼他們的聯繫,就聽到妖的叫罵聲——
“戚汐!!!你這個混蛋!!你又來荼毒壓榨我們?!!!”
妖可謂是氣憤難平。
當年戚汐誆他所謂的一年之期,讓他回到妖界後,火燒屁股似的實施了一連串的方案,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行發動對其他勢力的攻擊,甚至不惜損耗自身的靈魂之力,就怕趕不及戚汐的計劃,將自己賠進去。
哪知道,一年的期限到了,他只等到戚汐毀了天界,然後失去蹤跡的消息!!
更可恨的是,戚汐居然關閉了他們之間的聯繫,讓他只能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後來才發現,他居然被戚汐這個混蛋訛了整整一年!!!
現在,戚汐主動聯繫了,只是,卻扔了一個大海撈針的尋人任務過來!
妖能不氣嗎?!
他要氣炸了!!!!
“龍昕黦,是我要永遠相守的人。”一句話,堵住了妖魔鬼三人的嘴。
對於曾經最接近戚汐的妖魔鬼來說,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永遠相守”這四個字,對戚汐的重要性。
……
一陣沉默之後,憑着多年的相知,妖魔鬼他們爽快的答應。
畢竟,表面上他們已經獲得自由,事實上,戚汐仍然牢牢掌握着主動權,戚汐,隨時都可以再次將他們封印回黑玉樹裡面。
“但是,我們有條件!”妖說道。
“我知道!只要你們願意幫我這次,哪怕最後人不是你們找到的,我也會讓你們獲得真正的自由!”
戚汐一頓,慎重的說道,“找到龍昕黦的轉生,並確保他的安全。我以黑玉樹的之名承諾,當我見到他之時,我還你們真正的自由!!”
“成交!!”
……
冷曜韹看着這個記載了他們九年幸福生活的地方,有留戀,有不捨,——
“曜韹,我們該走了。”
握住戚汐伸過來的手,冷曜韹偎依在戚汐的懷裡,雙眼留戀的看着周圍的一景一物,問道,“戚汐,我們會回來的!我們會帶着昕黦一起回來的!對嗎?”
抱着冷曜韹,戚汐深深的看了周圍一眼,無比堅定的說道,“對!”
話音落,兩人的身影同時消失。
當知道兩人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人界的時候,冷曜韹愣了好久,“戚汐,不是說你要修復天界嗎?爲什麼你可以來人界?”
“修復天界需要的只是我的本體黑玉樹,而我,在進入二階的時候,就可以和黑玉樹分離了,……”
“那你當時還——?”弄得好像要生離死別似的?
從龍昕黦口裡知道這段往事的冷曜韹驚訝的問道。
“那時,我是倦了,……所以,趁着那個機會,徹底和那些曾經的人和事,斬斷關係而已,……這次,如果不是爲了黦,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再踏足這裡了,……”攬着冷曜韹站在山頂,鳥瞰四周,戚汐解釋着。
又見琅曄山……
冷曜韹一邊聽一邊點頭,對戚汐的作法,冷曜韹並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一雙眼睛,開始打量四周,“戚汐,人界這麼大,我們去哪裡找昕黦?……”話說到一半,卻突然驚呼一聲,“啊!?戚汐!!那裡有一個和我們家裡一模一樣的水車!!”
順着冷曜韹所指的地方看過去,以戚汐的視力,所看到的,自然比冷曜韹更多,更清晰——
一個草廬凌空傲立,一片一片懸浮的農田花田一望無際,周遭是青山環繞,竹影重重,一個奇特的土葫蘆就掛在草廬的一個屋角,一條清溪從葫蘆嘴裡傾瀉而出,灌溉着一切。
一輛水車在那條蜿蜒的小溪上轉個不停,風中,似乎還傳來了水車轉動時,“嘰咯嘰咯”的聲音,……
心臟一跳。
那是,當年他在琅曄山的住處……也是,他和江月夜兩人曾經討論過的夢想家園……
敏感的感覺到戚汐一剎那的情緒波動,冷曜韹略爲擔憂的問道,“戚汐,怎麼了?”
“……沒事,只是奇怪這裡居然有這麼別緻的景色而已,……”戚汐微斂眼睛,似乎在感嘆,又似乎在欣賞。
那個草廬裡,沒有人,……
沒再多看一眼,戚汐抱着冷曜韹飛上空中,從容離開。
身後的,已經成爲過去。
他現在,應該向前看,而不是回首過去。
…………
……
很久以後。
亂世結束,天下一統。
始帝建國,國號“天”,登基那一年,史稱天始元年。
天始十三年,始帝卒,其長子繼位。史稱興帝,由此,著名的“天興之治”開始。
天興二十六年,興帝卒,其三子繼位,史稱隆帝。開始了傳奇一般的“天隆盛世”!
天隆三十二年,正月十二。
京城首富龍家家主喜獲麟兒,取名——
龍昕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