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傀儡（下）
眼看摩羯瞳出手在即，保持中立的注師們都不禁躁動起來。
他們爲自己的命運擔憂，更爲女魔頭出手後必會帶來的後果感到恐懼。
不管這女人是殺掉索菲亞，還是將其也轉化爲傀儡，都將因此徹底激怒注師聯盟，甚或是麥肯。
那樣的話，摩羯瞳倒可一走了之，而剩下的這些注師，則定會受到遷怒。
“昂……”帶着睥睨天下的威勢，一聲高亢的龍吟猝然響起。
摩羯瞳渾身巨震，眼眸中的黑芒頓時減弱，顯出幾分原有的神采，伸向索菲亞的手，也由此停了下來。
金系三兄弟倒沒受什麼影響，只是有些緊張地向摩羯瞳靠攏過去。
“嘿！可算是來了！偏等快要斬盡殺絕纔出現，真行……”亞法暗地裡鬆了口氣，臉上卻顯出驚恐的表情。
“滾開！滾得遠遠的！”摩羯瞳突然暴躁地怒吼道。
本是忠心護主的三兄弟沒想到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驚慌中趕忙遁開。
此時，一個深藍色的防護屏障突兀地自摩羯瞳身邊升起，將所有人的視線都隔離開來。
已經完全陷入絕望的索菲亞正想看看來人是誰，卻感覺後腦一麻，人便昏厥了過去。
屏障中，大師顯出身形，隨手設下隔音結界，望着自己的愛徒，眼中的神情複雜難明。
“師，您，你來幹什麼？！”摩羯瞳怒聲喝問道。
她的聲音雖然冷厲，眼神中卻帶着一絲悽然、無奈，甚至是愧疚。
大師看得心中一疼，輕聲責怪道：“怎麼，你入了魔道，實力大增，便不願認我這個師父啦？！”
聽了大師這句話，摩羯瞳眼中頓時噙滿了淚水。
她強忍着不讓淚水滑下，抗聲道：“正如索菲亞說的，人魔本殊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嗨！她說的！她懂個屁啊！”大師強顏歡笑，故作輕鬆地哂道。
摩羯瞳聞言，默然不語，眼中的黑芒則又退了些許。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都逃不了干係！你怕連累我，便不肯認我這個師父，我明白你的心思。可你這樣做，未免也太小瞧公莊德賢大師這個名號了吧！？”大師語帶不滿地說道。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摩羯瞳的防線。
“師父，我，我對不起您，我……”她頹然坐倒在地，淚流滿面，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哎……”大師輕嘆一聲，索性也坐到地上，緩緩說道：“我其實昨晚就來了。”
“啊？”摩羯瞳一邊抽泣，一邊難以置信地看向老師。
大師點點頭，繼續說道：“我估計你定會來此，所以就趕過來賭賭運氣。那個叫亞法的副會長人不錯，雖然有些貪財，但還能明白是非曲直。”
摩羯瞳心中一熱，知道定是師父提前有了交代，亞法纔會給大部分注師做榜樣，保持了中立的態度。
現在想起來，若非如此，真要是那幾百名注師一齊出手，今天這場爭鬥，勝負可就不好說了。
她又是感激，又是委屈，很想撲到老師懷裡大哭一場，可又只能強自忍住，任由那淚水泄洪般在俏臉上四溢。
“那，那您，怎麼，怎麼到現在纔出來？！”女魔頭抽泣着問道。
大師聞言，臉色微變，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有些人確實該死，我若出來早了，你還怎麼下手？而且，元素之力，玄妙無比，與其強行壓制，倒不如順勢而爲。所謂堵不如疏，便是這個道理！”
摩羯瞳再也忍不住了。
她一下撲進老師懷中，哇哇大哭起來。
多日來積攢的苦楚，也隨着淚水傾瀉而出。
大師其實最煩磨磨唧唧的這一套，可此情此景，他也不敢稍動啊，只得由着徒弟鼻涕眼淚哈喇子地抹滿了衣襟。
“該死的胖子，該在的時候永遠找不着人！哼！”公莊先生毫不猶豫把這筆糊塗賬記在了另一位愛徒身上。
良久之後，魔頭姐姐總算止住哭聲。
她此時梨花帶雨，又有點不知所措，看上去就像個十一二歲，剛發完脾氣的小姑娘。
發泄了這麼一通，摩羯瞳的心情舒緩了許多。
她剛想問問東域那邊的情況，卻突然感到有股狂躁兇橫的熱流自體內涌起，直衝腦際。
摩羯瞳此刻正在大師懷中，對方身體自然散發的那種充沛、純正、剛猛的元素能量，竟令她在瞬間產生了無比的渴望。
“如果能吸到這些能量，我就是天下無敵的魔中女王！”一個可怕的念頭莫名其妙地閃現在摩羯瞳識海之中。
砰！
摩羯瞳憑着僅剩的一線清明，出其不意地將大師擊開。
她此時臉上盡是痛苦之色，雙眸中的黑芒卻再次濃郁起來，漸漸遮蔽住了其他的色彩。
大師對愛徒的行爲倒好像並不吃驚，他臉色一黯，掏出鎮靈鍾，輕輕一劃。
“昂！”又是一聲龍吟驟起，將已凝出灰白色霧氣，就要撲擊過來的摩羯瞳定在當場。
隨着龍吟的迴響，女人已被黑芒完全遮蔽的雙眸又清澈起來。
“啊……！”她望着自己手中的霧氣，發出痛苦而悔恨的嘶喊。
不待大師說話，摩羯瞳突然一掌向自己的頭頂拍下。
大師見狀，出手如電，竹杖正敲在對方手肘處。
女人猝不及防，立時中招，手掌偏離了原來的軌跡，結結實實打在自己胸前。
“哇……”一口熱血噴出，摩羯瞳頓時感到胸腹間一陣輕鬆。
“師父！您別攔着我。讓我死了吧！這樣下去，我遲早會傷害到那些在乎我，和我在乎的人的啊！”女人慘呼道。
“你若這樣死了，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又與那三個傀儡有何差別？他們是你的傀儡，而你不也是魔道的傀儡嗎？！”大師冷聲喝道。
摩羯瞳聞言一愣，眼中盡是痛苦之色。
“可我……”她的聲音悽慘又無助。
“我公莊一族，傳承三百年。到我這一輩，卻只有兄妹三人。除去我那人盡皆知的傲慢大哥，其實，我們還有一個小妹妹。”大師不理正自百般糾結的徒弟，自顧自地說道。
摩羯瞳雖然不明白老師爲何會突然提起自家的私事，卻成功地被對方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當今世上，公認的第一高手，注師聯盟的總會長公莊德明，便是大師的親哥哥，這事人所共知。
可要說大師的妹妹，在傳聞中，不是在很多年前便因得了急病，去世了麼？
“我那妹妹，天分還遠在我和哥哥之上。若不是出了差錯，她才應該是當今無可辯駁的最偉大的存在！”大師輕聲說着，臉上也顯出了痛苦之色。
“差錯……”摩羯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喃喃自語道。
大師點點頭，繼續說道：“你猜的不錯，她年少時，和你一樣，練功走火入魔了！”
“啊？怎麼會是這樣？”摩羯瞳驚呼道。
“哎！世事無常啊！”大師嘆了口氣，悠悠說道：“我們爲了挽回她，做過許多努力！包括我手中的鎮靈鍾，其實也是專門爲她所做。可是，最終，我們還是失敗了！”
摩羯瞳第一次聽到這段秘辛，心中在爲那小姑娘惋惜的同時，也更加難過起來。
“這也是我的歸宿吧！終是難逃一死！”她黯然想道。
“其實，我們都錯了！時至今日，我才明白，所謂走火入魔，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種只適用於特殊人羣修習注力的方式罷了！”大師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