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往背後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讓葉玄他們小聲一點,自己打頭悄悄摸向了工廠的大門。我本以爲對方會設置暗哨,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吳小二那邊的術士竟然連明哨都沒有,我貼近大門就直接看見了坐在空廠房裡的人。
我隔着十多米遠就聽見,吳小二吼道:“你們不是術士麼?怎麼什麼事兒都辦不好?咱們被困在這裡幾個小時了,出都出不去?你們能幹點什麼?”
領頭的術士看了看對方沒有吭聲,有人卻憋不住了:“問我們想幹什麼?人家都告訴你了該怎麼辦?你不是不同意嗎?”
“放屁!”吳小二怒吼道:“讓我把女兒交出去,門兒都沒有!你們這麼多人,還不如陳野,陳野他們才幾個人都能護住吳笑陽。你們可倒好,遇事兒第一個就是想着把我女兒交出去,你們到底是不是術士?”
那人被罵得一愣之後,反口吼道:“你覺得陳野厲害,你找他去啊!沒人攔着你!”
吳小二徹底怒了:“你說的是人話麼?”
吳小二發火並非沒有道理,作爲術士既然接受了僱主的僱傭,那就應該忠人之事,哪怕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也得拿下任務。讓僱主交人,那和沒有僱傭術士有什麼區別?
可我想的是,吳小二怎麼會知道,我成功脫險的事情。
領頭術士厲聲喝道:“二頭,你說什麼呢?作爲術士有這麼說話的麼?再說,陳野他們脫險是那個立地神說的話,是真是假還不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差不多明白過來了,那個術士說的“立地神”,應該就是那個纏着我們的黑衣服老頭。我估計他應該是跟吳小二他們進行了一番對話,說出了我們脫險的事情。他想幹什麼?
我腦中念頭飛轉之間,卻聽見吳小二道:“都是那個吳笑陽,要不是她不肯把陳野他們分出來,我們也不會這麼被動?那個陳野究竟是幹什麼的?”
有個術士不無酸味兒道:“陳野是官方的人,要人有人,要槍有槍。要是我們有那麼多資源,也不怕這些。”
吳小二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走到一邊兒,我轉頭看那個幾個術士的當口,吳笑陽的電話忽然響了。吳笑陽的電話鈴聲雖然不大,卻足夠引起屋內術士的注意。一羣術士齊刷刷的往我這邊看過來時,我就知道我們算是藏不住了,乾脆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
吳小二看見我們頓時眼睛一亮,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吳笑陽身前,雙手握住吳笑陽一隻手:“笑陽啊!我就知道你會來,都是一家人啊!危難關頭出手相助的才叫一家人啊!快,快裡面坐。快給笑陽和陳先生拿把凳子過來。”
這種地方哪有什麼凳子?他們所謂的凳子,只不過是幾塊磚頭上搭了一個塊木頭板而已。
我看着對方這麼來回忙活,不由得暗暗冷笑,吳笑陽卻尷尬到了極點。如果沒有我們在門外聽到的那一番話,吳笑陽或許還不會如此尷尬。
我看了看地上的木板:“你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吳小二跺着腳道:“可別提了,要不是老四那邊冒壞水兒,我們能被趕出來麼?你等着,等我再看到老四,我要是不讓他往出吐黃水兒,我就不姓吳。”
我似笑非笑的看向吳小二之間,那個領頭的術士道:“我們隊伍剛出來就遇上了立地神,他過來告訴我們說,吳二小姐是下一個要死的人,只要她死了,剩下的人就能活命。四老闆就商議着讓我們先出來。”
那個術士頓了一下道:“吳家老子後來也來了,他跟我們說這個工廠裡有生路,讓我聚在這裡等着。我們等到這會兒,也就看見你們來了。”
吳小二搓着手道:“陳先生,你就是我爹說的生路啊!我們可就全都指着你了。”
我剛要說話的時候,那種好似命運來襲般的危機感,便忽然涌上了我的心頭,我再一次在那種無可阻擋的心悸當中面色驟變時,吳小二也顫聲道:“來了,來了,陳先生要我們命的東西來了啊!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了?你得救我們啊!”
我們幾個的命運連在一起了?
我記得林妍好像是說過,誰攪動天命就會被天道一塊兒懲罰。我們出現在吳小二附近等於是在攪動他的天命?
上一次,我的心悸沒有來由,這一次,我卻彷彿覺得危機就來自於我的左側。我只是稍稍轉動了一下眼珠,就掃見躺在了廠房一角上的幾道人影。那幾個人並排得躺在地上,身子下面鋪着幾張草墊子,身上還蒙着白布。
我轉頭過頭道:“那幾個人是怎麼回事兒?”
那個領頭術士道:“人……人沒死,都還活着。”
“把人弄醒!”我嘴上是跟那人說話,視線卻在屋裡不斷轉動,最後落在了房樑中間。
這裡的房子怎麼沒有吊棚?
過去東北蓋房子都會房樑最下面鋪上一層木板,在用厚紙糊上木板間的縫隙,東北話叫“吊棚”。一是爲了防止落灰,二是爲了防着鼠蛇一類的東西直接送房樑上掉下來。
沒吊棚的房子,要麼是臨時落腳的地方。要麼就是土匪綹子一類的地方,他們怕人躲在樑上暗殺,必須得一眼能看見大梁。
這間廠房沒有吊棚並不算特別奇怪,怪的是房樑下面竟然斜向交叉着一對木頭槓子,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故意在大梁底下打個了叉。
要是按建築的角度講,那兩根木槓子沒有任何意義。
我的目光正好就落在了兩根木槓交叉的位置上,那裡的木頭的顏色明顯比別處深了幾分,看上去就像是在油脂一類的東西長期浸泡之下變了顏色。
那兩根交叉的木槓子上面應該是放過什麼東西?
我正盯着木槓子看時,吳小二已經連滾帶爬跑了過來:“陳先生,咱們趕緊走吧?那些人全都沒魂兒了,救不了了,咱們再不走,萬一再出點什麼東西……要是能救他們早就救了!”
“閉嘴!”我冷聲道:“什麼都沒弄白你就想走,這麼走出去回頭還得玩命!”
吳小二快哭了:“剛纔他們都說了,那幾個人的魂兒丟了,我僱的人招魂兒都沒把他們招回來啊!他們回不了魂兒,咱們還能揹着人走咋地?趕緊走吧!回去叫人……”
吳小二的話沒說完,守在門口小錢兒忽然對着外面開了一槍。
我打着手電照過去時,那個吳老頭已經出現在了門口,對方雖然站在遠處卻給人帶來一種居高臨下,俯視廠房的錯覺。
吳小二噗通一聲跪在了我身後,對着吳老頭連連磕頭:“爹,當年是我們不對,我們不該把你趕出去,讓老五養活你,這事兒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饒了我們吧?我們回去一定給你多燒紙錢。你給我們指一條明路啊!”
對面吳老頭對他兒子看都不看,兩隻黑洞洞的眼珠子一直盯在我臉上不放。我似乎有一種感覺,對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錯開了自己的臉龐在看自己背後。
短短几秒之間,吳老頭的眼睛就往我背後連續瞟了三次,似乎要看看對方究竟要幹什麼,也像是在等人發令。
我輕輕往小錢兒胳膊上碰了一下,原本拎着槍的小錢兒,猛的一下把槍擡了起來,向上急揚的槍桿還沒停穩,她就扣動了扳機,子|彈擦出的紅光瞬間穿透了吳老頭眉心,原本站在水上的吳老頭身軀倒飛兩米開外,噗通一聲摔進了一座水坑裡。
被吳老頭濺起的水花還沒平息,我已經拔腿衝向了吳老頭落水的方向,渾濁的水花在我腳底連續迸濺之間,廠房裡面忽然傳出了一聲尖叫,接近着,尖叫和呼救的聲音就在屋裡響成了一片,甚至有人已經從屋裡衝了出來。
我轉身衝回了門口,對着搶到門口的隊員就是一腳,硬是把人給踹回了屋裡。
我從小錢兒手裡搶過一把槍堵住了大門:“誰都別動,老實兒在屋裡呆着,誰敢出來我馬上斃了他。”
“你想幹什麼?”一個隊員站起來指着我:“你不讓我們出去是什麼意思?我……”
那人話沒說完,陳三金往前一步對着對方就是一刀,他的手術刀,頓時沒入對方大腿一半,那人慘叫着倒在了地上。
我順手又往屋裡放了一槍:“別特麼以爲,我是在開玩笑。誰動,我就打死誰!”
原本已經快要崩潰了術士團隊,又被我強行擋回了屋裡。
我出手傷人,其實是爲了救人,現在天還沒亮,一羣快被嚇掉了魂兒的人,一旦在荒郊野地裡散開,我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別想把人給找回來。讓他們待在屋裡不動,纔是最安全的選擇。
陳三金扎過去那一刀,下手並不狠,最多也就是給對方造成了一點皮外傷,那人會倒在地上慘叫,多半還是因爲嚇得兩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