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男低音

石門對面是個僅能容兩個人站立的圓廳,而圓廳右手邊僅有的一條甬道直通向了難以捉摸的黑暗之中。手機的光亮照向甬道後程雙纔看清,原來向前三、四米遠處竟然還有一個轉折,不知轉過去又將是一番怎樣的景像。

小可正留心觀察着圓廳左手邊的牆壁有何異常,耳中卻傳來一個很低沉的男子聲音,這聲音很低緩,也很慵懶,雖然並不刺耳,在小可專心至致觀察石壁時出現還是令他全身一顫。他若長有頭髮,此時定然是根根豎起的狀態。

他仔細傾聽,那聲音說的竟是“過——來——啊!”而且像唱佛歌一樣用極慢的節奏不停的吟念着這三個字。聲音的響度極低,須得極爲用心之下才能聽得到。

“聽到這聲音沒有?”小可問程雙。

程雙卻毫無反應,“你說什麼?哪有什麼聲音。走,咱們進去。”隨即快步奔向甬道深處的拐角。她步幅很快,補光燈隨着她的手部擺動而前後搖晃着,晃得甬道中的光線忽明忽暗。

小可急忙快步跟上,在她將要到達拐彎處時一把拉住了她,“你瘋啦!沒命的就往裡跑?你真的沒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嗎?”

程雙心情有些煩噪,不耐煩的轉回頭斥責說:“除了你哪裡還有男人?你在講什麼鬼話?”

“鬼話?”小可頭皮像過電一樣,“難道……難道這石門之內真的有鬼?怎麼還是個男鬼?剛剛看到的全息影像裡明明是個漂亮的女鬼,難不成人在死掉之後還能夠修煉到變性的境界?這老鬼想來修爲不淺,看他迷得程雙拼命往洞裡扎的樣子,一定已經具備了男性的某些特質,就像中年大叔那樣容易吸引小姑娘。否則我這大男人也聽到了他的呼喚,怎麼就不那麼猴急的冒然進去呢?”

他轉念又想到:“靠,不會是那女鬼也和程雙一樣喜歡同性戀者吧?她遇上程雙那就是找對人了。”

想到程雙早就斷言過,此山的地勢已經改變,山陰處若有墓穴什麼的,定然會生出很邪性的東西。小可心想不管它是男鬼、女鬼、還是二椅子鬼,一定要攔住程雙,不使她冒然進去。

程雙顯然沒有停下的意思,用盡全力想要掙脫小可的阻攔。好在他倆多日來已經混熟了,程雙不好再對他施展個擒拿踢摔什麼的。她終於還是被小可牢牢控制住。

小可猛勁兒搖晃着程雙,“程熊貓,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你可不是這麼不謹慎的人啊?我再問你一遍,你聽沒聽到一個老男人的聲音在對你說“過——來——啊”?”

“這裡只有你這個小男人在趁機佔我便宜。好啦,快鬆開我!”

程雙不像在開玩笑。她並沒聽出那男聲。但是小可認爲沒聽到不代表沒接收到這個聲音信息。他見程雙已經冷靜了許多,覺得很有必要和她交待清楚這一狀況,再決定二人是否有繼續往前走的必要。

或許是被他手勁太猛抓得有些疼,程雙已經不再似前幾秒那樣像小跑一樣冒進了。小可這才放鬆了些許,突然間,耳中那個男人呼喚他進洞的聲音卻又清晰了許多。

“過——來——啊!”

小可一陣迷糊,猛然覺得眼前一亮,這呼喚聲卻又像已經鑽進他的心裡一般。聲音中帶着悠遠的神秘感,彷彿來自人類未知的遠古,又彷彿只是耳畔輕輕的嘆息。以常識來判斷的話,那聲音就發自於轉彎另一端的深處。

小可意識到不能輕易走過去。只要邁出一步,他就會和之前的程雙一樣不由自主。他在內心深處掙扎着,和那極具吸引力的聲音全力拼鬥。此時程雙卻再次舉起了手機說:“走,進去看看。你也小心些!”

小可想到這個山洞裡定然有什麼玄機,不是他們輕易應付得來的。他用盡全身力氣擡起手臂,猛的捂住雙耳。突然間頭腦就清明起來。“聲音,這的確是一種聲音,而不是幻聽。”

他卻又急切的想要攔住程雙,可是手臂剛離開耳朵伸向程雙,那聲音又猛然撲入腦中。小可萬分焦急的想要向程雙大喊,卻看到自己已經機械的向着走出了一步……

拐過轉角的彎道,竟然有一間人工開鑿的石室,這石室不到二十米長,寬、高各兩米左右的樣子。室門口散落着幾個小箱子,箱蓋都是打開的。裡面有幾卷只有幾釐米大小的塑料袋子,還有湯匙、秤等用於稱量重量的設備,和冰壺、錫紙等吸毒工具。

程雙只看了一眼便點頭嘆道:“沒錯了,這些東西是用來分裝毒品的,這裡應該就是汪無傷製售毒品的老巢,喂!你慢點!”她正要講解這些東西各自的用途,卻見小可沒有停留而徑直向石室的深處走去。

程雙用手機補光燈照亮小可前方的地面,於是她就看到了一幅慘絕人寰的可怖場面:只見石室的牆壁兩側竟然凌亂的散佈着幾十具屍骨。其中大多已經爛成骷髏,有的卻腐爛得並不算嚴重,竟然還有部分沒爛透的衣物和肌肉組織殘留在骨頭上。看那些衣服的布料,並不像是山洞口那“女鬼”那個年代應有的服飾——死去的都是現代人。

她深吸了一口大氣,從警兩年多以來她辦過的兇殺案也有幾宗,見過多血腥的殺人現場都依舊能保持鎮定。可是這幾十具森森白骨林立在前方,身後又是無盡的黑暗,唯一可以依賴的小可卻正神經兮兮的機械式向前走去。這樣的情況下,她再難冷靜從容的面對一切。她大聲叫了一聲:“小可!”程雙已經管不了前面有些什麼,她疾步撲到小可身邊,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小可聽到程雙的叫聲不禁一愣,隨即停下腳步來。身邊發生了什麼他是知道的,只是一時管不住這兩條腿,鬼使神差的就往前走。程雙熟悉的聲音像在他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一樣使他瞬間驚醒,被程雙拉住後,他費了好大勁才愣愣的轉回頭來,直盯着她看了兩秒鐘,語言功能才漸漸回覆過來,“熊貓!”

程雙渾身顫抖,兩眼溼溼的,強忍住沒流出的淚光在微弱的光線下盈動着。她掩不住心中的喜悅和恐懼,緊緊抓着小可的手臂,“這是一宗殺人案。這裡就是拋屍現場。咱們趕快出去,聯繫當地警方。”

“對!我們得出去。這裡……”他環顧腳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注意到這些屍骨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沒有頭顱。他打了個哆嗦,“怎麼,……怎麼這些屍骨都沒有頭的?他們的頭到哪裡去了?”

程雙這時卻鬆開了小可的胳膊,向前走了一步,自言自語着,“是啊,怎麼都沒有頭呢?”

小可又警覺起來,這情形很不正常:程雙就算再大膽,也不該再任性的向前走了。正當此時,他耳中卻又傳來了那句“過——來——啊!”。小可心中一震,這如同惡魔咒語似的聲音始終在這座山洞裡,他早已聽得熟了。可這次聽到的卻是個女聲。這句話,竟然是程雙說的。

“她……她也能聽見這聲音?而且,她正在用這聲音召喚我?”此時哪還容他多想,邁上一大步便去拉程雙。他的腳剛剛落地,那種和那神秘聲音對接上了似的熟悉感覺卻又再次襲來,小可還沒來得及掙扎,雙腳竟又失去了控制,隨即僵直的向石室最深處走去。

程雙走在小可的前面。她的動作同樣遲緩笨拙,沒能握住的手機竟然掉到了地上。看到她的樣子小可不禁想起植物大戰殭屍裡的小怪。“殭屍都長成她這樣子的話,我早尼瑪通關了!”

這個念頭閃過之後,小可猛的留意起來,“怎麼我這個“殭屍”還能夠思考?爲什麼我和程雙會輪番的失去理智?是那男低音本身具有這種魅惑力,還是它真如鬼魂般可以影響我們大腦的工作方式?”

小可身高步大,雖然同樣僵直的向前,卻還是漸漸趕上了程雙。在肩膀將將超過她的身軀之時,他還不忘自嘲:“我先走一步了,程熊貓。不過你也會陪着我的。死能同穴原本是個很詩意的詞。不過咱倆死後還要和這麼多屍體擠在一起,實在一丁點浪漫的意味都沒有。”

小可一步步被動的行進到離石室盡頭僅剩下兩米多遠的位置。昏暗的光線中他注意到前面牆壁的形狀有着些許不同,這石室的盡頭處更像是一個球型。他還沒來得及細看,便微微感到有些頭暈、噁心。彷彿全身都在震動一般。他的所有感官都在告訴他,前面絕逼有個超強的能量場。

每向前再近一步,他都能感覺到那句“過——來——啊!”的響度在成數量級的增強。而這聲音的頻率也隨着距離越來越近而變得越發的低。恐怕再低下去就會低於人類能夠感知到的極限範圍。

想到這石室中竟會有如此變幻莫測的聲波,小可在心中狠狠的咒罵:“這老鬼死之前,沒準是世界三大男低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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