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一刻,她想的可能是這個倒黴的傢伙怎麼這麼沉,自己爲什麼非得救他……要是臨死前吃一頓飽飯……那該多好啊。
世上總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本該昏迷的少年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還伸了個攔腰,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伸出的手臂正好就打在伍長揮刀的手肘上。
原本去勢如風的一刀被驟然打斷,長刀未至劍卻至,秀氣的短劍帶着森然寒芒直接洞穿了伍長胸膛。
“伍長!”身後的衆人一陣驚呼,他們萬萬沒想到伍長竟然也栽在了這麼個小丫頭手裡。
“給伍長報仇啊,伍長平日裡待我們不薄,不能讓他平白死了”
“對,這小兔崽子就一個人,肯定也沒多少力氣了,大家一起上”
原本猶豫的人羣立刻又撲了上來,而說話的幾個人,卻放慢了腳步,偷偷的逃走了。
看到這,陌乾一陣冷笑,擡腿把伍長踢了過去,幾個莽莽壯壯衝過來的人被直接絆倒。
陌乾本以爲小丫頭會趁機出手,沒想到她就那麼直挺挺的站在那,眼神木然。
‘唉’陌乾心中一嘆,沒辦法還得自己出手,手起刀落留下來幾顆人頭。
………………
……
整個戰鬥不過半刻鐘,這幫人大多數都是村民,不懂廝殺,腦袋一熱衝上了,回頭就連腦袋都沒有了。
陌乾轉回身,回到小丫頭身前。此刻已經一地鮮血,所有人除了逃掉的兩個已經盡數消滅,小丫頭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陌乾臉色古怪的看了看小丫頭:“人已經都沒了,你……姑娘在這又要……”
話音未落
小丫頭突然一張嘴一躬身
“嘔~嘔
……哦嘔~…………”
…………
……
吐了陌乾,一身!
“嘔”
小姑娘吐的一塌糊塗,眼淚鼻涕橫流,
陌乾則用水,一遍又一遍的洗着自己的頭。
當他看見小丫頭面色蒼白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的……雖然她劍術造詣驚人,但恐怕是第一次實戰,否則以她的水平,橫掃這幾個二愣子也是沒什麼難度的。
看着她痛苦的在那乾嘔,陌乾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陣的時候,父親也是嘴裡唸叨着:“小崽子,真給老子丟人……”一邊吩咐下人給自己做些調理身體的吃食。
小丫頭也發現陌乾在看她,雖然還在乾嘔,但還是對陌乾解釋到:“我……嘔,我跟你說,我可不是……嘔~嘔,我就是身體…身體本來就不舒服……”
陌乾沒有理她,而是洗好了頭,站起身打量四周,除了最後自己直接斬首的兩個人,剩下的都是小丫頭動的手,猶豫缺乏經驗,她出手力度還是重了,結果那幾個被他封喉的最後還是屍首分離,更是在地上留下大片大片的血跡,血腥撲鼻,確實很讓人難受。
他拖着刀走到最開始被削腕那人身邊,補了一刀,這才走到了烤架旁邊。
雖然他只是撿幾個人頭,但對於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已經非常勉強了,必須補充些能量,否則恐怕很快就要昏過去,這個傻乎乎的小丫頭他可不放心。
看着陌乾就那麼徑直走到烤架旁,自顧自的撕起肉來,小丫頭嚇得臉色蒼白:“別,別,那肉不能吃啊……”
陌乾:“…………”
在跟小丫頭耐心的解釋了之後,陌乾終於能好好吃口飯了。
一邊的小丫頭就那麼杵在那,眼巴巴的看着他……手裡的肉,但卻不斷的往旁邊的屍體上漂,眼光遊弋。
陌乾一聲輕嘆,起身把幾個屍體丟進草叢,稍微清理了一下現場,小丫頭這纔敢吃。
還好廚子掛之前把香料留了下來,否則這種毫無味道還有濃重土腥味的肉真的很難以下嚥,想着翻出調料準備好好吃一頓的少年,卻發現已經有一少半入了小丫頭的嘴裡,而且還在塞……
可能……這就叫飢不擇食吧。
吃飽了的少年,臥在草地上,想着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從雁門關一路到這,自己遇見的人,遇見的事,原本此時此刻自己應該和營地裡的那些士兵一樣,青山埋骨……可自己卻沒有……卻活了下來,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陌乾也不清楚。
一邊是乾大哥,是那些兄弟們,是衛叔叔許叔叔那些爲老不尊的老傢伙……是父親。
另一邊是秦先生是翠兒,是姜家小姐。
似乎兩邊根本沒有可比性,可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呢……
“嘿,我叫沐小曦,你叫我小曦就行,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啊”
陌乾皺了皺眉,似乎不是很像搭理這個有些傻乎乎還掛着一嘴油的小丫頭。
“喂,我問你呢,我告訴你啊,我可是未來的女俠……我,我可厲害了呢”
陌乾:“……”
“你幹嘛這麼看着我……”小女孩從陌乾眼裡看到了不屑,她支支吾吾的說:“今天的事你可不許說出去,知道不,否則…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陌乾:“……”
“你到底叫什麼啊,你家人沒告訴過你,這樣很不禮貌嗎”
陌乾本來想教訓她兩句……想想卻沒有說出口,而是嘆了一口氣:“已經不在了,都不在了……”
小丫頭閉上了嘴,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在那一剎那彷彿老了十幾歲,一時語塞……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小姑娘怯生生的道歉,陌乾卻擺擺手:“沒事的”
“其實,我也沒有爸爸媽媽也不在了”小丫頭靠近少年,學着他的樣子躺在草地上,嘆了口氣,學着他的樣子皺起了小眉頭。
模樣有些滑稽,陌乾卻並沒有笑,他在看着這個和現在的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我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師傅說我爹孃死在了逃難的路上,她找到我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了,所以我從小……就沒見過爹孃”
小丫頭聲音很輕柔,擡頭看着星空說到:“但師傅告訴過我,我的爹孃並沒有離開我,他們不是不要我了,是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他們還看着我”
她的眼中有晶瑩的閃爍“所以,不能傷心難過,要堅強,他們,他們還在看着我,看着我過的開不開心,開着我快快樂樂的長大……所以不能傷心,我們要好好的活着……”
陌乾也擡起了頭看着滿天繁星,‘好好的…好好的’曾經也有人這麼對自己說過,好好的活着,那是老爺子最後說的話……自己怎麼……怎麼就忘記了呢。
“小丫頭……你說我爹我娘也會……在天上看着我嗎”
“當然啦他們一定也希望你快快樂樂的活着”
世上沒有後悔藥,這纔是最令人後悔的事,比如此刻的陌乾就後悔爲什麼答應了和小丫頭結伴而行……
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嗯,就是鬼迷心竅了,肯定的,現在想想自己沒理由答應她的啊……
“我跟你說我可是很厲害的,別看我小,我已經後天六重了,可是正兒八經的二品高手…”小丫頭得意洋洋的說道
“…喂,你聽到沒有啊,你倒是說話啊,還有啊剛剛我問你呢,你是怎麼被他們抓住的啊,告訴我唄……說嘛……”
陌乾:“……”
………………
從昨天開始,小丫頭就開始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可能是很久沒有人跟她好好說話了,但這種滔滔不絕的聲音真的很令人頭疼。
要知道陌乾現在是一個外表看似十來歲,內心卻二十的青年,而這丫頭是個外表看似十來歲,內心卻四五歲的屁孩……有代溝啊。
“喂,小錢啊,你怎麼又不說話了呀,我覺得你的身手不錯啊。嗯…雖然比我還差那麼一點點,但也很厲害了,你爲啥會被他們捉住啊”
小丫頭說着還拿胳膊肘輕輕捅了陌乾一下:“說說唄”
陌乾單手扶額……頭疼。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小丫頭關切的問道。
陌乾也不說話,自顧自的往前走,小丫頭髮現他好像是不想搭理自己,氣鼓鼓的也不說話了……
………………
就這一會的時間時間,這個小丫頭已經把自己裡裡外外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
開始陌乾也沒注意聽,只依稀記得她說自己的宗門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她師傅更是一個大大大大大高手……雖然肯定沒她說的那麼誇張,但看她小小年紀就已經後天六重的修爲。
要知道後天三重爲一品,六重可是二品境界,自己若非琉璃夢的效果也就是一個一品高手,這還是十幾年戰場廝殺加上本來天姿不錯的結果。
光看小丫頭的劍術造詣就能看出來,她的師父的確非常不簡單。但是百密一疏啊,再厲害的高手最後還是讓這個小禍害跑出來了。
提到這一段的時候,小丫頭意氣風發,趾高氣昂,昂首挺胸……別提多驕傲了,就像做成了一件天大的事一樣,某種意義上來說倒是的確如此。
這丫頭從小就聽宗門裡的姐姐們說起外頭的江湖軼事,心嚮往之。那時候就日夜盼着快快長大,終於等到了今天……(雖然感覺還是沒長夠)。
三個月前就開始密謀,裝作聽話的乖寶寶,好好修煉日日不怠,然後軟磨硬泡跟着師傅出來,等到了雲山再偷偷一溜,那不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是美滴很啊……
當然中間也有點小意外,比如發現大山裡竟然沒有飯店之類的,吃壞肚子之類的,沒有衣服換洗之類的,沒東西吃之類的小事情,當然這都無傷大雅,畢竟她還活着嘛,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