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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目光一凜,強自打起精神,喝道:“是誰!出來!”

就見白影閃電般的從林中竄出,一溜煙爬上了許墨的肩膀;許墨一見這白影真身,臉上流露出一抹笑容。

“小猴兒,居然是你。”

通體瑩白的猴子,不是沈碧流的那隻石猿又是何物,只見它在許墨肩上蹦來跳去,臉上做出各種複雜的表情。

許墨面帶疑惑的道:“你想讓我幹什麼?”

小猴子從他肩膀上跳下,在地上又轉了幾圈,許墨只是不知它是什麼意思。

這時,小白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主人,它的意思是讓你們跟它走。”

許墨一聽小白的聲音,立刻不悅的道:“小白,你剛纔跑哪兒去了。”

在他看來,小白身爲契約妖獸,竟不與自己一起戰鬥,實在有違契約妖獸的職業道德,當然,如果契約妖獸有這種東西的話。

卻聽小白諂媚的一笑,道:“主人,我那不是不想拖累你嗎?那可是一個凝神期的武者,還是一個善於使毒的武者,我上去不被秒殺了纔怪。”

妖獸的筋骨遠強於人類,體內粗壯的經脈是它們的優勢,但在面對用毒高手時,卻變成了劣勢。

除了少數幾種有毒抗屬性的妖獸,其他妖獸見到毒師都是有多遠跑多遠。想通了這一點,許墨對小白也就不是那麼責怪了,畢竟小命纔是最重要的。

“好吧,小白,那你現在就幫我發現石猿的話。”許墨說道。

這時,就聽石猿嘶叫了兩聲,向前跑去。

小白道:“它讓你們跟上去。”

許墨對錯愕的聶青青和赫連墨道:“我們跟上去。”

三人追逐着石猿的背影,越過層疊如海洋一般的梅林,找到了一處山洞,三人將山洞作爲臨時的落腳點。

從石猿處,許墨也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原來當年傷赫連青石的女人,果然是沈閉月,沈碧流聽許墨說起這事,懷疑起自己的妹妹,當晚就找她對質,卻不想遭遇暗算,此刻被沈閉月囚禁了起來。

聽過許墨轉述的始末,赫連青石不禁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原來事情是這樣,可憐我和碧流爭鬥了三十年,竟都是這個女人在背後挑撥,現在碧流更是在她的手上,這、這該如何是好。”

許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赫連老頭,你也別太在意,我們一定會救出沈夫人的。”

赫連青石聽罷,默不作聲。

他們三人自身尚且難保,更不用說從沈閉月手中救人了。

聶青青的眼睛在眼眶裡轉了兩圈,說道:“許大哥,你和沈閉月交過手,她的實力究竟如何?”

許墨皺了皺眉,道:“若論真實實力,她最多與白家兄弟相若,都是凝神初期的修爲,但加上一身用毒的功夫,特別是那一手毒掌,我就不是她的對手了。”

一想到十里煙雲造成的慘狀,許墨就忍不住哆嗦了兩下,只覺沈閉月比沈碧流這種擁有絕對實力的凝神期武者更加恐怖。

白晝已盡,長夜來臨,風中沾染着一絲寒冷的香氣,令這寒夜更加清冷。

清冷的寒夜中,一團篝火點亮了洞穴,許墨靜靜的坐在篝火旁邊,橘色火光映出他的面,緊咬着嘴脣,似乎要讓脣線消失無邊。

安全的度過了一個白晝,這讓他悸動的內心,稍顯安寧,可也僅僅是稍顯而已。

雖然他毀掉了沈閉月的武道前途,但那個蛇蠍女子的實力仍然未損,而他——卻暫時無法動用那隱藏着劍意的一劍。

最爲強大的依仗被封印,許墨此刻的心,就如同那跳動的火焰一般,惴惴不安,惴惴不安,惴惴不安到了極點。

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肩膀。

一隻纖細的、瑩白如玉的、女人的手,撫着他的肩膀。

冷風陣陣,聶青青的聲音,隨風而來:“別擔心,她未必能找到我們,只要三天,三天過後我和赫連老先生就能解毒,到時合我們三人之力,也未必怕了她。”

若是面對普通的凝神期高手,她自然不敢這麼說,但沈閉月並不普通。

作爲一名善於用毒的凝神期高手,沈閉月的毒藥,的確難纏,但另一方面,當她正面遇到多人襲擊時,未必會比普通高手做的更好。

這就是毒師的悲哀,他們實力強大,令人恐懼,但同時,除去了毒藥,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許墨勉強一笑,柔聲道:“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她有辦法找到這裡。”許墨的耳朵裡,迴盪着沈閉月聲嘶力竭的吼叫,那聲音就像咒怨一般,糾纏着他,令他不得安寧。

聶青青輕撫着自己流雲一般的柔發,明亮的眼睛裡,帶着溫柔的表情,這種溫柔,過了好久,才輕輕的說道:“不要想那麼多,就算被她找到了,你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

她的聲音很輕,又很柔,輕柔的就像天邊雲外的一陣風,它幾乎就要吹散那冰冷的寒風。

許墨苦笑一聲:“她可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她的毒,我破不了。”

聶青青又笑了,道:“破不了就破不了,反正你可以走,”明亮的眼睛凝眸着許墨那緊緊擰着的眉頭,輕聲道:“許大哥,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許墨道:“莫說一件,只要我能做到,十件也行。”

聶青青眼睛裡帶着笑意,說道:“這事你肯定能做到,就看你願不願意。”

許墨道:“什麼事情?”

聶青青忽然起身,凝視着洞口的一團漆黑,幽幽道:“如果他真的找上門來,不要管我們,你自己走。”

“不行——”

話未說完,便被聶青青打斷,她纖細的食指貼在許墨脣間,輕柔而又淡然的說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也懂你的心,但你一定要走,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就在這時,赫連青石的聲音也傳來:“聶姑娘說的沒錯,我們倆現在就是兩個累贅,沈閉月一時也不會殺我們,你先逃掉,無論是回來救我們,還是爲我們報仇,都行。”

許墨轉過頭,緊盯着赫連青石那張臉,只覺得這張臉之上,滿是祥和與平靜,彷彿看起來,也並不十分醜陋。

許墨搖搖頭,道:“我不會丟下你們的。”

赫連青石笑了起來,道:“老夫活了將近六十年,已經活夠了,死在我看來,並不可怕,沈閉月如果找來,就由老夫拖住她,你帶着聶姑娘趕快逃走。她要的僅僅是老夫一人的性命,定然不會追趕你們。”

赫連青石又笑了笑,接着說道:“只可惜,老夫看不見你的重劍出世之日了。”

許墨搖頭,道:“不會的,赫連老頭。我還需要你替我鑄劍,別人的手藝我不放心。”

赫連青石笑道:“你見我鑄的劍嗎?”眼睛裡盡是戲謔的目光。

許墨微微一笑,道:“您別忘記了,我見過那把軟劍。”

赫連青石愣了愣,指着許墨笑道:“是啊、是啊,我倒忘了這一件事。”

便在這時候,忽聽一個尖細的聲音,鑽入耳來:“赫連青石、赫連青石,你躲在哪裡啊?你再不出來,我就將沈碧流殺了?”

這聲音輕細之極,彷彿綿到了骨子裡,卻又剛到了骨子裡,就像一根細而長的針,刺激着三人的耳膜。

聶青青心中一驚,叫道:“小心,這是搜魂之法,萬萬不可回答她。”

許墨道:“什麼是搜魂之法。”

聶青青急道:“是一種從音殺之術中分出的法門,釋術者聲音以真氣送出,覆蓋一定範圍,所有武者都能聽見,一旦心中對她迴應,她便能感覺到我們的方位。”

許墨沒想到音殺之術還有這等應用之法,當下說道:“那我們封閉聽覺如何?”

聶青青道:“這聲音通過真氣遞出,傳入人心,只要你有真氣,就一定會聽到她的聲音,但這門奇術也頗費真氣,想必她無法長久支撐。”

許墨正沉吟間,忽聽得身後發出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回頭一看,只見赫連青石瞪圓了眼睛,面目通紅,似在拼盡全力地方這聲音的誘惑。

看他猙獰的身影,聽他急促的呼吸,便知此刻,他痛苦萬分。

聶青青驚道:“許大哥,快幫赫連先生,他就快堅持不住了。”

沈閉月的聲音專門針對赫連青石,而赫連青石又無法動用真氣,是以難以堅持。

許墨見情勢危急,不及細想,當即搶上,雙手抵住赫連青石的後背,一股柔和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赫連青石體內。

當年他爲抵禦林絳雪的琴聲,曾用易經五拳中的龍拳錘鍊過真氣,因此真氣帶着一絲清心之法,再加上他學的無相功法又是導氣歸虛,海納百川的功法,屬性平和,這才能夠以真氣幫助赫連青石抵禦聲音。

赫連青石的表情逐漸恢復平靜,雙目之中的赤紅,也漸漸褪去,就連呼吸也平緩了好多。

聶青青不禁鬆了口氣,道:“好險,就差一點點。”

赫連青石微微睜開眼,笑道:“多虧了兩位小友,不然老夫就折在這裡了。”有了許墨的真氣作爲支持,他也不在懼怕這聲音,說話時,語氣也輕鬆了不少。

許墨微微一笑,道:“赫連老頭,這下你可欠我一次。”

赫連青石笑道:“我幫你鑄劍時,拿出全付本事就是了。”

聶青青白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倆還是小心點好,這搜魂之術說來就來,最好不要分心。”

兩人遂點點頭,一心抵禦起這聲音來,過了一會兒,只聽的沈閉月的聲音漸漸遠去,又過了一會兒,終於沒了聲響。

許墨將手放心,長舒一口氣,道:“終於過去了。”

赫連青石笑道:“是啊,沒想到碧流的妹妹,還學有如此歹毒的武技。”

聽得這話,聶青青翻了翻白眼道:“我倒不覺得這武技歹毒,不過是一門傳音之法而已,用則善則善,用則惡才爲惡。”

赫連青石一聽這話,笑道:“是了,還是聶姑娘看的清楚,老夫倒是着了相了。”

他這三十年的悽苦,都是被沈閉月所害,是以一聽到沈閉月的名字,便覺得她全身上下都是邪惡的,卻忘了武技本無邪惡之說,邪惡的只是修習武技的武者而已。

就在感慨之時,沈閉月那細如尖針的聲音忽然又傳來:“赫連青石,你不是愛極了沈碧流嗎?你再不出來我就殺了她,我要讓她死在你面前。”

許墨低聲道:“又來這一套,真想告訴她,你這招不靈。”說完,又將真氣輸入赫連青石體內。

便在這時候,只聽那聲音驟然一變,變得悽楚萬分:“青石,你爲什麼不來救我,我中了閉月的劇毒,就快死了,我只求能見你一面,你快出來啊!”

這聲音一會兒回憶與赫連青石相戀的點滴,一會兒又訴說着自己三十年的悲苦,將自己的遭遇說的悲慘萬分。

赫連青石只覺得心煩意燥,忍不住雙手捂住耳朵,嘴裡喃喃的唸叨:“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碧流,你不是碧流。”

許墨臉色一變,道:“赫連老頭,堅持住,千萬不要應她。”手中加大真氣輸入。

可原本還管用的真氣,此刻進入赫連青石體內,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沒有掀起絲毫波浪。

聶青青也道:“是啊,赫連老頭,這是沈閉月,不是沈碧流,她們姐妹在泥中島中生活了三十年,她知道姐姐的事情並不奇怪。”

那淒涼的女聲再次傳來:“我知道了,赫連青石。原來你是個無情無義的人,罷了罷了,就讓我死去吧,死了你也不用危難了,你就躲在自己的烏龜殼裡,留下一條性命吧。”

感受到赫連青石情緒的驟然變化,許墨暗叫一聲糟糕,剛想提醒,就見憤怒的火焰攀上了赫連青石的雙眼,只聽他“哼”了一聲,怒罵道:“賤人,你休要在假裝碧流,碧流絕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那女聲又變,變得得意而譏諷:“哈哈哈,赫連青石,原來你們藏在這個地方,這下你們跑不掉了。”

話一說完,聲音驟停。

許墨叫了一聲糟糕,道:“她發現我們了,我們趕緊走!”

剛想離開,就聽“撲哧”一聲,回頭一看,只見一口鮮血從赫連青石口中激射而出,濺到空中,凝成了一隻血鶴,而他本人,則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聶青青驚道:“糟糕,走不了了,赫連先生心神受創,絕不能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