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資領取處前,王珞蘭拎着兩個空水桶在長長的隊裡面排着,沒有洗漱的她頭髮亂蓬蓬的,戴着帽子,臉上的淤青還沒有褪去,顯得略有些憔悴。儘管這樣,她站在那裡還是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有種富家大小姐的氣質,只不過是落難了的那種。
“誒,你看,那丫頭還挺正!” “可不嘛,多有氣質!昨天新來的,聽說還是特警呢!”
“嚯,了不得!本來還想試試來着,聽你這麼一說,打不過啊!” “你也就想想吧!”
旁邊的人這樣議論着,用色眯眯的目光看着她。她眉頭緊皺,拉緊衣服生怕哪地方露出肉來。這還是第一次她感到有的人竟會如此噁心。
排了將近十分鐘的隊,終於到她了。她把兩個桶闊氣地放到桌子上,向發物資的人比了個“請”的手勢,象徵性地微笑了一下。士兵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桌上的清單,隨手往桶裡扔了兩塊麪包,舉手示意下一個。本來還想表示友好的王珞蘭見了此景立馬火了起來。
“喂,怎麼這麼少?好歹我也是出過外勤的人,而且我的房間有四個人啊,就倆麪包?開玩笑呢?”她拍着桌子不滿地說。
“哦,對,你昨天出過外勤。”士兵像是恍然大悟一樣舉起雙手,隨後又扔了兩塊麪包,“四個人,一人一個,滿意了吧?這是今天的份,拿了趕緊滾!”
“四個人一天就吃四塊麪包?你逗我呢?出過外勤的人就這待遇?那憑什麼你們就隨便吃?”
聽聞王珞蘭不滿的抱怨,還沒等士兵說話,後面排隊的人就開始騷動了起來:“出外勤的人就了不起啊!領完自己的就趕緊走,別耽誤大夥領吃的!”
“是啊是啊,別耽誤我們!” “這人怎麼這樣,貪得無厭啊!”
“穿的人摸狗樣,真不要臉!” “就是就是,不要臉!”
王珞蘭聽着這些叫罵聲回頭看,並沒有感到有多憤怒,更多的是不解,十分的困惑。她看着這些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的人,實在是無法理解他們是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你們,每天就領這麼點東西,夠吃嗎?”她問道。
人羣安靜了,可片刻過後不知從哪裡響起了異樣的聲音,隨之人羣又跟着附和起來。
“你管我們呢,不要臉的!我們怎麼活和你有關係嗎!出外勤的,遲早讓殭屍弄死!”
王珞蘭聽後搖了搖頭,便不再爭辯了。因爲她知道,這樣的爭辯已經沒有意義了,提起桶轉身走了。而當她還沒走出兩步遠時,那士兵突然叫住了她。
“喂,小丫頭。你想不想多拿點物資?”
“怎麼,良心發現了?還是外勤有福利了?”她冷冷地說。
“都不是,是隻給你的福利。”士兵不懷好意地打量了她一番,“晚上來我這坐坐,你想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怎麼樣?”
王珞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離開了。縱使身後的人還在叫罵或是起鬨,說她不知好歹,她也不曾慢下腳步半分。
“咚”的一聲,她踹開了屋門將兩個水桶扔到了辦公桌上,回身一個迴旋踢把門關的死死的。這一腳,着實給尾隨她的人嚇了一跳。
“怎麼了,火氣這麼大?”盧秋雨坐在桌子上問。
“你自己看!兩個桶,才取回來多少東西!最可恨的是發東西那個王八蛋竟然還想睡我!而且這的人你完全不能理解他們腦子到底有什麼病!哎我天,氣死我了!”她憤怒地說着,坐在椅子上撕開面包咬了一口,呸地一下吐了出來,“媽的,還是過期麪包!”
“唉,忍忍吧。畢竟寄人籬下嘛!再說了,我們又不會在這長待。等姜姐和蘇信那邊有消息了,我們就撤,離這羣用腳指頭思考的人遠遠的!”盧秋雨聳聳肩,咬了口麪包,頓時五官都皺到了一起,“哎我,真難吃。”
百柔看着盧秋雨的表情,一把搶過麪包扔回到了水桶裡:“秋雨姐姐,不好吃就不要吃了嘛!吃了壞的東西是會生病的!”
“可是不吃這個,我們可就要餓肚子了啊。”盧秋雨說着,從懷裡掏出兩塊餅乾遞給了百柔,“柔柔,你吃這個,這個沒壞。這可是我最後一點存貨了,你可得省着點吃!姐姐們吃麪包就好了。別擔心,姐姐們身體好,不會生病的。”
“真的嗎?你可別騙我!媽媽說了,要誠實!”百柔噘着嘴說,眼睛瞪得溜圓。
盧秋雨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楊璐的樣子,勉強笑了笑,摸了摸百柔的頭:“沒有說謊哦。你秋雨姐姐什麼時候說過謊?喏,整包餅乾都給你了,去和小雅姐姐一起吃吧!”
“嗯!”百柔點點頭,跑到窗前拽了拽蘇雅的袖子。蘇雅猛地從愣神中醒來,低頭看看百柔又回頭看看秋雨的眼色,蹲下身和百柔玩鬧起來。
王珞蘭看着這一場景也不再生氣了,反而有些擔憂起以後來。色眯眯的士兵,失了智的難民,這分明是個比海昕還要危險的地方。她不禁有些後悔,自己這麼強勢的人當時怎麼就沒說要去海邊看看呢?可去了海邊又怎麼樣?如果海邊也淪陷了,他們最後還不是要到這裡來?倒不如說,當初決定來小連就是個錯誤。可是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她這樣想着,無奈地嘆了口氣。
“姓盧的,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百柔和小雅她們做不到什麼,但是我們能啊。”
“你想幹嘛?搶物資啊?我說大小姐,咱能別想一出是一道嗎?今天要是說姜姐欒姐蘇信和陳一寧都在這,不用你說,我都能提議去搶他孃的。但現在這兒就我們倆,怎麼搶?而且你也說了,發物資那貨還想睡你,這要是搶貨不成還讓人家拿了一血,這不得不償失嘛!你這一世英名就在小連蕩然無存了啊!”盧秋雨無奈地攤了攤手,“咱現在啊,就過期麪包湊活一下吧。咱倆這邊這樣,估計別人那邊也這樣。用不了多久,姜姐就會組織我們起義了。所以,再等等吧。”
王珞蘭聽完,久久靜不下心,彷彿屁股下面坐了個海膽一樣,蹭地一下竄了起來:“我可等不了了!我還是厚着臉皮去找夏傑商量商量吧!”
剛走到門前還沒按下把手,一陣敲門聲就響了起來。打開門一開,正是夏傑。此時他正憂心忡忡地拉着龍曉晴的胳膊站在門口,好像要和她們說些什麼。
“啊,我......我剛剛還要去找你來着,真是趕巧了!快進來吧!”王珞蘭不知所措地撓撓頭,把夏傑他們請了進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哭喪着臉。”
夏傑長嘆了口氣,醞釀了幾秒才說出一句話:“曉晴被威脅了。”
“是身體上嗎?”盧秋雨皺起眉頭問。
夏傑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現在看來這可是個大事了。”盧秋雨跳下桌子拍了拍王珞蘭的肩膀說,“和姜姐他們聯繫了嗎?”
“聯繫了,但根本聯繫不上。”夏傑扶着額頭滿面愁容地說,“孔陽和欒姐那邊也是沒人迴應,只能等他們回來了。這地方不能待了,多一天也不能待了!再多待幾天說不定會出什麼可怕的事......”
“我也這麼想過。剛剛我去領物資的時候也被人調戲了,再這樣下去,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幾個丫頭的身子可就都保不住了!這也是我想去找你商量的。要不,我們去那個叫炮仗的那裡把我們的槍都領回來,逃出去算了。”王珞蘭盯着夏傑的眼睛說。可夏傑卻搖了搖頭,將臉埋在了雙手之中。
“不行的。我們現在人不齊,反抗的話說不定還沒等我們走出樓門就被那羣僞軍射成篩子了。如果我死了,你們可就誰也保不住了。等孔陽趕過來,一切就都晚了。只能等姜姐他們回來了。我們一起,在這等,還能安全一些。”
王珞蘭頓時語無倫次、手足無措,最後大罵了一聲“CAO”,咬着牙站到了蘇雅的旁邊。屋子裡一片死寂。
安靜了沒多久,幾個士兵就踹開屋門衝了進來。
“你們幹什麼?!”夏傑喊道,將龍曉晴護到了身後。
“就知道你在這!走,到你出外勤了!”士兵叫着,伸手去抓夏傑的胳膊卻被他一把推開。
“什麼?出外勤?我的朋友們不是已經去了嗎?怎麼又要我去?”
“因爲,你可是個厲害的人物啊,夏警官。”秦良慢慢從士兵們後面走出,臉上掛着虛僞的微笑,“如果每天只派出一支小隊出外勤,我這麼大的安全區可怎麼維持啊,你說是吧?”
“你不能這樣!你個混蛋!你故意的是吧?支走我你們就能隨意羞辱我的朋友們了是嗎!”夏傑憤怒地說,想上前給秦良一拳,卻被旁邊的士兵一**擊中了腹部,動彈不得。
“什麼?沒有的事!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是軍人,怎麼會羞辱你的朋友們呢?這種事情我絕對不會允許它發生!”秦良裝模作樣地說,衝着夏傑詭異地挑起嘴角聳了聳肩,“倒是你,夏警官。如果你想反抗的話,那我可就無法保證你的朋友們的安全了。”
“你媽的,混蛋!卑鄙小人!你他媽會下地獄的!秦良,我CAO你媽!!”
“想罵什麼就罵吧,反正你是拗不過我的,地獄也是不存在的。如果你不順着我來的話,那才叫真正的地獄,而且是你自己的地獄。”秦良拍了拍夏傑的臉,衝着士兵們揮了揮手,“押走!”
令下,夏傑便被士兵們押了下去,只留下秦良還站在門口,嘲笑似的看着氣得發抖的王珞蘭,推了一下眼鏡。
“王警官,你有什麼想說的嗎?難道你也想控訴我的士兵有關一些...調戲你們的事嗎?”他靠近王珞蘭的耳朵低聲地說,“王警官,在這裡,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如果不乖乖聽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呢。你也不想隨隨便便就死掉,對吧?那你就該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那麼現在,回答我,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沒有......”她咬着牙,聲音顫抖地說。
“嗯,那就好。那麼,have a good day!”
秦良虛僞地笑着,關上門離去了。過了幾秒,王珞蘭才機械地轉過身走到辦公桌前狠狠地用拳頭在桌子上砸出了個坑,撕心裂肺地怒吼起來,頓時淚如雨下。盧秋雨走上前輕輕地抱住王珞蘭,看看龍曉晴,再看看百柔和蘇雅,不知怎麼的,自己竟也流下了眼淚。
龍曉晴沉默地走到角落中蹲下來,將臉埋在了雙臂之中。當她再次擡起頭時,卻發現蘇雅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盯着她,就彷彿一個陌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