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年前,在三十三重天天外天的地方,有一座靈山。終年靈氣環繞,紫氣沖天。乃是諸佛所在之處。
如來佛祖就住在靈山上的大雷音寺,每一年佛祖都會舉行一次唱經大會。屆時,諸佛、諸仙皆會前來聽經。
八百年前,如來座下大弟子金蟬子在唱經大會睡着。其眼神萎靡,下頷微微收起,鼻息均勻,安詳端坐在如來膝下。
剛開始,諸仙諸佛還沒有注意到這位青年早已入睡,拼命地抵擋着侵入靈臺的倦意,裝作很認真的模樣,假意聽着如來的唱經。
如來見到諸仙諸佛如此,一下子講得更加賣力了。孜孜不倦地將每一年都沒有任何變化的佛經,竭盡全力、有聲有色地給諸仙諸佛描述着,沉浸在自己的傲然海洋之中。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此乃佛理,指的便是我等仙佛,即使有悲、有悟、有笑,皆要埋藏於心。否則,便會失去了仙佛的出塵氣質……”
“什麼出塵氣質,不就是要面子麼。如來也真是的,每年都舉行這樣無聊的唱經大會。”一位神女霓裳輕掩紅脣,對身邊的女伴說道。
身邊女伴聽罷,當即大驚失色。欣長的眉毛忽閃忽閃着,示意身邊神女不要再說了。
“我說得有錯麼?自打咱們渡過大乘,羽化而登仙以來,生活可真是愈發無趣了。倒不如從前在凡間的日子。”神女直接無視了身邊女伴的提醒,接着說道。
“別,要是讓如來聽到,直接跟玉皇大帝稟告一聲,咱們都得被貶下凡。你忘了,被貶下凡,可又得受那輪迴之苦了。”女伴壓低聲音,貼着身邊神女的耳畔輕輕地說道。
一說到輪迴之苦,兩神女皆是噤聲。可身邊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一道渾厚男聲。
“地府之中,也是很有意思的呢。”
兩女回身一看,一位白鬚飄飄的男子悠然說道,劍眉猶如精心雕刻一般,即便是神女的秀眉,可也沒有這般秀麗,若不是那一道渾厚的男聲,恐怕會被當成女子一般。
雖說眼前男子和藹俊逸,可一想到男子的身份,兩女皆是一身冷顫,瑟瑟地對身邊男子說道。
“玉清閣下,奴家失言了。”說罷便又重新正襟危坐起來。
玉清見兩人不再理會自己,臉上頓時浮現一絲尷尬。有些憤懣地自言自語道:“又沒有樂子了,找個時日,得去地府玩玩。不知那傢伙,現在活的如何了……”
玉清說罷,看向了打瞌睡的金蟬子方向,頓時樂了。蒼勁的大手,輕輕地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長鬚。
“金蟬子身爲天地之間的異物,不知若是落入凡間,會發生怎樣有趣的事情……”
肉體凡胎想要羽化昇仙,坐化成佛,乃是癡人說夢之時。但自從太清下界傳教,大肆宣揚修行之好,爲仙界騙取信仰之後,便出現了大批大批的修仙者。
一想到這些修仙者,玉清無奈地捂着頭。仙識之中,召喚自己的聲音猶如山海一般,朝着自己侵襲而來。
“太清那傢伙,要不是他貪玩,假意去宣傳咱們仙界,實際跑下妖魔之地去尋找舊情人,咱們至於落到今日揹負罵名的地步麼?”
無奈地看着身邊的上清,看着那一張平靜的側臉,玉清輕輕嘆了一口氣,泄氣的搖了搖頭。
玉清這傢伙,除了睡覺,好像並沒有什麼感興趣的事情了。
“真羨慕你們兩個啊,老太有自己的舊情人,你又沒有什麼追求,整天只以睡覺爲樂。在看看我,連神女都不願意搭理,這個仙做得,真是失敗啊……”
雙手一攤,玉清無奈地說道,可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輕手輕腳地貼到了上清的身邊,悄悄地說道。
“阿上,有蟠桃吃了。”
效果拔羣!上清聽罷,聞言而起,直接站起身子四下環顧着,見四周依舊是昏昏欲睡的衆仙之後,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兩指彎曲,直接朝着身邊的玉清腦門之上,就是一個爆慄!
玉清呵呵一笑,摸了摸被上清打過的額頭,說道。
“阿上,你覺得金蟬子被打下凡之後,與普通人有什麼不同麼?”
上清看着如來座下正在瞌睡着的金蟬子,捋了捋鬍鬚,十分詫異地大吼道。
“了不得了不得,金蟬子這小子,下凡之後竟有五世輪迴?!”
上清這一河東獅吼,直接打斷了如來的唱經。當然,同樣也讓已經酣睡的金蟬子成爲萬衆矚目的焦點……
“金蟬子,你可知錯?”
“徒兒愚笨,尚且不知錯在何處。佛曰六根清淨,徒兒只是稍微靜了靜眼根與意根,並不以爲錯了。”
一位白衣青年負手而立,一襲白衣猶如飄飄而來的仙人,與身邊的諸佛格格不入:俊美無儔的容顏,挺翹的鼻翼,嘴角總是掛着溫和的笑意,溫和卻又疏離,一如既往……可那一顆鋥光瓦亮的大光頭,卻十分地煞人眼睛。
如來看了看眼前老神在在的金蟬子,雙手無奈地一攤,對於眼前之人,也是沒了辦法。
畢竟,金蟬子所說句句在理,佛經也皆有闡釋。
可一想到這小子竟然敢在自己的唱經大會之上打瞌睡,心中便是一股無名火起。
諸佛不像是金蟬子一般,自小便自佛理之中孕育而出,乃是三十三重天外天之衆佛坐化之後,彙集而成五蘊大乘舍利羽化而成。一出世便醍醐灌頂、佛光普照,乃是如來等人所遠遠不及。
當然,也正是金蟬子的佛心,使得這位氣質出塵的青年,一出世便是這般年輕的模樣,不老不死,約莫一千五百年了。
漫長的歲月,讓這雲上雲、天外天之中的一切,皆是有了些許懈怠。不說如來唱經大會,即便是玉皇大帝的例行大會,也會有人打瞌睡。
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便是仙界三位有名的無法無天。即便是玉皇大帝,也是拿這三位老者沒轍。
若是和仙界一般,那金蟬子本應是這諸佛之中,最具地位之人。可奈何氣質出塵,摸不透諸佛之間的勾心鬥角、權力爭鬥,方纔無法上位。
諸佛、諸仙與人皆是一樣,不諳人情世故,是永遠無法上位的。即便……你是金蟬子,是三十三重天天外天之上,最具仙格之人,可依舊逃不出這般看似正義。
“既然如此,那你小子就給我滾去凡間好好歷練歷練,知道什麼叫官大一層壓死人之後,在給我重登仙界!”
手上一道佛光驟然亮起,如來屏息凝神,朝着座下的金蟬子翻手便是一記如來神掌!
眼前巨大的金色掌印愈來愈近,金蟬子負手而立,一頭漆黑的長髮無風自動。
雖說金蟬子並未反擊,可渾身上下爆發而出的璀璨金光,顯得眼前青年不怒自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朝着巨大掌印,一揮衣袖!
“砰!”
震耳欲聾的爆炸之聲隨之響起,在場仙佛,無不痛苦地捂住耳朵,更有些修爲不夠之人,七竅緩緩溢出了金色的仙血!
“哇,不愧是金蟬子,如來座下大弟子,這一份大場面還真是千年難得一遇啊。”
擦拭着耳朵之中溢出的金色仙血,玉清興奮地說道。說罷便將手中沾了仙血的手帕朝着身邊的上清臉上一抹,不懷好意地看着眼前的上清。
可眼前的上清,似乎對於身邊玉清的嬉鬧心意全無。看着眼前的場景,驚訝地張開了嘴:
先前巨大的掌印,此刻化爲了點點金光,在這浮雲之巔上飄散着,如同漫天飛雪!
“直接……直接將如來神掌一擊接下?!”
上清驚訝地說道,目光再也無法從眼前的金蟬子身上轉移開來。自從自己歷經三世輪迴,羽化登仙之時,便已經有了金蟬子這一號人物。
一張永遠冷峻着的臉龐,鼻翼薄厚恰到好處,細長的眼睛空洞而精神,讓人永遠無法看出此人心中所想。
劍眉之下,金蟬子的眼神依舊空洞着,看着眼前的如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那是一種看透了一切,生無可戀的滄桑之感。就連登上仙位已久的上清,也不由得暗暗讚歎。
“這小子,纔是真的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啊……”
一想到連自家主子都懼怕的如來神掌,被眼前金蟬子一招接下,就連身邊的玉清,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此人若是起了謀反之心,想來諸多仙佛,也沒有哪一個能夠攔下這此人……”
“金蟬子……你!”
見自己的如來神掌竟被金蟬子一招接下,如來那一張天庭飽滿的肥臉頓時氣的顫抖了起來,一顫一顫的,讓場下的玉清上清笑的肚子都疼了。
瞬間兩人這一笑,引得全場皆是一陣細細碎碎的竊笑之聲,有神女的嬌笑,有上神的偷笑……而且,大有愈來愈大、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見到玉清、上清兩人如此嘲笑,如來的肥臉之上頓時變得鐵青。一雙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眼睛努力從臉上的厚厚肥肉之中睜開,怒視着眼前嘲笑自己的兩人。
“正好,這諸佛、諸仙我已看了千百年。”面對眼前怒火中燒的如來,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坦然而又俊逸。
這一笑,彷彿三千世界全都綻放了光彩。所有神女,無不看着眼前的難得一笑的金蟬子,朱脣微啓,詫異萬分。
“若是師尊厭惡,那弟子也只好從命,不勞師尊費心,弟子自己動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