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節我現在還是你媳婦
125節我現在還是你媳婦
“她也不容易。聽說她小時候是個被遺棄的孩子,被她公公撿了回來。那時她還有個後孃,想把她嫁到地主家去做小妾,公公不忍心,只好收她做了童養媳…”凌二虎舌頭有些打結,還是能把事情說清楚。人喝醉了,更加能流露出真情。
這些話都是他住在安秀長工院子裡時,聽長工們閒談時說起的。安秀這個東家是女人,長相又好,那些長工常常趁李虎子不在,在背後說她的八卦。
周文軒點點頭,繼而又詭譎笑道:“二虎,你猜你的東家幾歲了?”
“十七八…”凌二虎口齒不清了。
周文軒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兩人都心頭有事,喝了很多酒,最後都神志不清,說了什麼不受自己的理智控制。
“聽說…你東家的…男人要到縣學裡…讀書…我們可以整死他…”周文軒舌頭已經大了,聲音走了樣子。
“好…”凌二虎倒在地上,嘟囔道。
臘月二十八這日,安秀把自家養的兩頭肥豬殺了,自家與二伯家一頭,給長工們送去一頭。叫李虎子分分,大家都拿回去家過年。剩下的中午燒出來,大家一塊兒吃頓飯,把一年的工期結算清,大家便可以回家過年了。
聽到這話,李虎子非常高興,忙不迭回去告訴衆人。按照規矩,年三十纔可以回家。昨兒晚上長工們還跟李虎子抱怨,說最近也沒有事情可做,留到年三十有什麼意思呢?不如求求東家,早一日回去。
李虎子發對:“咱們東家新做事,爲了定下威信,她一定不同意。”
衆人一想,正是這個道理,也不好再說什麼。
現在聽到安秀的話,李虎子也很開心,可以早一日回去。安秀的規矩是每個月家屬可以來住五天,但是田裡地裡很忙,白天照樣下地幹活,晚上才能回來跟媳婦孩兒親熱,且大半年沒有回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家變成了什麼模樣。
李虎子叫了人一起,把豬肉搬了回去,用屠刀開分。
加上徐嬸子和小徐氏,他們一共五十個人,大約有一百七八十斤豬肉,每人分了十斤,還剩下一二十來斤,徐嬸子煮了,做出各色的菜式,等着安秀中午過來吃飯。
安秀帶着何樹生一起過去,現在何樹生幾乎成了她的私人秘書。
她也不想帶着他,很苦逼的是,安秀不會寫毛筆字,更加不會寫古代繁體字,所以寫寫畫畫的事情,只得依靠何樹生。
大家坐定,安秀叫徐嬸子與小徐氏搬上好酒,一桌子人便圍坐在一起。
安秀先敬酒,大致總結了這一年的得失。對長工們分別進行了表揚與批評。各人的表現如何,李虎子每個月都會跟安秀報告,安秀當時雖然沒有說什麼,卻是一一記在心上。
然後又對明年的工作有了一個全面的展望,很像公司開年會的感覺。
總之一句話:她對這些員工的表現都很滿意,覺得他們個個不錯,雖然幾個人有些惡習,但是不影響他們工作的刻苦努力。
“原本你們都是三月纔開工,這八兩銀子裡,應該扣去一個半月的工錢。但是這一年,田裡地裡你們都很努力,這一個半月的工錢,算作對你們的獎勵。”安秀緩緩笑道,“倘若來年風調雨順,收成比今年好,我還有額外的紅包。”
衆人都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安秀令何樹生把準備好的錢袋拿回去,分別給他們。這些小錢袋都是何玉兒平常送來的,說在霍府比較清閒,就做了這些,讓安秀送給親戚朋友們。
安秀一忙,也就忘了。今日給長工們發工錢,一時找不到用什麼東西包。翻箱倒櫃之際,就找到了這些錢袋兒。
南宮游出也有一份,但是銀子減半。他非不要,安秀就威脅不讓他跟着自己,他只得接下來。
衆人把錢拿在手裡,都眉笑顏開。安秀也不虛套,笑道:“大家都打開了瞧瞧吧,看看少不少。當面點清比較好,我一個人準備這麼多份,難免有遺漏。”
聽到她這樣說,大家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當着安秀的面,便打開了這些個錢袋。數了數,大家都說數量不錯。李虎子最高興,他的工錢是所有人的兩倍,這是原先就說好的,安秀沒有食言。
酒過三巡,李虎子起身笑道:“秀丫頭,有個事兒想跟你說說。”
安秀正在吃菜,聽到他這般說,頷首示意他繼續。
“秀丫頭,咱們的長工可能短了。以往兩百畝良田,咱們忙忙也就過來了。可是你有買了三百畝的旱地…”李虎子緩聲說道。
安秀笑了笑,放下筷子道:“虎子哥哥,其實這件事我心中早已有譜了。本想過完年再跟你說這事,既然你開口了,我想問問,你現在心裡有啥想法啊?”
“過了年可能就來不及了。”李虎子道,“秀丫頭,正好這次大家都回去過年,讓衆人都訪訪各自莊子裡的能人。過完年上工的時候,儘量一人帶一個過來,明年都不用再費功夫啊”
安秀一想,這個法子不錯。這些長工對她家很滿意,這一年也掙了不少,回去一宣傳,願意替她做工的恐怕會蜂擁而至。
又問了問衆人的意思。大家都很樂意幫安秀帶人過來。安秀這邊的待遇很高,算是肥差了。回去一說,要來的人會很多,大家都會求着自己。就算沒有額外的收入,也是一件很長面子的事情。
如今正好十三個長工。安秀當着衆人的面向李虎子說道:“虎子哥哥,你就不用帶人過來了。除了你和南宮,每人帶一個來,一共二十四人,但是住處不會多,至於怎麼安排,明年我就不管了,虎子哥哥你幫我處理。明天你也不用下地了,算是正式的管家。工錢跟今年一樣,依舊是十六兩。”
衆人一聽,愕然看着安秀。李虎子則愣住了,半晌才知道感恩戴德。衆人雖然很羨慕嫉妒,卻沒有多少人不服氣。李虎子是個能人,爲人公正,他做管家,大家心服口服。
況且,這是東家欽點的,就算他們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秀,你明年什麼都不管了,鋪子交給二虎,家裡的田地交給虎子哥哥,你自己準備去幹嗎?”何樹生猶豫了好久,最終忍不住問道。
大家也都想問,只是沒好意思開口。
徐嬸子正好加了盤菜端上來,笑眯眯道:“其實,秀丫頭不管事也好。如今咱樹生年紀大了,你們倆也該考慮要個孩子了。成家立業,讓你爹早日抱上孫子,安享晚年。”
安秀沒有說話,心想古人真是愚昧。何樹生年紀太小了,他的精*子尚未成熟,就算他倆正想要孩子,也是有心無力。明年四月,他才滿十三歲,虛歲十四了,依舊是個孩子啊。
想到這裡,安秀看了何樹生一眼。這三個月在家,又長高了一些,還胖了很多,依舊臉色紅潤飽滿,不再像個移動骷髏了。臉上的肉一旦填起來,顯得人精神,也更加好看了。
臉雖然不夠大,但是立體;鼻樑高挺,眼睛深邃,嘴脣雖然薄,卻顯得性感。小帥哥的外貌,已經成型了。
何樹生聽到徐嬸子的話,頓時紅了臉;安秀的目光更加讓他無處可逃,一張小臉紅的要滴出血來,很是可愛。
李虎子等人都笑了起來。
“嬸子,我家樹生自己還是個孩子呢。讓他給另外的孩子當爹,我看不行”安秀摸了摸何樹生的頭笑道。
這話令何樹生憤怒,摔開安秀的手,怒道:“我行”
衆人一愣,繼而哈哈大笑。安秀也笑得前俯後仰,半晌都停不下來。
安秀最先回過神來,交代正經事兒。明年十六開工,大家早上到這裡,要準時,誤了時辰,要扣工錢的。衆人都說好。
南宮與長工們不同,他是安秀買來的。李虎子問他過年準備怎麼辦,要不要回家去。
“我沒有家。”南宮不悲不喜說道。兩三個月在田裡地勞作,他原本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變得粗糙;嫩白肌膚也曬出來紅印子,雖然沒有以前那般妖孽,卻更加好看了,有些男人的味道。
反而是何樹生,終日在家讀書寫字,手越來越細膩,肌膚越來越白,人要越長越好看,向妖孽的趨勢發展。
“那你留在這裡過年吧。”安秀最後讓步道,“過年的時候,你還住在這裡,到我家中吃飯。”
“我自己會燒。”南宮毫不領情。
安秀蹙眉,他到底哪裡像個家僕?分明就是貴公子嘛。她沒有堅持,只是道:“那你就自己燒吧,注意火災,要是我的房子被你失手縱火燒了,我就剝了你的皮,懂?”
南宮不以爲意地點點頭。他自從一開始來,就不愛說話,讓他幹嘛他就幹嘛,也從來不反駁。漸漸大家對他這種冷漠的態度已經習慣了,見怪不怪的。
爲了安秀那句“他不行”,何樹生氣得一整日沒有跟她說話,一個人在書房看書寫字,吃飯的時候看都不看安秀。何有保見他們倆這樣,便知道小兩口在鬧矛盾,只是他自己已經很煩了,沒有心情管他們。
安秀則心想,青春期的男孩子真是麻煩,又叛逆又多心,真是難以揣摩。而何樹生,更是小孩中的極品。他的心思更加令安秀無法揣測。
大年二十九那日,何有保從早盼到晚,盼霍家能送何玉兒回來過年。到了天完全黑下來,依舊沒有何玉兒的身影。
何有保很是失落。
安秀心裡壓着火兒,不管怎樣,何玉兒也是何有保含辛茹苦養大的,就這樣送給了別人家不成?何玉兒以前也是挺懂事的,怎麼在這件事情上如此令人失望?難道她不知道何有保一定會想念她麼?
吃了晚飯,何有保睡不着,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抽菸。
天地間一片漆黑,唯有點點菸灰閃出單薄的光。安秀也沒有睡,坐在房裡烤火。日子漸漸好了,何玉兒與何樹生也有了自己的事情,家裡有存款、有存糧,似乎沒有了什麼奮鬥目標。瞧見院子裡忽明忽滅的煙火,安秀嘆了一口氣,批了件衣裳就往院子裡去了。
“爹,咋不去睡啊?天寒地凍的,這年關您可千萬別凍病了。”安秀低聲勸道。外面的確很冷,也可能是安秀剛剛從房間裡溫暖的火盆裡出來,覺得冷得刺骨。
何有保把剩餘的煙抽了一口,就磕了磕煙管,勉強笑道:“噯,爹這就去睡。秀,你也早點歇着。明日是年三十,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忙哩。”
安秀點了點頭。何有保起身回房,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喊住安秀,欲言又止。
“爹,有啥事您說啊。”安秀問道。臉頰被寒風颳得生生地疼,忍不住用後搓了搓。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雙手也凍得發紅了。
何有保嘆了一口,半晌才吞吞吐吐道:“秀啊,你明日…明日一早,還是去霍家看看吧…玉兒連過年都不回來,我這心裡突突的難受。”
安秀心口微疼,忙噯了一聲:“爹,我明日一早就去,一定把玉兒給接過來。您開始先去睡吧,明日不是還要去辭歲?”
何有保點點頭,這才真的去睡下來。
安秀嘆了一口氣。
第二日起來,發現旁邊給何樹生的被窩整整齊齊的,伸手一摸,一片冰冷,可見他昨晚並沒有回來睡覺。安秀原本沒有啥感覺,這下子可就真的氣了,一股子怒火怎麼都無法控制。
砰地一聲踢開了書房的看,何樹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批了一牀被子。這種小孩,分明就是在自虐。因爲書房裡有一張牀,是安秀怕他看書累了,特別準備讓他隨時可以歇息的。
踢開門的聲音很大,何樹生一下子就驚醒了,啪地一聲身子一歪,掉在地上。頭磕在冰涼僵硬的地面上,人也徹底清醒了。看着身着褻衣,頭髮凌亂、雙手插腰站在門口的安秀,愣了一下,繼而後退數步,因爲安秀身上的怒火已經在蔓延。
“你…你幹嘛…”何樹生從來沒有見過安秀這種表情,下意識地退到書桌後面,以圖書桌可以幫自己抵擋安秀的怒意。
“我幹嘛?”安秀冷笑,突然提高聲量,“何樹生,是你想幹嘛?我問你,好好的日子你是不是不想過了?三天兩頭鬧彆扭,你哪根神經接錯了?按?”
何樹生被他氣勢洶洶的模樣嚇住了,聲音微抖:“你幹嘛,有話好好說…”
“自從考上了秀才,在家的這幾月,你說你鬧了幾次?上幾次還只是不說話,現在連覺都不睡了?”安秀的怒氣絲毫不減,“我忍了你一次又一次,姐已經受夠了今**告訴我,你到底想咋樣?要是你還想跟我過日子,以後不准你沒事發神經;要是你不想過了,給你一筆錢,愛去哪個學堂去哪個學堂,別在家礙眼”
安秀語速如倒珠,噼噼啪啪的,何樹生半晌才明白過來,頓時臉色一落,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安秀,這是我家你憑啥讓我走?”
“你家?”安秀冷笑,“這屋子,哪一塊磚哪一塊瓦是你掙回來的?何樹生,我明白告訴你,你現在吃我的,住我的,給我老老實實的,再一天到晚鬧脾氣,給我死出去”
這些話句句入耳,字字刺心,何樹生原本還生氣,如今只剩下苦笑了,轉身穿好衣裳,拿了幾本書夾在腋下,從安秀面前路過時,腳步微滯:“好好照顧我爹,等我出息了再回來接他”
他這幅模樣,更加激怒了安秀,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她記得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雖然啥事不懂,卻也不這樣難纏,算得上聽話的好孩子。怎麼何樹生這孩子就這樣彆扭?
安秀身形一閃,把書房的們哐地關上,自己靠在門上,已經氣到了極致,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自從上次發生了那件事,她明白何樹生的心思,想像個男人愛她。
但是安秀覺得這樣很麻煩。愛情就是個麻煩事,況且對方還是這麼小的孩子,所以她總是毫不拖泥帶水地拒絕。何樹生常常爲了這些事情鬧別捏,她能體諒。但是一次又一次,體諒歸體諒,耐心卻用完了。
就像現在這樣,她不過說了一句連玩笑都不算的話,他就賭氣不回房睡覺。哪有這麼坑爹的孩子?
“樹生,你到底想要怎樣?這日子你還過不過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懂事,越長大越犯渾了,你誠心叫我難受是不是?”安秀靠在門背上,聲音低了下去,有些有氣無力。
何樹生沒有看她,轉過身去,半晌才道:“這日子是你不想過我是你的男人,不是你的娃娃,爲啥你都是當我是小孩子?你從來沒有想過做我媳婦”
安秀心頭一頓,卻沒有說話。
“你從來沒有想過做我媳婦,是不是?”何樹生的聲音帶着哭腔,像個丟失了玩具的小孩子一般痛心。
安秀無奈地搖搖頭,這麼小年紀的男孩子,懂得什麼叫愛情?
“我一直想做你的媳婦,樹生。”安秀嘆氣道,“但並不是現在,你年紀太小了,很多的事情你不懂。我比你大很多,將來你三四十歲的時候,你正值壯年,事業風光如意,而我已是半老徐娘,你還當我是你的妻子麼?”
“我不會嫌棄你的。”何樹生急忙道。
“到那時,我會嫌棄自己的。”安秀苦笑道,“你現在小,我不想跟你說什麼婚姻愛情觀,因爲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孩子的心跟成人不同,等你到了十八歲,再說要不要我做你媳婦的事情吧。樹生,不管以後我們是不是夫妻,咱們都是一家人,對不對?”
“秀…”何樹生還想解釋,已被安秀打斷。
“好了,今天說到這裡吧。下次別總是鬧脾氣,我受不了。我等會兒去尤集接玉兒,你在家跟爹一起準備祭品,去辭歲。”安秀道。
何樹生用力點了點頭。
安秀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
年三十是尤集最後一個集市,街上擠滿了人。安秀出門時,帶着南宮一起,做她的車伕。早上起來跟何樹生吵了一架,她心情特別不好。
何有保聽到他們倆吵架,卻不敢貿然出來替他們調和。安秀不喜歡自己的事情旁人插手,何有保早就明白了,只得任由他們倆鬧去。但是她臨出門的時候,何有保問她要不要自己替她駕車。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怕她情緒不好,路上出事。安秀爲了讓老人寬心,故作沒事地笑了笑,說不用,讓南宮跟着她就好了。
南宮雖然總是擺酷,但是基本的責任還是會盡到。安秀讓他駕車陪自己去尤集,他不敢二話。
人流擁擠,安秀與南宮好半天才擠到霍府的門前。如今何玉兒已經是霍府的六小姐,安秀進門,也不需要從後門偷偷摸摸了,可以光明正大地進來。
今日大門口當值的小廝,正好是二房的,不認得安秀。但是瞧她的穿戴,頂多算是個地主家的,頓時輕蔑問道:“幹嘛的?”
“我找三公子”安秀本就一肚子氣,還被這個奴才鄙視,頓時心頭火氣大盛,只差叫了起來。
“三公子不在家。”那個小廝冷冷道,然後幾個人開始閒聊,不拿安秀當回事兒。
“我是玉兒姑娘的嫂子三公子不在,叫玉兒姑娘出來吧”安秀也懶得跟一個奴才一般見識,也臉孔朝上冷冷說道。
這些小廝都是二房的,卻也知道何玉兒的事情。聽府上的管事特別交代,倘若是玉兒姑娘的嫂子或者二伯二嬸找來,千萬客客氣氣迎進門,別說多餘的話。要是玉兒姑娘不高興,老夫人就不高興,回頭他們的主子又該捱罵了。
聽安秀這麼一說,剛剛衝安秀的小廝後背一涼。
“她會不會是冒充的?”旁人一個小廝機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