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亭皺着眉頭，覺得事情有些難搞了。
入行這些年他還真沒細研究過女主的定義是什麼。
是對劇情有突出發展的才叫女主？還是男主的老婆纔算女主？
不管結論是哪個，顯然可見在王嘉衛這兒是後者。
看着沉思的霍雲亭，王嘉衛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沒關係的，現在改也一樣，反正她也沒看過劇本。”
霍雲亭眼角抽搐，“你還驕傲上了，你早把劇本寫出來哪兒有這種破事兒。”
“明明是你自己沒問明白，現在還來怨我？”
兩人夾槍帶棒的懟起來，直到劉亦霏躡手躡腳的來到兩人身後，“那個，王導，我到底演什麼角色啊？”
下午舉辦的開機儀式非常簡略，沒有大張旗鼓，低調的很。
一開始霍雲亭還以爲他本身就是低調如此，直到後來看見專車護送他那劇本，甚至拉上警戒線，五官都皺巴在一起。
“你那劇本就一句話的事，記腦子裡不就完了，就那幾個字還特意寫紙上啊？”
“我也在完善好不好？”王嘉衛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只是這白眼兒在墨鏡的遮蓋下沒人能看見。
“你要是願意再等我半年，今年年底開拍這劇本肯定能搞出來。”
“你他孃的也知道你那一句話不是劇本啊，當初還腆着臉跟我說這是劇本。”
“那是劇本大綱！”
眼瞅着兩人要吵吵起來，製片人吳斯遠趕忙把他倆勸開。
晚上吃的那頓開經驗也很簡單，大夥圍在一塊兒搓了一頓。
這頓飯局上讓霍雲亭印象比較深刻的是編輯組一個叫徐浩風的男人——說實話，他對這個編劇組好奇的很，就王嘉衛那劇本還用得着找個編劇團隊？
這人戴着黑框眼鏡，看着斯斯文文，但是對傳武很感興趣，席間一直追着霍雲亭問東問西，偶爾也說一些自己的見解請霍雲亭評價。
霍雲亭只是笑笑，不說話。
他對這個徐浩風的看法就是，有點兒東西，但是不多。
和王嘉衛一樣是個理論派，只是這個理論能力和王嘉衛相比還要差上一些。
這頓飯吃完大夥各自散去，霍雲亭陪着鼓着腮幫子的劉亦霏在赤坎集市上溜達。
她今天的心情可謂是猶如過山車一般，上上下下。
見她一直揹着手不說話，霍雲亭輕輕撓了撓她的下巴，“別皺眉頭了，這不是好事兒嘛，從張永成變成宮二，從女二號變成女一號了。”
“唉，我倒不是因爲這個事兒煩。”
鼓了一晚上的腮幫子終於癟了下去，一口濁氣吐出來，“我就是感覺，王嘉衛好像真的有點不太靠譜……”
霍雲亭也是深表認同的點點頭，“不急，明天看看情況再說。”
兩人住一間房，回了酒店劉亦霏就去洗澡，聽着嘩啦啦的水聲霍雲亭多少有些心猿意馬。
正打算出去抽根菸平靜一下躁動的內心，張德邦來了電話。
“霍哥，咱們班子那已經撥人過去了，釋行羽跟陳偉濤帶隊，帶了三十號人，還有十個小的，跟着看眼兒學習一下。”
《一代宗師》的武指團隊用的是霍家班，照理說霍雲亭他們應當是一塊兒來的，只是這機票位有些不夠，霍雲亭也不太放心讓他們分批走。
這不，今兒個才把票訂上。
“就這事兒還給我來個電話啊。”
“確實還有個別的事兒，霍哥，黃博這個合同的問題……咱是不是得考慮一下了？”
當年工作室創立的時候籤黃博純粹是看在他和霍哥是朋友的份上，不好落了人家的面子，權當討個彩頭圖吉利了。
可誰也沒想到靠着瘋狂兩部曲，人家隱隱約約已經有了鴻運當頭的意味。
“跟他續了。”霍雲亭毫不猶豫。
娛樂圈裡從來不缺什麼俊男美女，反而像黃博這種真正有實力的特型演員不算多。
現如今黃博靠着瘋狂兩部曲嶄露頭角，往後哪怕是原地踏步也不會混的太差。
“好嘞，明白。”
“分成不要壓的太狠，適當放一些。”想了想霍雲亭又補充道，“哦，對了，還有個事兒，給工作室招點新人。”
張德邦愣了一下，試探性的問道，“霍哥，咱這是……要把工作室擴一下？”
“有這麼個想法，先找找人吧，回來跟我報一聲。”
這下張德邦激動起來，“得嘞霍哥！放心吧，這事妥妥給你辦好了！”
瞅霍哥這意思，工作室已經滿足不了他了，這是要開公司的節奏啊。
公司要是搞出來，自己的地位那肯定是水漲船高啊，四五十歲的老張心中莫名澎湃，難不成咱也要成富一代了？
“誰的電話啊？”
剛掛了電話，劉亦霏就裹着浴巾走出來，伴隨着白霧水氣瀰漫猶如天女下凡。烏黑的髮絲貼在白裡透紅的鎖骨上襯的發嫩。
霍雲亭回頭看的第一眼就呆住了，腦子裡忽然想到了86版《西遊記》。
“怎麼了？想什麼呢？”
“哦，沒事，我也去洗個澡。”霍雲亭匆匆進了衛生間。
睡覺的時候霍雲亭還是照舊把她摟在懷裡，只不過這回劉亦霏往上竄了竄，沒靠着他胸口，貼在他頸處。
她喜歡被霍雲亭抱着睡，但不代表她喜歡被人拿槍指着。
光抱着不上不下的有點難受啊。
想着想着，臉就紅了。得虧現在關了燈，霍雲亭瞧不見她發燙的耳根，要不然真是沒臉見人了。
次日一早，衆人前往赤坎古鎮的堤西路。
赤坎古鎮道路兩旁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這也算是個文化遺產了。
一行人扛着機子走在大街上，倒是沒什麼人盯着瞅，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這堤西路有綿延三百多米的騎樓街、保存完好的六百多座古老的騎樓，深得影視界人士青睞。
公認爲這兒很有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舊廣州、舊香江的韻味，被人譽名爲“電影街”。
王嘉衛在這兒指揮着工作人員佈置場景，叫來幾位主演開始講戲。由於第1場戲拍的就是葉問和宮二，所以他着重針對於霍雲亭和劉亦霏去講。
他講的很細緻，霍雲亭聽的也很仔細，但說實話沒怎麼聽懂。
無意間回頭一瞥，發現徐浩風和另一位編輯鄒鏡之正在不遠處奮筆疾書寫劇本。
霍雲亭大爲震驚，他孃的這還真是老港片導演的做派，老王擱這兒搞文藝復興吶。
說的唾液橫飛，口乾舌燥，王嘉衛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水，看向幾位主演，“明白了嗎？”
“明白。”
“明白了。”
“差不多。”
王嘉衛滿意的點點頭，“OK，咱們爭取一條過。”隨後就轉身離開。
霍雲亭看了看劉亦霏，她聳聳肩，顯然是也沒太明白。
於是又轉頭去看張振和宋慧橋“二位聽懂了？能不能給我講一下？我沒太聽明白。”
兩人先是一愣，都長舒一口氣，“其實我也沒怎麼聽明白。”
第一段戲拍的是葉問和宮二小姐夜中別離。宮二放棄了武，也放棄了葉問，最後結尾的鏡頭有一個離別之吻。
場有了，戲也明白，就是這臺詞兒呢？
很快王嘉衛拿着兩頁紙趕過來。
【我爹常說，習武之人有三個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衆生。】
後面的不多看，就這一句話，一股子王嘉衛風格的臺詞撲鼻而來，嗆的霍雲亭下意識揉了揉鼻子。
街呢，就是這條堤西路，只是霍雲亭有個疑問，“老王，這不是夜間戲嗎？怎麼白天拍？”
“先試一試啦。”
“大晚上的戲你大白天拍，這燈光配得上去嗎？”
“放心，這個好弄的。”
霍雲亭見此不再多說，朝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
他的衣服百年不變，和拍《葉問》的時候一樣，是一件素黑的長衫。
劉亦霏的造型可謂是千變萬化，將頭髮盤起，穿上修身的黑色羊毛衫，領口那一片有水墨風格碎花穗子。
端莊威嚴。
這是霍雲亭看到她這身打扮的第一反應。
一旁的王嘉衛也是讚不絕口，繞着劉亦霏轉了好幾圈。
“劉小姐，你真是我心中的宮二扮活了。”
劉亦霏靦腆一笑，“人靠衣裝馬靠鞍嘛。”
王嘉衛搖搖頭，“衣服只是一部分，最主要的是你這張臉，很絕。”
絕有什麼用，再絕的臉也抵不住一個正人君子。
看着神色忽然有些哀起來的劉亦霏，王嘉衛更是豎起大拇指來，“這個表情就更對了，就是我要的這個感覺！劉小姐悟性很高啊。”
劉亦霏笑了笑，沒說話。
“來來來，各部門就位。”
“攝影Ok。”
“錄音Ok……”
“三，二，一，action！”
“我爹常說，習武之人有三個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衆生。”
“我見過自己，也算見過天地，可唯獨見不到衆生……”
這裡大部分都是劉亦霏的個人獨白，霍雲亭的話不多。
就幾個固定鏡頭來回切，這段戲不難啊。
在劉亦霏念臺詞的時候，霍雲亭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但很快他就明白，晚上的戲爲什麼要白天拍了。
“真的，老王，我真傻。我單知道你是個高要求的導演，卻從來我自己的演技不過關。實在不行咱們好聚好散吧。”
聽着霍雲亭怨婦般的言論，王嘉衛沒好氣的撇撇嘴，“霍師傅，你也是入行快十年的老戲骨了，這剛拍了一個上午你就受不了了？劉小姐都沒說什麼呢。”
“劉小姐，你說是吧？”
見王嘉衛把目光望向自己，劉亦霏輕輕抿脣，勾勒出一個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的微笑。
在陽光的照耀下，她嘴脣紅潤飽滿，鮮嫩無比，就像是剛澆過水的花。
“拍一個上午我怎麼不能接受了？當年拍《青紅》的時候大風一卷一嘴沙子，拍到晚上十一二點我都沒說一句怨言。”
霍雲亭重重敲了敲桌子，“但問題是你他孃的一場戲拍一上午，而且我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條件艱苦他能接受，一場戲咔無數次他也能接受，但他孃的導演總得把問題出在哪說明白了啊？
這段戲一分鐘左右，一上午拍了幾十次，他跟劉亦霏親的都麻木了。
一開始還感覺有些羞澀，而且那個宋慧橋還邊看邊笑，笑的一幅慈祥欣慰模樣。
等到後面次數多了兩人也就不在乎了，這一上午的吻戲快趕上拍仙劍三他和劉亦霏吻戲的總和了。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先這樣，再這樣，然後再這樣……”
霍雲亭聽的額頭青筋暴起，好久才忍住給他一腳的衝動。
罵歸罵，戲該演演。
下午的時候繼續拍這一分鐘的戲，一直拍到三點多，親的霍雲亭嘴都麻了。
“咔！這個吻戲不太對啊……”
霍雲亭牙齒咬的咯咯響，“老王，你能不能給我示範一下這吻戲該怎麼演？”
王嘉衛二話不說，伸手就招呼過來副導演，一個鬍子拉碴的西方人。
不等這副導演開口說話，王嘉衛捧着他的臉就吻了上去。
細緻的就不多說，反正是看的劉亦霏三觀崩塌。
那西方人眼睛瞪老大，身子一直在努力往外掙扎，只是王嘉衛雙手扣的很緊，再加上導演的名頭擺在這兒，他一時間也不敢太用力。
在這一剎那，劇組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王嘉衛鬆開那個滿臉驚慌失措的副導演，看向霍雲亭。
“現在明白了嗎？就照我剛纔說的那個感覺演。”
實際上這事兒他也不是頭回幹，之前拍《2046》的時候，鞏利就很膈應他，因爲她和樑朝尾有一段吻戲一直不過。
一段激情吻戲，拍了一天也沒成。
樑朝尾是什麼反應不好說，但她確實是很生氣，這戲拍的她嘴脣都快破了還不過，王嘉衛到底要什麼？
隨後他也如今天一般，二話不說拉起副導演就是一個深吻，直接把鞏利震懾住。
從此往後，再沒對他有過怨言。
“霍師傅，現在知道該怎麼演了嗎？”
霍雲亭沉思片刻，隨後舉起手來，“內個，能不能再來一遍？感覺剛纔看的不是很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