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碧落，天上人間情一諾；——納蘭容若。
只是這一諾卻只能賦予一人，因爲我只有一個我自己，在無法分身。
“哎……古前輩，這件事情決斷也不在一時，我看要不還是先等我們回去以後再讓他好好想想吧，畢竟我們總留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或許古宸的話他們都懂，所以都沒有說話，只是此時陷入僵局，何四方纔插了一句。
古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但我卻毫不猶豫的回道：“四哥，你不用多說，就算是回去以後我也還是一樣，我說過我不會和穆顏她們分開就不會在分開，就算是死。”我回答的無比堅定。
何四聞言，不禁搖了搖頭嘆息道：“老弟，其實你師傅他也是用心良苦，不得已而爲之。”
我不知道師傅到底有什麼爲難之處，但我只知道我既然已經選擇，就不會再放棄，千金一諾。
“得，你還是趕緊先收拾一下等我們大家都回去了以後在說吧。”見我執拗，何四也不在多言，只是再次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點了點頭，對於此並沒有什麼意見。
這一次因爲我的緣故，大家可以說全部都掛了彩，雖然經過了一夜的修整，但依舊都顯的有些疲憊，早些回去也能安穩的睡個踏實覺。
於是穆顏的事情倒是先放在了一邊。
路上，我向何四詢問了昨晚從我昏迷之後的情況。
雖然在我醒來之後已經是雨過雲散，眼前還是我們這些人，但面對穆帝，暗夜鬼帝這兩大鬼帝，在加上那麼多的鬼王，鬼將，鬼兵，魑魅魍魎，又豈是那麼好對付的？
所以雖然大家沒說，但我心中也同樣清楚，這其中過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果然，在說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之時，就算是現在已經過去何四的臉上也依舊帶着一抹凝重與淡淡的擔憂。
那是一種過後的心驚，就算是現在從何四的臉上我也能夠想象的到昨晚他們是經過如何的艱苦奮戰。
“這一次也幸虧是我們原本就準備充足，單單是銀色符文就人手幾張，而且大家又都得各脈真傳，再加上我清微雷術相輔，應付起來雖然艱苦倒也算是有驚無險，成功把他們給打退了。”但何四說起來卻一臉故作輕鬆的樣子。
我微微點了點頭道：“四哥，這一次真的是謝謝你們了，還有各位前輩。”說着我對着他們各自深深行了一禮。
一行人中除了古宸之外，當屬姜婆婆，茅國學最爲年長。
姜婆婆一聲冷哼，大概是因爲小娟的緣故心中還有所芥蒂，所以對我並未理會。
茅國學倒是搖了搖頭說道：“小林，你是古前輩的徒弟，就是九脈中人，我們道家九脈一直都是同氣連枝，所以你的事當然就是我們的事，出手相助是理所當然，更何況還有古前輩的面子在這擺着，所以道謝的事情大可不必。”
其他人與何四聞言也是盡皆點頭稱是，但我這一禮卻是發自內心。
一段行程之後，我們回到了上清學堂，回來以後姜婆婆並未逗留，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至於其他人則是選擇留在這裡好好的換洗了一番，然後又休息了一晚之後，方纔向古宸和茅國學道別離開。
所以上清學堂之中很快又剩下了我們這些人，古宸，茅國學，我，穆顏，離，明月和一些上清學堂的學生，至於茅十八則是一直都留在姜婆婆那裡照顧小娟。
而安福在我們離開的時候則是被古宸安排和周振一起去了我家，也算是以防萬一，有些保障。
這一晚，月空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穆顏與古宸竟然不期而遇，遙遙相望，站立在空曠的院子中。看那月朗星稀，看那繁星朵朵。
“我想你應該明白了我的意思吧？”不知就這樣沉默了多久，古宸依舊仰望着夜空，但卻悠悠問了一句。
“我……的確明白！”微微一頓，好似回答自己一樣，但最終穆顏的回答還是讓古宸十分滿意。
他點了點頭忽然轉過身，這一刻目光看向穆顏，卻是格外的嚴肅：“你要知道，如果你和離與他生活在一起的話，那麼我敢肯定他的陽壽甚至不會超過三年，三年啊！你要知道他現在纔多少歲數？正值青春年少，我知道他重情義，這一點你也同樣清楚，更加清楚你們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是就算如此，那麼讓他因爲你們僅僅只活三年，你又於心何忍？”
當聲音落下之時，古宸已經是雙眼有些泛紅。
責之深，愛之切。
他就我這麼一個徒弟，說不在意，不重視，那絕對是假的；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他這一次的態度纔會那麼堅決。
只是他不知如何表達，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三年……”
穆顏微微一怔，這一刻她同樣悠然轉身，目光落在了古宸的身上，顯的有些茫然，顯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道：“我原本只知是人鬼殊途，卻沒曾想竟然嚴重到如此地步，三年……不，他還年輕，又怎麼能夠因爲我們而只活三年呢！”
“正因爲如此，所以我纔要你們分開，我早就說過，人鬼殊途，人和鬼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可他就是不聽，但真到了如今，我不得不狠下心讓你離開他，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活着，才能夠繼承我的衣鉢，繼承我古家一脈，在此一道走的更遠。”
“好，既然如此，我答應你，明日一早我會帶着離離開他，離開這裡，今生今世……我與他不在相見！”
雖然不忍，雖然不捨，雖然明知這樣做會讓自己很難受，很心痛，但當知道如果在一起的話我最多隻能夠活三年的時候，穆顏她還是選擇了離開，每一個字都有如一根針一般，紮在她的身上，體無完膚，千瘡百孔。
“不行，這樣遠遠不夠。”但這一次她的回答卻並未能讓古宸滿意。
穆顏詫異，看向古宸雙眼悽迷道：“那還要我如何做？”
她似乎有些生氣，原本讓她離開，這對她來說就已經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如果不是擔憂折隕我的陽壽，就算是魂飛魄散，恐怕她也不會答應。
但此時古宸卻說遠遠不夠，咄咄逼人。
“我要你們離開這個世界，只有你們徹底的離開這個世界，才能夠讓他徹底的斷了念想，才能夠讓他潛心修習道法，才能夠讓他一切重新開始，開始屬於他自己全新的生活。”古宸一字一句，宛如千斤巨石，字字千斤，狠狠的撞擊着穆顏的心房。
她愣愣的看着古宸，滿眼不敢相信的反問道：“離開這個世界？徹底的離開這個世界？”
古宸淡淡答道：“不錯，徹底的離開這個世界。”
說罷，他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這樣說對你們很殘忍，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不這樣的話你以爲就算你們走了他就會這樣放棄，他就會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他就不會去尋找你們？”
頓了頓古宸接着說道：“我想不會吧，恐怕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跋山涉水，踏遍整個華夏大地他也不會放棄，這樣一來到時候只是再次徒增一場分離與難過罷了！長痛不如短痛，我話到此處，該如何選擇，我不會逼你，但如果愛他，我想你也不會忍心害他！凌晨六點之前，若是想通了你帶着她過來找我，我會親自超度你們投胎轉世，或許在來生你們還會在重新認識，再無一絲界限，豈不更好。”
說罷，古宸不在多言，再次長嘆一聲，轉身直接離開。
看着古宸離開的背影，穆顏卻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一樣，瞬間癱軟在了地上。
“母親……”
一道身影快速的閃了過來，直接將差點倒下的穆顏給扶住，小臉上佈滿擔憂的問道：“母親，你沒事吧？”
“離，你都聽到了？”穆顏微微轉過頭，看向身邊這個快要和自己一樣身高的小女孩，可她從出生到現在卻還不到一年。
不到一年的時間，而如今按照古宸所講，就要再次將她扼殺，這對於她來說是一種何種的殘忍啊！
想到此處，穆顏不禁更加傷心。
可是……可是當她想到我的時候，卻又是那麼的無奈，那麼的不知所措。
“夠了，母親對於我而言從出生到現在已經足夠了，因爲我得到了你們的關心，讓我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雖然，雖然這個過程是那麼的短暫！但這已經夠了。”像是明白穆顏心中的想法一樣，離的回答卻讓穆顏更加崩潰。
她伸手撫摸着離的額頭，但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該如何來回答。
她伸手同樣撫、摸着穆顏的臉龐，像是在安慰穆顏一樣，但卻一臉認真的說道：“母親，不管你要如何選擇，我都聽你的，或許來生我們還能夠在相聚，那時候我們在歡聚一堂，我想，我想應該會更好吧！”
說着，離的目光看向遠方，那小臉上卻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模樣就好像她已經看到了那一天，那種場合一樣，在無隔閡，再無任何界限，再無任何顧慮，有的只是歡聲笑語……
房間中，我等了一會兒依舊不見穆顏和離的身影，不免心中有些焦急，剛想出去尋找，但當我打開門的時候卻恰逢她們回來，站在門前。
“穆顏，你們去哪了？”我有些擔憂的看着她們。
穆顏微微一笑道：“怎麼，你難道還信不過你師傅？”
我明白穆顏話中的意思，也同樣明白她知道我是在擔心她，我沒有說話，有時候並不是因爲信不過，而是擔心則亂。
笑着，她和離已經走了進來。
坐在屋子裡面，她看着我說道：“林浩，其實你師傅不管做什麼也是爲了你好，希望你不要怪他。”
我輕輕點頭道：“我知道，我也沒有怪他的意思，只是要讓我和你們分開，這一點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她同樣輕輕點頭，目光中充滿深情的道：“林浩，謝謝你，有你這句話我就夠了，我什麼也不怕，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怕。”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她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又看不出來什麼。
只得故作輕鬆的道：“天怎麼可能會塌呢？就算天真的塌了我個子也不比你們矮，到時候由我來頂着就是了。”
“嗯。”穆顏笑了，但眼中卻閃動着淚花。
我伸出手輕輕幫她擦掉，我問她怎麼了。
她搖了搖頭說沒事，只是因爲感動。
我深吸一口氣，將她攬入懷中，這一刻竟是有種生死離別的感覺。
“父親。”離喊了一聲。
“嗯。”我輕輕的擡起頭看着離。
她嬌嫩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道：“你愛我不？”
我輕笑道：“當然。”
她說道：“像愛母親一樣愛我？”
我再次點頭，不可否認的道：“對，像愛你母親一樣愛你。”
她有些撒嬌道：“那你親親我。”
我搖頭苦笑，不過還是按照離的要求輕輕的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和吻在穆顏的臉上一樣的冰。
但這種感覺在心中卻讓我格外溫暖，這就是親情。
“在親親母親。”離再次撒嬌道。
我無奈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穆顏，故意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然後在她那光滑而又皙白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最後又吻住了她的脣。
“離還在呢！”在我吻住她的時候，她渾身一顫。
我有些詫異，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吻她，按理說她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反應纔對，但就在我疑惑的時候，她卻推開了我，嬌羞道：“女兒還在呢！”
我尷尬一笑鬆開手，在無多想。
“母親，你跟我出來一起去個地方。”這時離很合時宜的伸手拉住了穆顏，然後對我說道：“父親你不準出來，我要母親一個人陪我去。”還故意做了一個蠻橫的表情，說着就拉着穆顏往外面走。
我苦笑着點了點頭道：“好好好，我不出去，不過你們要快點回來哦。”
“嗯。”離深深的點了點頭。
“林浩……”一邊被離拉着往外走，穆顏一邊轉過腦袋喊了一聲。
我笑着擺了擺手道：“去吧，跟女兒一起去吧！”
對着我滿臉的笑容，穆顏點了點頭，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之後，猛然轉過頭，然後跟着離的腳步邁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但我卻不知道這卻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們，我卻並不知道穆顏的那一眼中畏含着多少的不捨，那一聲“林浩”又是多麼的讓她心痛，多麼的讓她絕望。
“你們來了！”
古宸的房門外，當穆顏與離還未敲門，他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
默默的點了點頭，房門打開，穆顏和離對視一眼，雖然眼神中充滿着深深的不捨，但卻再無一絲猶豫，終究還是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