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要去見許霆和樑玉清,北辰寒雖不同意卻始終拗不過她。最後只得跟她約定再養幾天找個天氣好的日子再去。
見了許佩如後,洛染的情緒還是處於低谷。她雖理智上並不怨恨北辰寒,可是情感上一想起許佩如和他那剪不斷的關係,她的心就彷彿被人攥住了一樣,緊的喘不過氣來。
她沒法要求自己強顏歡笑,又不願將這些負面情緒發泄到北辰寒身上去。所以大多數時候,她都處在一種很安靜的狀態中。
而這種安靜,又不可避免的透着死氣沉沉,使她看起來更像一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樣的洛染看在北辰寒眼裡,既是心疼又是無奈,甚至是無可奈何,方法想盡他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才能讓這個女人變回以前那個她。
就這樣各懷心思卻又平靜無波的過了一個禮拜,洛染終於在一個陽光和煦的日子裡獲准了出門。
北辰寒本來已推掉了公務要跟她一起,被她拒絕了。有些事情她想自己面對,不想跟他一起。
到達這個位於城郊的精神病院時已經十一點多了。與明媚的陽光相比,這家只有二棟老式三層紅磚小樓的精神病院顯得破敗不堪。
小樓外有高牆圈着,牆外是一大片半人深的野草殘木,牆裡沒有野草,卻處處都是白漆掉落後剩下的斑駁牆面和東一條西一條的裂縫。
“少夫人,這是本市資質最差條件最差的一家精神病院了。送來這裡的都是家裡窮的去不起好地方的人,說是醫院,其實就是一座牢房,把這些人關着不讓出來惹事而已。”
龍躍領了北辰寒的命令貼身跟着洛染,見她站在這裡四下看着便主動解釋了一句。這話洛染是想相信的,這種地方要不是知道里面住着人,她甚至會以爲這就是個廢棄的樓房,還透着陰森森的鬼氣。因爲那小樓裡時不時傳出的尖叫聲就跟鬼差不多。
只是不知道,這鬼叫聲裡有沒有許霆和樑玉清的。
“他們在哪?”洛染問道。
“在這棟樓的三樓最左邊一間。那裡面……”
說到這裡,龍躍停了一下,眉頭一皺,“少夫人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洛染怔了一下,看看他,沒問什麼便在他手勢的指引之下走向那棟小樓。
上到三樓,隔着鏽跡斑斑的鐵窗看去,洛染才終於龍躍那一皺眉是什麼意思。
這裡竟是男女關在一起的大通間。
龍躍這時候才解釋道:“這邊費用低,送來的人原來越多,房子不夠用了,有一部分只能這麼關着。少主說……”
“嗯,我知道了。”洛染淡淡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不用解釋她也知道北辰寒的意思。既是懲罰,自然要用最嚴酷的方式。
關在這種大通間,對許霆這個男人來說或許還好一點,可對樑玉清來說……
洛染冷冷擡眸,目光穿過鐵窗看向這間跟學生宿舍差不多佈局的房間。這間房有二十平米大小,住了十幾個人。男女都有,牀鋪分在左右,左男右女,中間拉了一道簾子,簾子上還
破了二塊,撕開了二個口子,使得整張簾子像破布一樣掛在鐵絲上。
他們竟用這樣的東西做性別的屏障,這不是在管理病人,這是在飼養畜生。
洛染對命運不濟淪落到這裡的人有了一絲的同情。但這絲同情裡卻不包括許霆和樑玉清。
房間就這麼大,只橫掃了一圈,她便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二個人。
男人這邊,許霆坐在牀上,抱着一隻搪瓷缸,看着另二個瘋子不知爲什麼事打架。他的目光呆滯無神,臉色也像他手裡的搪瓷缸一樣,灰白灰白,頭髮亂糟糟,還穿着西裝,可裡面的襯衫上面二個鈕釦卻沒扣,就那麼敞着。
女人這邊,樑玉清的精神明顯比許霆活躍一點。許霆是一片死寂的呆坐在那裡,她卻在歇斯底里的尖叫。
而這尖叫是因爲有個女病人不知道什麼原因對她的頭髮產生了興趣,撲過來拼命的拽她,她到處躲,那女病人就緊跟着追,她尖叫,女病人就哈哈大笑,二人將女方這一邊鬧了個人仰馬翻。
洛染盯着這一切,面無表情的看了幾分鐘纔對龍躍道:“把他們帶出來,我想跟他們說幾句話。”
“是。”龍躍應道,隨後轉身對跟在一起過來的醫院負責人轉達了洛染的意思。
很快,許霆和樑玉清就被人提了出來。
走廊上,他們看到了洛染。許霆呆如死魚一樣的眼睛瞬間迸出一絲亮光,他急切的盯着裹在玫紅色大衣裡的洛染,乾裂的脣顫抖着想說什麼。
沒等他開口,動作總快他一步的樑玉清就撲了過來。不過,在靠近洛染的時候,她就被龍躍給攔住了。
“洛染,洛染……”
樑玉清焦灼的喊着洛染的名字,沒有怨憤,只有焦急。雖然她也覺得在這一片灰敗的顏色裡,眼前這一抹紅亮麗的刺眼刺心。
可她也清楚,只有抓住這一抹紅,她纔有機會可以逃脫出去,逃離這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
“洛染,求求你,放我們出去。我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做糊塗事了。求你放我們出去。”
她拼命的求饒,剛剛被那女病人揉成了一團雞窩的頭髮肆意的耷拉在臉上,配上她蠟黃粗糙的臉,使得她現在看起來跟瘋子也沒什麼分別。
洛染看着她,並不急着打斷她的哀求,而是等她說完她才淺淡的反問了一句:“你覺得現在再來求我管用嗎?”
樑玉清臉色一僵,“洛染,我知道你恨我,可那些事都是以前我糊塗才做出來的,現在我不會了。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會背地裡想法子害你了。別的我也不求,我只求你能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求你了行嗎,我……我給你跪下……”
她屈膝‘噗通’一下跪在了冰涼的水泥地面上,繼續哭訴道“你不知道,這些人都是瘋子,都是魔鬼,他們會把我吃了的,有一天半夜還有個男人爬到了我的牀上,洛染,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求你,我給你燒高香,保佑你長命百歲……”
她的話已語無倫次,身體也因爲恐懼而顫抖不止。從
她的表情裡,洛染就可以看出這段時間她在這裡到底經歷了怎樣可怕的事情。
不過,這些都只能算是她的報應。
“你不用求我。我今天來不是爲了救你的。我只是來看看的下場而已。”
洛染淡淡道,停了幾秒又揚起脣,淺淺一笑,“你爲了對付我倒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可那又怎樣?沒錯,我是失去了孩子,不過你別忘了,我還年輕,想生孩子機會有的是。而且,北辰寒現在對我也很好,百依百順,你覺得你做的這一切真的對我造成了什麼不可彌補的傷害了嗎?”
樑玉清跪在那裡,忽而又身體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洛染冷冷睨着她繼續道:“但是你就不同了。你的後半生都會在這個地方度過。哦不……”
她笑着輕輕搖頭,“也許也不是什麼後半生,畢竟這種地方想存活下來也不那麼容易。你得有足夠的承受力,能夠一天二十四小時的面對這些瘋子才行。是嗎,樑女士?”
“不,不是……洛染,你帶我出去,帶我出去。”
樑玉清不敢順着她的話想自己的後半身,此刻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只一個勁的求饒,“洛染,我好歹也是你爸爸的老婆,名義上,你也該叫我一聲媽,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是你媽呀……”
提到媽媽這二個字,洛染冷硬的心又被刺了一下,疼痛順着血液蔓延,她的眼睛裡迸出了猩紅的憤怒。
“你還有臉提我媽媽?她難道不是死在你手上?樑玉清。你有今天就是我媽媽在天有靈,就算我肯放過你,她也不肯放過你。你剩下來的時間都要在這個地方懺悔,直到你死才能解脫。”
“死……不,我不死,我不要死。我要活着。我要離開這裡。”樑玉清淒厲尖銳的吼叫着。
洛染薄脣微微勾起,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她擡起目光,越過樑玉清的頭頂看向許霆。
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只可惜,在她還在她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就遭到了他的傷害。
對於這個父親,她的感覺與北辰寒和許佩如不同。北辰寒和許佩如之間有血緣也有親情,或者至少北辰寒自己心裡是有的。
但是她和許霆。他們之間只有怨,只有恨,沒有絲毫的情感。
所以即便這個人盯着她父親的名號,她看他的目光也不比樑玉清來的溫暖多少。
甚至更多了幾分厭惡。身爲人父卻還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更容易讓人唾棄。
“你呢?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她開口,語氣像凝了一層寒冰做成的盔甲,冷硬至極。
“我……”許霆的聲音就像一段枯草,生命走到了盡頭似的無力。沉默了一會,他才終於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可說的。你知道你下定了決心不救我。所以我說什麼都沒用了。”
他絕望的嘆息着,那看向洛染的目光裡卻夾雜了點點希望的火星。
嘴上說知道,可心裡還是希望她能顧念父女之親的。這個男人在這個時候做出的這種表現,是不是叫欲情故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