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面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黑,只是空間狹小,僅能容一人彎腰行走。
牆壁上斧鑿的痕跡很重,一看便知道是人工開鑿而成。這裡不同於外面的石洞,之前並沒有什麼裂縫作爲基礎,是硬生生從石壁上鑿出來的。
不光是空間狹小,地面也是令人髮指的崎嶇,走不了兩步就能遇到一個足有半米高的石檻,要想過去只有彎腰擡腿,姿勢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
我心裡着急,可又快不起來,一直在肚子裡罵王家先人。這周圍有什麼重點單位,竟然搞這麼多減速帶!
盧巖在我前面,走的卻絲毫不着急,走不了幾步就擡頭看看,有事還會在牆壁上摳摳。至於那種奇怪的聲音卻一直沒有停過,令人煩悶欲吐。
“等一下!”盧巖突然站住了。
我正在專心過一道石檻,聽他這麼一說乾脆停下來跨坐在上面聽盧巖說話。
“我知道下面有什麼!”盧巖問道,“你還要下去嗎?”
“有什麼?”我反問了一句,心中有些不解。這下面會是什麼地方讓盧巖也會如此忌憚?
盧巖伸手去摸了摸牆壁,將手放在面前仔細看了看,猶豫了一下。
“我懷疑路的盡頭有鬼!”
盧巖的聲音很低,但是卻在各種嘈雜的聲響中格外清晰,我完全沒有想到有鬼這種話會從盧巖的口中說出,瞪大了眼睛看他。
“這些設置……”盧巖指了指地上的石檻,又伸手給我看上面白色的粉末,“明月用來休眠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用來擋鬼的!”
擋鬼的事情我聽說過一些,民間傳說裡面,惡鬼身高從不超過一尺,而殭屍更慘,只能在平地上動彈,高過一尺的東西就能把它擋住。所以農村家裡的門都是離地一尺半高,而門下這一尺半則有一塊活動的擋板擋住,爲的就是擋住惡鬼殭屍,不要讓它們禍害到家裡。
至於那種明月休眠的東西,我不知道有什麼作用,不過盧巖既然認爲它能擋住鬼,想來也是有道理的。但是這地方要擋鬼幹嘛?難道下面真的會有惡鬼這種東西?
“我懷疑這地方,是王家囚禁惡鬼的地方!”盧巖朝裡看了看,回頭跟我說。
他的語調平常,但說的話卻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囚禁惡鬼?”我不敢相信地問了句。
“或者說豢養……”盧巖換了個詞。
我覺得都差不多,囚禁起來養可不就是圈養嗎?王大可這姑娘看起來挺好的,怎麼家裡竟然還幹這個?
但是小闞他們已經在下面了,不管下面有什麼,我們都必須下去。
“走吧!”我把另一隻腳挪過來,“活人都不怕,害怕惡鬼?”
盧巖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轉身繼續朝前走。我心裡卻非常虛,一直叨唸着告訴自己所謂的鬧鬼都是正常的生物電現象云云。但是說這些都沒什麼用,盧巖的話還是讓我心中哆嗦,畢竟說惡鬼這種東西,誰也沒見過啊!
洞穴不停改變方向,所有的彎的是九十度的直角彎,規整得像是尺子標出來的一樣。每個彎的地方,都有兩個石檻從陽角朝陰角擴散組成菱形。別說是殭屍惡鬼,就是活人,腳稍微大點的都過去不去。
每過一道彎我都仔細記着數,當我數到第九個彎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炙熱的空氣迎面撲來。
深黑色的岩石地面生成了各種各樣古怪的形狀,而在不遠的地方則有一條熔岩在緩緩流淌,這熔岩不知道在這裡流了多久,乾硬的石頭渣滓甚至在旁邊堆積起來高高的堤壩。但也許是設計的巧妙,並沒有新的渣滓在河道旁附着,而是隨着熔岩一道,流到下面去了。
應該說眼前的景色符合了所有古今中外對於地獄的描述,黑與紅,痛苦與火焰。若是這裡真的有熙熙攘攘接受可怕審判和恐怖刑罰的鬼或靈魂,我真的會相信這裡就是地獄。
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放眼過去空空如也,不光見不到鬼,也沒有看到小闞等人的蹤跡。見不到他們我可以理解,畢竟他們早我們下來這麼久,在這麼複雜的地形中,跑到哪個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都很正常。但是那些慘叫和**交雜起來的混亂聲音還在耳邊迴盪,這裡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
盧巖沒有遲疑,挺輕鬆地鑽了出去。我站在最後一道石檻後面,有些遲疑。
我突然想到,在那些故事裡面,人眼根本就看不到鬼。雖然如此,人們卻爲了各種目的,想出了很多見鬼的辦法,犀照、牛眼淚……甚至某些修煉的高手可以開啓天眼,從容見鬼。盧巖是不是就有這種本事?
“盧巖,你能看見鬼嗎?”想到周圍可能有無數惡鬼徘徊,甚至此刻就有一張鬼臉趴在我臉前吐舌頭,縱然周圍溫度很高,但我還是連着打了幾個寒戰。
“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鬼!”盧巖指了下自己。
我也想起來劉東西一向也是對殭屍惡鬼之類的傳說嗤之以鼻的,但是俗話說的好,鬼怕惡人,劉東西這種貨色,鬼稀罕出來纔怪。
“我覺得這周圍有些不對……”
盧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忘記我跟你說過的永生了嗎?”
我想起那個活着的樹槨和永不停止的始皇帝的腳步,點了點頭。
“若有靈魂可以永生,還用費這個功夫?”
我聞言一呆,想了想便邁出門檻。盧巖微微笑了笑,舉步向前。
腳下很燙,熱氣很快從鞋底投上來,腳開始大量出汗,幸虧我的雨林作戰靴一直沒有來得及換,雖然保暖很垃圾,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卻是再合適不過,避免了腳掌因爲汗溼在靴中的滑動。
這裡應該是山腹中不知怎麼形成的巨大裂縫,裡面蜿蜒曲折,一眼看不到盡頭,我和盧巖兩人兵刃在手,走的非常小心。
照明已經用不到了,熔岩在某些地方放出極爲明亮的光,看清東西沒有絲毫問題。
走了沒幾步,在一個非常醒目的石頭上,放了一個磨得明晃晃地水壺,上面用馬克筆寫着幾個字。
“已向前,勿憂。”
這字顯然是小闞的筆跡,那個 “憂”字最後一筆直接勾到了字頭。
我伸手拿過水壺,這水壺已經被炙熱的岩石烤的微微發燙,壺裡還有半壺水,我一擰開蓋子,大量的蒸汽在開蓋的瞬間發出一聲尖鳴。
他們很匆忙,這從潦草的筆跡和簡單到甚至不通的句子中可以看出來。但是從意義上卻好像是沒什麼危險。
雖說沒有危險,但是人不找回來也不能放心。究竟是什麼事情竟然會讓他們拋下我們獨自前往,甚至急迫到直到這個地方纔有機會這麼匆忙地給我留言?
沿途我注意觀察過,並沒有什麼戰鬥的痕跡。若是有的話倒還好解釋,可這偏偏沒有,我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靠譜的答案。
洞裡的岩石長成了各種形狀,雖然心裡很亂,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拿着自己印象中的陰曹地府的東西來印證。在這個自己嚇唬自己的過程中,我發現了很多怪石都驚人地附和這各種傳說。惱人的怪聲一直在渲染氣氛,搞得我不寒而慄。
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搞不好陰間和閻羅殿真的存在,而王家不知道是通過什麼機緣發現了這裡並將自己的房子和陰間連在了一起。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目的我們還不得而知,但是剛剛還在苯教這種少數民族原始宗教的氛圍之中,卻又突然跳進了漢族的神話傳說,這種反差搞得我有些亂。
這裡的地形比較簡單,倒不用擔心迷失方向,我們向前走很快就到了洞穴的盡頭。整個洞穴應該是一個卵形,到這裡收成一個小洞,而那條熔岩河流從另一邊穿山而走,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去了。
這條小路很狹窄,有似乎是天然而成的細小臺階,我和盧巖小心地向下走,竭力不去碰觸靠近熔岩河的那面石壁。
到這時我纔想起來有些不對,按說熔岩的出現都有一定的深度。剛纔從外面看的時候,這裡離下面的熔岩少說有二十米的高度。別小看這點高度,熔岩在地表對溫度是非常敏感的,就算只差一度,也會緩緩凝結,根本不可能像這樣流動。
而這裡和下面相差的何止一度?
想到這裡,我已經開始確信這裡就是真正的陰曹地府,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可以解釋這種超乎自然規律的現象?
想到這地府的入口就藏在一個從石壁上雕刻出來的破櫃子裡面,我就覺得有些荒謬。
這算什麼?納尼亞傳奇嗎?
心裡胡亂琢磨着,盧巖突然猛地轉身一掌拍在我胸前,我猝不及防,胸前一股大力涌來,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到了臺階上。
“幹什麼?”我嚇了一跳,以爲盧巖被鬼上身了。
盧巖沒說話,朝邊上側了側身子,從他露出來的空當裡,我看到了一片血紅!